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混日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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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的六个青衣人吃惊,斜眼青衣人连忙搀扶她,花鸡婆死活不起,只是叩头。歪嘴青衣人说道:“老婆子,你有事可尽管说,不需行此大礼!”

    花鸡婆低头说道:“我也想算一下自己的命数,请仙人指点!”

    六个青衣人皆为地府阴鬼,闻听花鸡婆称呼自己为仙,都笑了起来。

    斜眼青衣人审视花鸡婆一番,缓缓说道:“你啊作孽太多,恐不能寿终正寝!”

    花鸡婆哭泣说道:“我自己做的恶,心里有数,天理昭昭,火刑油炸也甘心领受,这都是报应。我想知道死后何处安身?为谁所葬?”

    斜眼青衣人沉思一会,说道:“如果推算不错,你为厌世跳水而亡!葬你的人就在此处,年纪尚幼!这孩子把你葬在天齐庙南面,坟前还栽种许多牵牛花,年年扫墓祭奠!”

    花鸡婆垂泪叹息,猜测说道:“是鸦儿这孩子,这孩子就是心善,能可怜我这肮脏婆子。如此大德,我可得好好对待他!”

    斜眼青衣人摇头,说道:“不是他!”

    花鸡婆惊异:“天齐庙内外再无幼子?”

    斜眼青衣人说道:“等会,这孩子就会现身,到时看我眼色就行!”

    花鸡婆叩头感谢,站起身来,说道:“多谢指点,我一定烧纸报答!”

    六个青衣人相互对视,沉下脸来,异口同声说道:“你看出我们底细?”

    花鸡婆惊恐地点点头。

    歪嘴青衣人紧盯花鸡婆,说道:“纸不是随便……烧……烧的。既然想酬谢我哥几个,你可在夜深人静……静时,在十字路口焚化纸钱,嘴里喊“阴司混天熬日六闲神”,我们就能收到这份孝……孝敬!”

    花鸡婆谨记在心。

    歪嘴青衣人说道:“你去……去吧,到院里把高鸦儿喊进来!”

    花鸡婆走出,一会功夫,高鸦儿跑进来东厢房。歪嘴青衣人关上门,对高鸦儿说道:“孩子,你的事情,冯家奶奶已经对我们说过……过了。南行之路艰险,必要时可呼唤我们!”

    高鸦儿赶紧向他们鞠躬:“谢谢伯伯们挂心!”

    斜眼青衣人笑道:“既然喊我们伯伯,好,我们不瞒你,明说一下身份!”

    歪嘴青衣人撇嘴说道:“我是地府阴腔阳调五音鬼……鬼!”

    斜眼青衣人眨眨眼,说道:“我,神神叨叨卜算鬼!”

    鼓肚青衣人向前一步,呲呲黄牙,说道:“我,烟熏火燎大烟鬼!”

    圆鼻子青衣人晕乎说道:“我是迷迷瞪瞪酒糟鬼!”

    还有一青衣人,跛脚走来,手里捏着一粒骰子,说道:“我,孤注一掷赌命鬼!”

    最后一名青衣人,脸上涂着****,挤眉弄眼说道:“我啊,黏黏糊糊风骚鬼!”

    高鸦儿一一记住。

    歪嘴五音鬼说道:“孩子,若需要我们帮忙,可焚化这些符纸!随烧随到,绝不含糊!”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叠鹅掌大小的黄纸,递给高鸦儿。

    高鸦儿一看,每张黄纸上都画着六个形象各异的小人,拉手环绕,小心收好,说道:“六位好心的伯伯,有你们出手援助,路上我就安心多了!”

    斜眼神算鬼说道:“我们啊,生前低贱死后也卑微!冯家奶奶到地府后,对我们哥几个很好,几次送钱财周济我们,我们也感激。以后,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我们法力小,也没混出好脸面,不过,我们也有别的神鬼没有的东西,就是大把大把的空闲时间!我们几个混日子的闲鬼,没人看得起,也没人耗得起!”

    高鸦儿重新沏了一壶浓茶,伺候六鬼喝茶解乏,又在屋中点了三只高香,檀香缭绕,六鬼伸着鼻子嗅闻,陶醉不已。

    冯张氏到地府后,担任帐房主事,细心核查,几日之内,便厘清所有积压账目,并结算出一大笔结余,供判官爷“打理”。判官欣喜,倍加推崇,冯张氏在阴司的地位水涨船高,无鬼不敬。

    冯张氏担心高鸦儿南行的安危,欲寻帮手暗中援助。寻来挑去去,终于选定混日六闲鬼。

    这六鬼滞留地府不知多少年,整日蓬头垢面,破衣烂衫,东游西逛,厮打乱混。困倦了就睡在奈何桥头,饿了就和野鬼抢食。人多怕死,这六鬼却是活够了,死皮赖脸不去投胎转世。

    他们有自己的算计,做活人有啥好的?天寒就冷,没饭就饿,赡老育儿,交捐纳税,整日奔波劳苦,活比牛累,命比狗贱,哪有做鬼清闲?人一死,再无忌怕,无拘无束,比神仙还逍遥。

