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地仙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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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氏转首看,一矮胖老头正站在面前,头上戴着斗笠,手中提着锄头。

    危急关头,土地公显身,阻止王氏自尽。

    王土地把发簪远远抛到一边,对郑氏说道:“你是长青的原配,后嫁到俞家,是不是?”郑氏点头。王土地俯下身子,把耳朵贴在长青道长胸口,片刻之后,说道:“心脉还在,只是微弱,或许有救!”

    郑氏心口猛跳,惊喜问道:“敢问您老是……”王土地说道:“我姓王,是道长的朋友!”

    郑氏向王土地深施一礼,哀求道:“请您老人家想方设法救救音鹤,救救他!”

    王土地让郑氏扶住长青道长头部,捏开口唇,挥起锄头,在自己腕子上割开一道口子。郑氏惊叫,花容失色。王土地紧皱眉头,忍住痛,把手腕抬起,滴滴鲜血闪烁着七彩光晕,如串串宝珠,落入长青道长口中。

    郑氏见状,已知此老非寻常之人,希望顿生。

    长青道长人事不省,口舌僵挺,血珠累积在口中,无法入腹。王土地也焦急,摇晃摆动长青道长的下颌,无济于事。一抬头,见郑氏紧盯长青道长,满脸期待,情深意切,顿时有了主意,对郑氏说道:“俞夫人,你是否真心想救这又穷又疯的道长!”

    郑氏惨淡说道:“别喊我俞夫人,我此生再不进俞家大门一步。如能救得音鹤一命,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王土地说道:“不用你粉身碎骨,只需你几口气,把道长口中的血珠吹入腹中就可。我的血能解毒续命,有起死回生之效,但不入肠胃,难起作用!”

    郑氏面色潮红,羞涩犹豫。

    王土地冷笑:“粉身碎骨都不怕,还怕对嘴吹气!”

    郑氏心一横,俯下头去,红唇轻启,笼住长青道长的大嘴,一口香气,猛力吹进,血珠终于滑入长青道长腹中。

    郑氏抬起头,尴尬地掏出手绢擦摸嘴唇,捏下一根葱叶——长青道长早晨吃得是大葱包子,没漱口,葱叶黏在牙缝中不少,又粘在郑氏嘴上。

    长青道长肚中咕噜噜乱响,缓缓鼓动,一股暖热白汽自口中吐出。眼睛睁开,眼珠慢慢转动,口唇蠕动,却说不出话来。郑氏欣喜不已。王土地也松了口气,说道:“他这是让人下了剧毒,我要晚来一步,五脏溃烂,不可挽救,可真就要呜呼哀哀了!”

    王土地虽然神职卑微,毕竟也在天宫逍遥过几百年,喝过仙酒,吃过仙果,牵驴到御马间蹭草料的张仙人也送过他几粒仙丹服用,一身精血堪比灵丹妙药,解毒活命自不在话下。

    郑氏向王土地下拜道谢。王土地摆摆手,背起长青道长向天齐庙走去。郑氏呆立,踌躇不定,也想跟随,却迈不开步。虽然已经离开俞家,但婚约未除,依旧是俞世伦的姨太太,生恐长青道长不记旧情,鄙视驱逐她。

    长青道长口舌干涩,说不出话,却用手轻拍王土地。王土地已然明白他的意思,回首向郑氏招手:“道长想让你也来!”长青道长也回头,频频点头。郑氏泪珠滚下,呜咽几声,终于迈开步子走向二人。

    王土地又停住脚,对郑氏说道:“把那发簪寻来,我有用!”

    郑氏连忙找到发髻,递给王土地。王土地也不客气,顺手塞到怀里。

    郑氏问道:“老人家,这发髻还有啥可用?是不是给音鹤放血排毒?”

    王土地舔舔厚嘴唇,说道:“非也,这东西丢了怪可惜的,好歹能换点臭豆腐吃!”

