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在曹洪、刘备等人的陪同下巡视了波才遗留下来的营寨,前营里有不少尸体腐臭发胀,加上一夜的雨冲进营里,不少尸体已经开始溃烂,恶臭难挡。
曹操从一座刚刚巡视完的营帐中缩回身,回头看了看身后一路走来,直至前营。这样的营帐内置放黄巾贼尸首的共有十六座。他眉头紧蹙微微叹道:“黄巾贼就是这么对待赴死下属的?真叫人痛心疾首。”
刘备神色凝重,同感道:“黄巾贼一路烧杀抢掠百姓成性,又岂会善待自己同伴。我家公子已命我等安排今天火葬了他们,免得他们成了这不着山地的孤魂野鬼。”
“云公子竟有如此想法,当真是难得的仁慈之心。”曹操首肯地点了点头,两眼投向对面的山体,幽幽道:“不过为何要以火葬?”
一般下葬都已入土为安,若是要安葬他们大可挖坑随便埋了就好,为何要采用闻所未闻的火葬。
刘备应道:“公子说如此可大大缩减时间,同时这样处理尸体可以尽可能避免疾病传染。不过,我也不大懂公子所说,只是照做罢了。”
“哦?避免疾病传染?”曹操疑云浓稠地盘旋在眉头,吃吃道:“你家公子还懂医术不成?”
刘备道:“不满曹校尉,我家公子真是一位让人猜不透的人物。”
“竟会如此!”曹操微眯起眼睛,嘴唇稍稍上下抿了一下,“我想云公子也该从山上回来了,曹某还有要事与你家公子商议,就先行一步,不妨碍刘将军处理这余下的尸首。”
“那刘某就不送校尉及曹将军各位了,告辞!”刘备抱拳作揖朝曹操及曹洪等人行礼之后,就带着身边的何刊等云军离开,前往前营辕门下巡查是否还有遗留的尸首未抬入帐内。
刘备等人刚一走开,曹操身边的曹洪就急不可耐的开口问道:“大哥,你觉得刘备此人如何?”
“唔?”曹操侧耳望向曹洪,迟疑道:“怎么?此人不过涿县一卖草履之人,有何不妥?”
曹洪低声解释道:“大哥有所不知,此人可是与卢植同门,宗亲更是汉室血脉!算起来乃是当今天子的堂弟!”
“是吗?”曹操闻言一怔,疑云不减的眉头愈发紧锁,厉眼斜斜地落在刚走不远的刘备背后,“想不到刘玄德居然还是汉室宗亲,看来日后此人必不会久居云襄帐下。”
“大哥的意思是?”曹洪错愕地眨了眨眼睛,眼神也跟着游到了刘备身上,“刘备会背弃云襄不成?”
曹操厉眼精光未消,撩了撩下巴略长的山羊须,没有回答曹洪的问题,改口道:“走吧,云公子应该已经回营了,昨夜未能与他畅谈一宿本就遗憾,今天我可不想再错过与当下处于风口浪尖之人的交涉。”
曹操并不比曹洪了解云襄多多少,如今在他们眼里云襄可能无足轻重,但是在不久的将来曹操比任何人都相信,此人将会叱咤风云,且是自己雄霸一方最大的劲敌,唯一的劲敌。有人曾今向他进言天下分势,当属袁氏袁绍、西凉马氏、冀州韩馥、吴郡孙坚,但都被他一一否掉了。如今,认识不到一天云襄却让他觉得,如临大敌。
离开曹操等人的视线之后,跟随刘备的何刊也不由得发问道:“将军,你说那位曹校尉为何对咱公子如此感兴趣?”
刘备扶正挂在腰线上的两股剑,停住脚步回身看了看同样渐远的曹操等人,眉梢微微一凝,轻声道:“此人不简单,来日只怕是咱一旅劲敌。”
广宗城,太守府议事厅门口。
一夜的未停的雨并未浇灭潘凤心中桀骜不驯的妒火,一大早饭都没有用的潘凤就来到议事厅,刚要进门却遇到行事匆匆的田丰,他怎么会放过这样一个出气筒呢?上前就堵住了田丰的去路。
“田大人,这急急忙忙是要去哪里?”潘凤一擎手挡在田丰面前,粗壮的手臂擒在窗牖上,顿时吓得田丰一动不动。
“潘潘将军”田丰在潘凤面前就如同小鸡见了老鹰一样,一瞬间就会被他那强健有力的爪子揪起,且无力反抗。
“怎么?又有事情要去与辛氏兄弟俩商量了?”潘凤余光下瞄,发现田丰左手正握着一卷牛皮纸,上面有红线、黄线、黑线组合而成,看上去像是一张地图,潘凤不会陌生,是冀州各郡县的地势图。
“没什么”田丰言辞闪烁,眼神一刻也不敢在潘凤脸上逗留,“都是些无足轻重的事情。”
“是吗?”潘凤双眸微眯,像是在严刑拷打逼问犯人的样子,眸珠里全是冰冷的刀刃。
“是”田丰迟疑了半天,终于缓缓应了一声。
潘凤缓缓收回胳膊挺直身躯,以俯瞰之姿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轻蔑道:“既然如此,本将军就不留田大人了。”
田丰高悬已久的心随着潘凤这句,暗示放过自己的话,才缓缓有所松懈,忙拱手拜别:“那下官告退。”
言毕,田丰垫着脚尖快步下了台阶,扬长而去。
“哼!尽是些只会耍阴谋诡计的书皮囊,本将军不过稍显威严就能把你吓成这样,要是我摆出上阵杀敌时的那幅气势,还不将你等吓得魂飞魄散!哈哈哈。”
“无双,何事令你在门口如此高兴?”潘凤笑声正酣。忽有一人从长廊缓缓而来,好奇道:“莫非有喜事?”
