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儿……”钟岳努力地回忆着昨天发生的事情,喝酒真的是耽误事,都喝断片了。
钟岳走出客房,看到有些熟悉的装饰,才慢慢记起来,昨天好像是跟着黄幼薇到了沪上郊外的农庄里,然后和黄三笠两人喝酒,然后……就没然后了。
他走下楼,看到朝春阳正坐在椅子上喝茶,便走过去,“朝老伯。”
“醒了啊?”
钟岳环顾四周,“三爷和幼薇呢?”
“他们啊,一大早就去找医生去了。沪上的交通你又不是不知道,等到了早高峰,再想开车进市区,怕是要被堵在高架桥上了。”
钟岳点了点头,又回想起昨日黄三笠说的种种,便觉得当初那个在墙角抚琴的她,活在世上是多不容易了。
“昨天麻烦老伯你了。”
“不麻烦。农庄里本来就没什么人。之前小崽子搞什么农家乐,我嫌那些城里的人太不懂规矩,吵吵嚷嚷地素质低,就不办了。图个清静,对了,之前说要露一手,现在可有空?”
“您这里有纸笔吗?”钟岳本来打算要回去了。这黄三笠都走了,自己呆在这里也不好意思。不过朝春阳都这么说了,钟岳只好先露一手了。
朝春阳站起来,指着隔壁的屋子说道:“书房里就有。我平日也爱写写画画。早饭还没吃呢吧?”
“吃了点。床头柜上的粗粮馒头。”
“你倒是不挑食。本来是以为你半夜要饿醒,给你放着填肚子用的,结果倒好,当早饭了。”朝春阳哈哈笑道。
钟岳也无所谓了,以前在小荷山下独居的时候,前一天的冷饭都拿来煮泡饭吃,现在这点冷馒头算什么。他跟着进了书房,看到东一张西一张扔得到处都是的宣纸,不觉一笑,看来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书画爱好者。
钟岳平日在家习字,同样不注意这些,有时候写好的宣纸墨迹未干,就这样四仰八叉地摊在地上,也不去收拾,等时间久了,就成这幅模样了。如果是一个处女座外加洁癖的人看了,绝对会忍不住去收拾。
“看来您喜欢汉隶啊。”钟岳一眼扫过去,无论是纯正的隶书,还是有些连笔的行书,朝春阳的字体风格都偏扁平,带有浓浓的隶书风格。
在这个开放的时代,字体风格如何,早就没有一板一眼的死规矩,所谓的好与坏,全凭个人的笔力如何。钟岳看得出来,朝春阳的字,筋骨厚重有力,一看就是习书几十年的老手了。
“写书久了,自然是上溯两汉魏晋的风格,哪有人越写越回去的?”
钟岳笑道:“怎么没有了?王格,还有近代那位启老先生,不都是走那条化繁为简的路么?”
朝春阳摇头,“这个简,要不得。你说的那位,书法造诣,说句心里话,不如他鉴赏上面的成就来得突出。着力于笔划一致合一,这就是简?未免也太小看书法了。等等,怎说着说着就扯远了?我是想让你露一手,不是对别的人评头论足。”
钟岳笑了笑,拿起笔,想着今日临摹兰亭集序有些长进,便写道:“山野农家乐。”
王珣行楷的笔意,特点便是风神俊朗,潇洒流利。这也是琅琊王氏家族书风的基本面貌。
“行楷么?我记得你擅长的是漆书啊?可能小楷也有涉及,怎么想到些行楷了?”
钟岳将笔搁在一旁,看着眼前自己书写的五个字,也是可圈可点,说道:“最近在研习王珣的字帖,想兼习百家,博采众长。”
朝春阳点了点头,说道:“行楷的变化多样,无须逆锋、顿笔,刚刚看你写字,倒也有模有样。就是这个笔道流畅上还做得不是很好。这一点,也是历来写行书之人的通病。写得巧了,登峰造极,要是做不到一定的流畅合理,那就落于下乘了。”
“您说得对。”这一点,其实在笔法系统内,王珣提过很多次,行楷的法度是少了,但是少了法度,却更加准求灵活了。
就像是体操,楷书就是一些基本动作,评判的标准在于动作的规范,而行书则是自由体操,分数高低,艺术性完全在于表现程度上的差异化。
笔顺变化、笔数多少,这些在行书中皆无定式,所以讲究一个流畅,说起来简单,实践起来难不难,练过行书的人都知道。
农庄外忽然传来一句骂声。
“什么狗屁神医,端着架子,还要提前半年预约,真是笑话。”
钟岳和朝春阳朝走出书房,看到黄三笠一副面色难看的样子,坐在沙发上自言自语。黄幼薇脸上倒是没有任何表情,拿着一本书,无聊地看着。
“三爷,这是怎么了?”
“去看医生,医生的面都没见到,被七八个助理拦在诊所外边,说是要看病,得排队。我一问,这人每天就看三个病人,我想等就等吧,顶多在沪上多住几日,结果等登记完才得知,要到半年后才能看。你说说,现在这个医疗环境,半年?要是遇到急病求医的,还等得了?”
钟岳皱眉,“诊所?三爷怎么会想起去诊所看病?这种不正规的地方,还是不要去看的好。”
黄幼薇继续看着手中的书,一语不发。
“要是没名气,我也就不特地动身过来了,他是华东民间相传最厉害的神医了。”
朝春阳放下瓷杯,愣道:“张鹤平?”
“恩。”
“难怪了。”朝春阳拿起热水瓶,给自己续上茶。
钟岳没听说过这个叫张鹤平的老中医,好奇地问道:“怎么了?他很出名吗?”
朝春阳呷了一口热茶,“哈,他说过一句话,倒是挺出名的。”
“一日只看三人。生死有命,注定要走的人,阎王爷点了名,他若是去拉扯,是要折阳寿的。”
钟岳心里一愣,浮现出一个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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