月宁一路不停的呻吟,朦胧间仿佛听到她唤着“哥哥”,在暗一的印象中,月宁独独唤他一人为“翌哥哥”,他心下一暖,更是顾不上其他。月宁紧紧的抱着他,把整个身体攀附在暗一身上。月宁将烧红的小脸贴在暗一的脖子上,轻轻的呢喃:“哥……哥哥……,别,别丢下我……”
月宁本就声音软糯,此时因为高烧,嗓子也带着几分喑哑,暗一不禁开始责怪自己,若不是路上耽搁这么久,月宁也不会独自一人在树洞中整整一夜。月宁原就是习武之人,甚少生病,如今背部伤口未愈加之连夜奔波疲累,这才让她倒下。暗一也是第一次见她高烧不退说起胡话的模样,只能更加心疼几分。他跑的更快,疾风刮在他的脸上有些生疼,他将背上的月宁拽到身前,拉开自己的斗篷,将月宁藏在怀里。月宁娇小的嘴唇毫无血色,暗一见惯了她活泼笑闹的模样,这是她第一次躺在自己怀中,暗一想到若月宁醒了,二人定不会有这般亲昵的举动,情不自禁的将她抱的更紧,他慢慢靠近月宁毫无血色的唇,可终究忍了下来,只是轻轻的将自己的嘴唇贴在月宁的脸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吻。月宁仿若有所感知,将自己的身体更加靠近暗一。
暗一提气跑的更快,可注意却始终无法集中于脚下,他心中不停的想着王府上下皆因陈帛展而惨死,可偏偏越想,越觉得不及怀中这人万分之一的重要。他不知道自己从何时动了情,或许是因为月宁常常同他聊天嬉闹?还是仅仅因为月宁赐名给予他一份归属?抑或是长久以来二人皆为山庄奴仆间特殊的牵扯?他本以为此生自己只不过是谦城山庄的一个冷面暗卫,可在这小小女子面前,他便又变了模样,露出温柔,有了牵挂与软肋。他想,就这一刻吧,只这一刻就好,就让他抱着她,就让他亲吻她,就让她独属于自己吧。
他早已忘了徽宗在破庙内还在等着他,他只知现在的自己满心满眼都是怀中这个柔弱的小女子。本应两个时辰的脚程,生生被他缩短了一半,当他走到最近的村落时,已是入夜时分,家家户户早已关上了大门。
这处村庄在边境之处,农户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越国人还是曜国人,他们偏安一隅,反倒过的格外洒脱。暗一走进村子,村子内的狗就开始狂吠不止。那些村民偷偷从窗户向外看去,只见他穿着衣服破烂还沾着血污,便更加不肯开门。月宁早已烧的糊涂,此时更是开始干呕起来。暗一心下更是无比焦急,使劲拍着一户农家的大门,高声喊着:“求你救救我妹妹!”
暗一声音愈发凄厉,那户人家的农妇终于不忍心,拉扯着自己的丈夫,将大门打开。那农妇见暗一与月宁皆模样不俗,月宁此刻虽脸色惨白,衣着破败,却仍是掩盖不住的姿色,又见二人模样并不相似,却无比亲昵,于是猜测暗一与月宁只怕是私奔而出,便又放下心来。
暗一见那农妇开门,忙向二人道谢,那农妇看他一心扑在怀中女子身上,不禁有些动容。她领着暗一与月宁走进东边的厢房,暗一将月宁放在床上,便开口问道:“劳烦您,可否能为我妹子请个大夫?”
这村庄民风淳朴,村民更是善良,他夫妻二人见月宁一个小姑娘烧得小脸通红,不免也心生几分怜惜之意,又见暗一谦恭有礼,对二人更添了几分好感。那男子忙道:“我去村东头将那赵大夫唤来。”
“那便有劳大叔了。”
夫妻二人走出厢房。暗一坐在床边,拉过月宁的手,他无数次的看到言梓谦这样拉着月宁。如今他将月宁的手放入自己手中,月宁光洁的小手放在他的手里,让他忍不住把玩起来。他有些懊悔,若自己坚持一些,是不是月宁就不会同他一起来这样偏远穷苦之地受这一遭罪?
不消片刻,那农户便领着大夫走进屋内,那大夫拉过月宁的手把脉,好半天才说话。“不过是风寒入体罢了,开些药好生将养些时日便会好了。”
暗一松了一口气,摸遍全身,只有一块上面写着“言”字的玉牌。他将玉牌交与那大夫,“有劳先生。我兄妹二人出门匆忙,只剩家里证明身份的玉牌,待我兄妹二人回京,定会携厚礼谢先生救命之恩。”
那大夫见玉牌质地通透,他虽未见过,却也知这玉牌定然价值不菲,且见暗一谦卑有礼,忙道:“老夫不过一乡野村夫罢了,不过是小小风寒,公子莫要如此。我回家取些药来,让你妹子吃上两副,退了烧便好了。”
“舍妹出门之前背部曾受过重伤。”
那大夫闻言,忙叫村妇将月宁衣衫解开。那村妇将月宁背部露出,只见她背部的伤口全部裂开,渗出的血黏在亵衣之上。那村妇慢慢将亵衣解开,只留下一个肚兜,只见一个精致的小瓶从那亵衣之中掉了出来。村妇将它捡起,交给暗一。“伤口都已裂开了,隐隐有些红肿流脓……”
暗一拿起那药膏,打开后只闻到一阵馨香。那大夫年轻时游走于江湖之中,颇为见多识广,闻到那药膏的气味,便将药膏拿了过来,又细细闻了闻,脸色微变,看着暗一与月宁面上露出几分复杂的神色。暗一此时只想着月宁身上的伤,一脸慌张的问:“大夫,这外伤药可还能用?”