    判官爷反感这几个鬼混子,下令强制让他们去投胎。十几个阴差拿着刀枪棍棒把这六鬼捉住,捆绑拖走。阴间法律,若要投胎,必先喝孟婆汤,消去前生记忆,方能转世。

    奈何桥头,六鬼闭嘴咬牙不肯喝孟婆汤,把阴差逼急了,直接拿刀子撬开嘴,硬灌进去。

    别的鬼魂一喝孟婆汤,立刻变得痴呆,再无意识。然而,在这六鬼身上出了意外。孟婆汤进肚,思维不乱,头脑清楚,倍加精神,挤眉瞪眼,摇头晃脑,又唱又笑,连几辈子前的事情都想了起来。

    阴司怀疑孟婆熬的汤出了差错,甚至猜测孟婆做汤时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省下银子中饱私囊。

    一阴差讽刺道:“这是孟婆汤啊,还是健脑药啊?”

    孟婆赌咒发誓,无法明辨,羞怒之下,当众端起勺子,亲自喝下一口汤,以身验效。结果,药汤入肚,可怜的孟婆立刻痴傻,记忆全失,医治半年,喂进无数灵药,方才缓过劲来,记得自己姓孟!

    阴司这才晓得不是孟婆汤的问题,这六个鬼皆是几万年一遇的怪胎。

    灭不掉意识,无法转世,阴差们只好把他们放掉。这六鬼在地府游手好闲,胡吹乱唱,喝酒抽烟,坑蒙赌钱,还时不时的逗逗良家女鬼,弄得四处乌烟瘴气。

    判官爷又想把这几个捣蛋鬼送进地府大牢,可这六鬼小错不断,大错不犯,不违阴司律条。判官爷无可奈何,只得任由这六鬼闲逛。

    冯张氏到地府后,慧眼识珠,发现这六鬼的长处。首先,这六鬼虽然荒诞,却不恶毒,善心不泯。再则,六鬼没大本领,可有大把的空闲时间,正好可以为鸦儿做事。冯张氏刻意结交六鬼,屡屡宴请,赠送钱财。六鬼对冯张氏感恩戴德,视冯张氏为靠山。

    冯张氏禀告判官爷,说阴司账房乃地府重地,应谨防邪魔乱鬼闯入偷窃,必须增加护卫力量。判官爷应允,冯张氏推荐混日六鬼。判官爷觉得不妥,这六鬼荒唐懒散,哪能担此重任?

    冯张氏说出自己理由:六鬼到地府后,从没听说过有过偷盗嫌疑,手脚还算干净。另外,六鬼赖在地府,铁了心不去转世,说明对地府还是有真感情的。不像许多鬼魂,一入地府,哭天怆地,整日盘算如何早去投胎,就是变成牲畜也要回阳间过日子。这些鬼或许有本事,能用吗?留得住他们的魂,留不住他们的心!地府权当废物利用,赐给六鬼一份公差,他们必定感激滴零,认真做事,也省得他们胡游乱混,有碍地府观瞻。

    判官爷犹豫,但见冯张氏坚决,也只好同意。这六鬼自此穿上阴司青衣,吃上公家饭,收敛许多,生怕丢掉这来之不易的体面差事。他们对冯张氏真心感激,视作再生父母,一有差遣,麻溜去做,不敢稍有违抗。

    冯张氏趁冯音鹤重婚的喜日,派六鬼送被褥,也让他们认识一下自己多灾多难的重外孙鸦儿。

    再说,冯音鹤正在院中和几个士兵谈笑,觉得肚子胀,到僻静处小解。

    此时,已经是半夜时分,天齐庙外漆黑一团。冯音鹤刚系上腰带。猛然间前方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并有一团小小的黑影蠕动,不由得吓了一跳。壮着胆子往前细看,竟是一五六岁的小孩子,正蹲在地上在啃一块骨头。

    这小孩见冯音鹤站在面前,惊慌失措,丢掉骨头,颤抖说道:“别打我,我没吃肉,我只吃剩骨头!”

    冯音鹤见这孩子说的可怜,隐恻顿生,把这孩子拉到天齐庙院内。灯火之下,这孩子瘦小单薄脸上涂满泥垢,双眼忧郁,衣衫褴褛,没穿鞋,小脚冻得乌青。

    冯音鹤问道:“孩子,别怕,你怎么来这里的?”

    孩子指着帐篷说道:“我跟族里的叔叔婶婶一起来的!”

    冯音鹤明白了,这是郑氏一族的孩子。又有些奇怪,问道:“你躲在外面啃骨头,怎么不进帐篷吃肉?”

    孩子胆怯说道:“我不敢!怕大人往外撵我,他们嫌我脏,嫌我身上长虱子!”

    冯音鹤伤心,又问道:“你父母呐?”

    孩子低下头:“闹灾的时候,他们舍不得吃粮食,全留给我,我活了,他们饿死了!”

    冯音鹤忍住泪水,小声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抬头说道:“我叫郑小碗,我爹说过,粮食能换命,是世间最珍贵的东西,不能浪费,要用小碗吃,细水长流,才能过好日子,所以喊我‘小碗’!”

    东厢房内的卜算鬼听见外面的说话声,对高鸦儿说道:“孩子,去吧奢香楼的老婆子喊来,她的机缘到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