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崤山北面,途经曹阳、渑池喧嚣繁华的街景翻过高丈的城池,溜入路过城外的人,都能联想到那副商贸成群,酒肆吆喝的盛景。
洛阳更是繁荣中的佼佼之地,亭台歌舞,夜夜笙箫,多少人留连忘返于这座洛水上的城池,可不仅仅是因为它是帝都所在,更因为这里是权力与财富的象征。
从洛阳城西门出快马疾驰一个时辰即可抵达渑池,再行上小半个时辰就能看到曹阳城楼远远的轮廓。何进则一气呵成,下令征西军连日赶路终于于冬至的前一天抵达洛阳城,当日天子特意御驾出宫,在西门摆下隆重的迎接阵仗为众人接风洗尘。
汉灵帝龙颜大悦当场宣布不日一一封赏有功之臣,犒赏三军。一旁侍奉的张让从头到尾不敢直视何进,被一并拉来城外候迎的还有伏完等老臣,他们脸色也不比张让好到哪里,纷纷趁着鼓噪的场面交头接耳,窃窃私议。
西门热闹的排场直至正午的到来方徐徐散去,天子摆驾回宫,朝臣纷纷随之回朝,何进、袁绍、曹操等在洛阳有府邸的人各自回府改装,丁原等人则跟着何进回了大将军府,等待天子的召见。
当西门恢复只剩几名守城士兵的时候,一人一将骑马缓缓驶出城门,并未向远处扬鞭而去,反倒翻身下了马匹,牵着缰绳徒步前行。
“哎,你看那两人奇怪不?”看见这一幕的士兵,不由得好奇地对旁边的伙伴说道:“有马居然不骑?”
“你懂什么!”伙伴立刻讥笑道:“这些公子哥就好这口,遛马兜圈,风雅徒履。”
“还有这回事!”士兵立刻投出羡慕的眼神,向同伴发誓道:“倘若有一天我飞黄腾达了,我也要牵着马到处遛遛。”
他的理想骤然遭到身边所有同伴的嘲讽,众士兵纷纷撇开脸各自发笑。
今年的冬至来得急,如同各地突然发生的暴乱叛党一般,那几日洛阳城内寒风刺骨,百姓都不愿意出城,纷纷龟缩在宅。如今西凉战事平定,天下安定,洛阳城又逐渐繁昌起来,似乎连上天也跟着凑起热闹,许久不见的天日于午时悄悄冒出了尖。
郊外空气却依旧寒凉刺骨,其中一名牵马出城的男子显然身子骨单薄,一手拉着缰绳一手紧紧握着随风撅起的衣角,脸上无一块多余的横肉,表情生僵。
“先生,这城外不比城内暖和,不如你先行回去,就让儁乂在此等候便可。”一旁身材高大健硕的男子,看到他这副怕冷的模样,体贴道:“万一冻坏身子可就不妙。”
瘦弱的男子松开缰绳,耸了耸肩膀,抬手互搓了一阵子,方道:“无妨,无妨,定是在文若府上烤惯了火,才会一时间那么怕冷,容我适应适应就好。”
北风依然在耳边吹鼓,冻得男子急忙护住发疼的双耳,咬了咬牙道:“洛阳郊外寒风侵肌尚且如此醒人,可想而知西凉的天气又该是多么恶劣,公子他们都能熬过来,这点寒风岂能让我就此打退堂鼓。”
“是啊。”张合皱了皱眉头,嗅着寒意浓浓的空气,体会鼻腔灌霜的感觉,忧心道:“可为何公子他们没随征西军队伍回来?”