    郑氏哭笑不得,长青道长伏在王土地背上,嘴角一撇,勉强露出笑容。

    还没到天齐庙,高鸦儿飞奔而来,见长青道长伏在王土地背上,脸上乌黑如铁,吃了一惊。又见郑氏跟随而来,疑惑不解。

    长青道长所服毒药过于猛烈,王土地的血液入腹后激发生机,化解掉大部分毒气,但依旧有残存毒素累积脏腑之内,排解不出。

    众人把长青道长抬到床上,喂了他几口水,长青道长拉着郑氏的手,想说话却又说不出,一着急,头一歪,又昏了过去。不过,摸摸胸口,已经暖热,大家放下心来。

    高鸦儿急急问道:“土地爷爷,我舅舅怎么了?”

    王土地坐在床边歇息,说道:“被人下了毒!”

    高鸦儿的眼睛瞄向郑氏,恨意逼人,犹如利刃。郑氏慌忙解释,她到女儿坟前时,长青道长已经趴在那里有些时辰了,身上都覆盖了厚厚的雪。

    王土地对高鸦儿说道:“孩子,别胡乱猜测,我查看过,你舅舅是从从北向南去女儿坟前的,吐了一路的血,有痕迹。你这原来的舅母是从西面走来到坟前的,两人之前没有交集。再说,她对你舅舅的尚有情义,断不会下此毒手!”

    郑氏握住鸦儿的手,说道:“孩子,我不会害你舅舅,这么多年,每想起他,我总是愧疚难堪,天地可鉴,我没有害他之心啊!”

    鸦儿低头思索这事到底是谁干的?看到舅舅惨状,咬牙切齿地想,真要找出这人,一定也灌他几口毒药,让他生不如死!

    屋内冷风盘绕,一个人影出现在屋中,白发如雪,脸上皱纹如壑,竟是冯张氏。冯张氏扑到床前,捧着长青道长的脸,泪水流下。

    郑氏白昼见鬼,惊得面无人色,她已经认出这老妇为长青道长的祖母。当年长青道长和郑氏结婚时,冯张氏去世已久,但祖堂中悬挂着她的遗像,长青道长时常带着郑氏去祭拜,所以晓得她的容貌。

    冯张氏拜谢王土地滴血救命之恩,王土地赶紧搀住,连声说:“应该做的,应该做的!”冯张氏说道:“大恩不言谢,此后我冯家后人一定世代供奉您的真身神像!”

    王土地高兴,说道:“别这么客气,只要送给我一点臭鸡蛋和臭豆腐就行了,我爱吃这口!”

    冯张氏又对高鸦儿说道:“把那四根神针拿出来!”

    高鸦儿捧出四针,冯张氏抽出罗刹针,刺进长青道长的头顶的百会穴,捻转几周,瞬间拔出。

    长青道长浑身骨骼爆响,翻身坐起,嚎叫几声,眼睛睁开,布满血丝,上颚两侧各生出一根三寸长的獠牙,寒光闪闪,吓得王土地和高鸦儿直往后躲。

    说时迟那时快,冯张氏抽出玉魄针,扎在长青道长的神庭穴。长青道长眉头紧皱,眼中血丝退去,神情松弛下来,但獠牙却没有收缩回去。冯张氏问道:“鹤儿,你是否能听清我的话?”长青道长点头。冯张氏说道:“鹤儿,你忍着点,奶奶为你拔掉体内余毒!”长青道长呆呆痴痴,又点了几下头。

    冯张氏让高鸦儿找来一把锉刀,亲自动手,慢慢挫掉长青道长那两颗獠牙的尖端,嚓嚓直响。长青道长痛苦不堪,手背上青筋隆起,欲想挣扎。郑氏上前,轻轻搂住长青道长的腰,长青道长紧盯郑氏,眼睛眨动,腮帮抽搐一阵,不再鲁莽。

    两颗獠牙搓平后,一滴滴黑色浓液流出,高鸦儿拿一茶盅接着。不一会,茶盅半满,汁液由黑转红。长青道长的脸上黑气褪去,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过一会,獠牙慢慢缩回口中,恢复如初。

    冯张氏拔下玉魄针,长舒一口气,对鸦儿说道:“孩子,这罗刹针一定少用,扎在身上,能使人迷失心智,骨骼异化,变为恶鬼罗刹。化身为恶鬼罗刹的人,身上所有的毒质都集中于獠牙之中。我就是让你舅舅短时化为罗刹,再用玉魄针稳住他的心神,从獠牙中祛除毒液。以后,你要记住,倘若遇到恶鬼猛尸,一定别让他们的牙齿咬住,他们的牙齿比毒蛇还毒!”