“永斁!”潘凤脸色稍和,朗声道:“你来啦!”
“怎么?就你我二人议事?”鞠义走到潘凤身边,才发现议事厅内空无一人,质问道。
“不错!”潘凤一边跨过门槛,一边直言不讳道:“请那帮只会磨嘴皮子的家伙,惹自己耳根不清净吗?”
“即便不邀辛评他们来议事,那总该请皇甫嵩他们吧。”鞠义跟着走进大厅,提醒道:“怎么说皇甫嵩也是当朝太常,你我乃至主公都得退让三分。”
“哼!”潘凤一屁股钉在椅子上,冷冷道:“那老匹夫自己兵败如山倒,还有何颜面当位居太常要职,若我是他的话,定早早递上辞书速速归隐,省得回洛阳城丢尽脸。”
鞠义劝道:“无双你这话与我说说无妨,万万不可到处言传,以隔墙有耳引火烧身。”
“火?”潘凤眸子一定睛,直勾勾地注视着鞠义,“老子还一肚子火无处发呢?功劳全让云襄那个书生给抢了,你说说我这火该找谁出?”
“这”鞠义不知如何安抚他这位性子爆如雷的伙计,凛然噤声。目光徐徐朝潘凤视线的方向投去,是城门方向,有依稀可见的雄伟城廓,上面扬着几杆洋洋洒洒地血红大字旗。再往远处,就是脑海里须臾填涂的波才大营,眼下被云襄军所占据。
云襄攻破波才大营已然是不争的事实。
多日僵持的战场。不曾想都叫突如其来的云襄所打破,这种讽刺将比肩的荣耀顷刻抹除,试问潘凤如何不气愤,如何不心生妒忌。
他拿皇甫嵩只能在嘴上说说事,但是对于云襄而言,指不定能做出点事来,鞠义一骨碌咽了口掐在喉头半天的唾沫,但愿一切都只是他凭空想象的。潘凤不会对有功之臣做出太过出格的事情才是。
北海郡,平昌县。
秋雨入山空,茅草屋檐时不时下泫着水珠,滴答打在窗牖上的瓦瓮上,管宁赫然扭过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活却没有因此停下来。那滴答声如同大户人家里的铜漏壶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管宁时候不早了。
管宁从鸡鸣时分起身收拾,辗转反复将仅有的两件颇为崭新的衣衫打包成行李,又解开刚刚系上疙瘩的包袱,就这么折腾了整整一个上午。
简陋的床榻旁有一封揭封的书信,以及从邴原那里借过来的《三略》,管宁下意识地俯身伸手摸了摸书本封面,然后拾起那封书信。神色黯然,眉梢微愁。
这封信是邴原托下人昨夜送来的,信上内容不多,言辞甚简,看得出来写信人火急火燎写下的。
“望君思慎,珍重,珍重!”管宁压抑地念了最后一行祝语,他明白思慎二字的内在含义,亦是这点激怒了本就欲隐市的他。
邴原昨日接到朝廷征召,明面上是天子征召入洛阳,实则是觊觎他才华多时的袁氏一族,这一切一定是华韶在从中搞鬼,因为此时,昔日的好友华韶就任于袁逢门下。
“袁氏三公!当真好听呀!”管宁深怕好友邴原深陷龙潭虎穴,这才准备行囊打算去洛阳拉他一把,但是又不想和袁氏搅在一起,这令他进退两难了很久。
“冀州!”管宁俊眉一挑,整个人直起身来,捏着邴原赠予的《三略》,自言自语道:“云襄!?兴许比起袁家那副妄自尊大的嘴脸,但愿你真会是个好的依托。”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