管宁漫无目的的望向远方,眉宇间闪过一丝疑虑与担心,嘴上却欣然道:“西凉叛乱既然已平,公子他们定然是能安然无恙的回来,至于为何耽搁没与征西军同伍而归,定有他的道理。”
“先生说的是。”
洛阳城内蜩沸的人声与郊外的寂寥正成反差,此刻已经有不少百姓商贩愿意出城,也有不少文人雅士结党成群,往郊外的小山丘行去。没人有在意这一人一将逗留的举动,因为在他们眼里无怪乎是一种庆祝征西军凯旋而归的行为,就比如汉灵帝刚刚在过街回宫前,于城中百姓叩拜俯仰间,突然开了金口,减免西北一带,赋税一年,洛阳百姓商贩更可减税三年的恩泽。
管宁扬起头仰视浑浊的天际,那偷偷露角的太阳此刻已经又被封闭,唯独看得到在乌云漂浮之中有盏明火,在隐隐发亮,却始终驱散不了冬日的寒冷,譬如当今天子突然大发慈悲的减免赋税,不过是一时兴起,谁都知道这股善意随时都会被重新收回。
……
……
与一心想着早点回到洛阳接受封赏的何进等人不一样,云襄他们的姗姗来迟,则是为了替护送逄纪回朱虚县的司马言等人,一面拖延可能被袁绍发现的时间,一面观察郭图是否贼心不改,心生怀疑又派人暗中窥探。
好在两种设想皆未发生,袁绍可能真的觉得逄纪一死,再行追究也是多余,郭图则可能因一时喜悦冲昏了头脑,或者他觉得目的已经达到,逄纪是生是死对他都无太大的阻碍,因此放宽了心。
虽然如此,云襄还是十分谨慎,在抵达渑池城下便先行派了探子,前往洛阳城打探消息,直到探子回禀完西门如此大的迎接排场后,他才缓缓下了继续前行的令。
张飞等人不解,即便快马加鞭感到西门也见不到天子出宫接迎的场面了,干嘛突然加快了行进的脚步。坐在马背上的他忍不住向旁边并行的云福发牢骚道:“勇德你说公子这又是葫芦里买着什么药,这会加快赶路到洛阳也没人接咱们呀。”
云福侧过脸来,低声抱怨道:“可不是嘛,论这西征的功劳当然是咱们的,天子出宫理当是迎接咱们才对,这下倒好到洛阳城准不受守城将士的待见。”
云福身旁的云振听了个仔细,勒马上前,插话道:“你们俩悄悄说什么呢?”
张飞忙伸手去勾云振的肩,压低重心抬起头看了一眼,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云襄与辛毗,低声道:“小点声,莫让公子听到了。”
“何事那么神秘居然要瞒着我呀!”
谁曾想明明离自己有几匹马身位的云襄,顿时扬起折扇,举向天空,悠悠然地开口问道。
张飞慌忙直起腰杆来,柔声应道:“没事,没什么?”
云襄勒马未答,率先停下前行的马蹄,提缰调过头来面朝众人。
“公子…”张飞彷如做贼心虚地低下眉头,不打自招道:“俺不是有意背后议论公子的行为,俺只是有些不解。”
“翼德如此好学还真是难得。”随之转过头来的辛毗赞了一句,又新奇地问道:“不知翼德在议论公子什么,不妨也说给我听听,没准我也能说上两句。”
“先生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拿俺开玩笑。”
云襄知他心思性子也不参与辛毗开的话题,转而问道:“翼德有何疑虑但说无妨。”
张飞挑了挑浓眉,一双大眼飞扑而来,“公子人家迎接的排场都已经散了,咱干嘛不继续缓步前行,也好替文仕他们再做掩护,反而要加快脚程赶到洛阳呢。”
云襄脸上浮起一抹温和的笑意,注视着眼前这位少有心机却时时记挂司马言的猛将,失笑道:“文仕若知道翼德你如此关心他,回朱虚县定会好好与你切磋武艺的。”
“嘿嘿嘿!”张飞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露出一脸笑容。
“我之所以让大伙加快赶到洛阳,是为了让出城等咱们的人,不会等太久。”
云福一怔,“谁会出城来等咱们?”
云振撇了一眼云福,又看向云襄,猜测道:“该不会是奉孝他们来了吧!”
云襄但笑不语,摇了摇头否定他的说法。
“奉孝人在朱虚县,朱虚县距离洛阳城少说也有千里之远,朱虚县守城还需靠他的脑袋,他岂会轻易离开,再说真有什么事情非得来洛阳城一趟不可,也不会是他。”
被辛毗这一说,云振更加不解,问道:“为何?”
“公子临行前曾今交代过,不准奉孝跋涉劳累,若他要来洛阳,玄德与云长岂会坐视不理?”辛毗似笑非笑的向大家解释道。
“听佐治这话,似乎有点数落我爱惜奉孝,而疏忽旁人之意”云襄侧过脸,看了辛毗一眼,皱眉柔声道:“既然如此,日后我也许佐治不必随征,守城即可。”
“公子。”辛毗不由得笑破音,招手道:“辛某绝无此意,不过是一时感慨,还望公子莫要将在下贬了。”
云襄唇角含笑不理辛毗,将目光冉冉移开。辛毗的玩笑话他当然不当真,但是他的一席话确实也提醒了他。那些日子远在西凉的他们,着实不清楚洛阳城又无形中发生了多少事情,多多少少会有涉及到自己的,故而朱虚县有人为了自己安危,在没有通过自己请示下探访洛阳的可能性极强,那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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