那大夫见他不晓瓶中药膏为何物,脸色稍霁,将那小瓶递给暗一,“这药膏便是极好的了,你放心,不消两日,她便会痊愈了。”
暗一千恩万谢过,这户村夫见二人定是一路奔波而来,也不再问二人的经历,命妻子找出两件干净的衣服给他们,自己便随大夫回去抓药。
暗一脱下越国的兵服换好衣服,走出来,突然想起徽宗还在破庙内等他,大叫一声“不好”,忙唤那村妇过来,“大嫂,我还要出去一趟。劳烦您照顾我家妹子!”
那妇人却什么也不问,点头称是,暗一急忙跑出村去。
太阳初升,徽宗早已不知自己藏在草垛中有多久,他想到朝堂,想到战场,想到暗一,他如今坐在草垛之中,寂寞、恐惧让他分不清究竟谁是敌,谁又是友。他不敢走出草垛,他早就已经草木皆兵。他从草木的缝隙看到外面天已经亮了,他不知什么时候那些越兵能查到这个破庙。那个自称月翌的男子,为何独把他丢在这个破庙之中?
突然,徽宗听到破庙外传出一阵熙熙攘攘的脚步声。
“他娘的狗皇帝,也不知是被谁救走,害咱们兄弟几个搜了一天一夜!”
“找到了看老子不把他的皮剥下来!”
徽宗听罢,更是紧张,此时那几人声音越来越近,透过草垛,那一行五人已进了破庙之内,徽宗心知自己根本打不过这五人,心中不由有些焦急,只盼着这五人粗粗查探一番赶快离开。可这五人却坐了下来。“老孙,咱们张将军可说了,若是见了那狗皇帝,直接取他性命……”
“你说这小张将军莫不是糊涂了?若是咱们生擒了那人,陛下还不重重有赏?”
“你怕是不知道了,这主帅本应是张将军的父亲,哪知上阵之前旧患发作才换了现在的元帅,若是真将这狗皇帝交了上去,他主帅升官发财,哪里轮得到他张家?”
徽宗听着那几人的闲谈,心下只想曜国月姓本就很少,若那月翌效忠他们口中的张将军,故意放他离开,等人刺杀……徽宗不敢想下去,只见这草垛之后,竟有一狗洞。他爬到那狗洞旁,手伸出去又缩回来,只听外面五人站起,开始搜查这破庙,他终究舍弃尊严,从那狗洞中爬了出去。
距离徽宗被掳已过了一天一夜,边城的太守府内,诸多将军始终没有离开过。他们在等,等越国的元帅派使臣商议如何能换回徽宗。可在他们心中却也早有了定论,这徽宗现下怕是已然被朝堂上的老臣当成了弃子。越人将皇帝掳走无非两种结局,一是留他在越国做质子,以徽宗牵制新帝,新帝定然不会罔顾伦常弃徽宗于不顾,只得岁岁纳谏,日日称臣;其二,便是以徽宗相要挟,让曜国送上几座城池……可无论如何,也断然不会让徽宗轻易归国。可国不可一日无君,即便如今宁王代为监国,如此两国相商,拉锯般的斗智斗勇间,那些文臣们必然也会拥立新主,到时即便这徽宗归国,也会陷入尴尬的境地。
右都尉与蒋鹏坐在房间的角落里,右都尉几次欲言又止,终于悄声开口:“那日我守着城门,曾见一男子从城外混战之中飞身上城营救皇上,可皇上被那越贼掳走之时,却不见他,也不知他会不会……”
蒋鹏已放下心中大石,这一日吃得香睡得好,无时无刻不想着日后宁王登基,会许给蒋家怎样的位置,突然听到右都尉所言,心中警铃大震,忙细细问道:“是何长相?你可知那人姓甚名谁?那人可说了他会去救陛下?”
右都尉喃喃道:“当时战况混乱,且只注意到皇上深陷陷阱,又如何能注意到此人长相……待我下去解救圣上,那人便已无影无踪了,也不知他会不会……”
蒋鹏心里不断翻腾,还得耐下心里的不安,继续问道:“那……那你可曾跟左右将军说过?”他不敢确定这人是不是宁王带来刺杀徽宗的,但依那右都尉所言,这人又或许是旁人前来营救徽宗的。
右都尉看了左右将军一眼,这时一个士兵跑了进来,“二位将军,可要用膳……”
那士兵还未说完,便听右将军怒道:“都到了这般境地还吃什么!”
右都尉冲蒋鹏努努嘴,“他这般模样我又怎敢说?那人一身武林人打扮,去不去救圣上都未可知,我怎敢多言?”
蒋鹏心下一笑,“那咱们也不便多言了,若那人能救得了皇上,自然会回边城来,到时候论功行赏也与咱们没什么干系。”
右都尉想了想,便也点头称是。蒋鹏悄悄走出去,见亲兵等在门外,忙拉到一边,“快命人回京,许是有人救了皇上,你亲自禀了父帅,让他快快扶新帝登基,迟了恐生变故!”
那亲兵忙向马厩跑去。蒋鹏心中不禁叹息,看着城门的方向更加着急起来。
暗一赶往破庙的途中已然发现两拨追兵,待他到了破庙时,已经是第三天的清晨,他搜遍了整个破庙,竟早已不见徽宗身影。暗一站在原地,细细想着一路越军还在搜查,那显然徽宗还没有被越人掳走,可没有被掳走,他人又去了哪里?他来不及细想,门外又有了大队人马搜捕的声音。他只得施展轻功离开破庙。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