    高鸦儿暗记于心。几年后,高鸦儿与尸妖相斗,冒险打掉它的獠牙方才逃脱性命。

    长青道长漱漱口,喝了几杯温水,安定下来,却冲着王土地嗤嗤傻笑。

    王土地奇怪,说道:“道长,死里逃生,有啥可笑的?猥猥琐琐的,看样子不怀好意!”

    高鸦儿对王土地说道:“土地爷爷,你想多了,这是舅舅心里感激您呐!”

    王土地满意:“是应该谢我,要不是我割腕取血救他,他早进地府了!”

    长青道长还是盯着王土地傻笑不止,笑得众人毛骨悚然,郑氏疑惑,走过来说道:“音鹤,有什么事情可笑,你倒说说?”

    “我想出一个挣钱的好法子!”长青道长大喊道!

    王土地赶紧过来问:“道长,我可是你的恩人,挣钱的法子赶紧给我说下,有钱一起赚!”

    “我就是想把你逮住,把你喂得肥肥的,壮壮的,每天抽一碗血到药店去卖,解毒延寿,奇货可居,一定赚大钱。比百年人参更稀罕,更能卖出好价钱,一滴血换一根金条!”长青道长恶狠狠说道。

    王土地吓了一跳,跺脚大骂:“疯子,不识好歹,恩将仇报,看我怎么收拾你!”

    冯张氏赶紧上来劝和:“老仙,别动怒,音鹤方才化为罗刹之身,此刻心智还没有完全恢复……”

    长青道长又冲冯张氏笑,说道:“奶奶,我想让你抱我去集市上买冻梨子吃!”

    冯张氏心酸说道:“傻孩子,胡子都一大把了,还让奶奶抱,奶奶已经死了,抱不动你!”

    长青道长又看郑氏,眼里冒火,说道:“我想和你在一个被窝里睡觉!”

    郑氏面红耳赤,低着头躲到一边,不再搭理他。

    王土地撇嘴,心中释然,守着这么多人说秽话,看来这道长脑子确实不正常。

    长青道长又看高鸦儿,牙齿咬得嘎嘎响,吓得高鸦儿直哆嗦。长青道长恨恨说道:“鸦儿,以后,舅舅不想当道士了,去做强盗,去做飞贼,杀人越货,抢金夺银,给你娶上一百个媳妇,夜夜笙歌美酒,让你尝尝当皇帝的滋味!”

    高鸦儿感动,话语疯癫,可也能看出舅舅对自己的一片心意,说道:“舅舅,你千万别去做坏事,我要不那么多媳妇,好歹有几个就行了!”

    冯张氏,王土地,郑氏,一起瞅向高鸦儿,郑氏笑说道:“真是傻小子刷长城,不嫌漆(妻)多……”

    高鸦儿惊慌,连忙改口:“一个就行,一个就行!”

    王土地拍着高鸦儿的脑袋:“小东西,人不大,胃口不小,小心让一屋子媳妇把你榨干分吃了!”

    这时,郑氏走向长青道长,说道:“音鹤,谁把你害成这样的?”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写者杂记

    这些时日,单位工作不多,我时常回老家。母亲种了三十多亩玉米,又到了补充二遍肥料的时候。如果不下雨,我就和母亲去地里撒化肥。有一种背负式撒肥器,尿素装在里面,顺着田垄走就行。

    母亲在地头往撒肥器里装尿素,我背着那五十多斤的撒肥器往青纱帐里钻,便走边撒尿素,白晶晶的尿素颗粒铺满玉米根部地面。玉米已经一人多高,走在里面,闷热异常,玉米叶密密麻麻地阻拦,叶片边缘是锯齿状,划在身上,又痒又疼。雇人来施肥,倒是清闲,可一亩地需要拿出25元,舍不得。

    父亲是帮不上忙的,他当上村支书了。一周前,因为贪污,村民跑到北京上访,前一任支书辞职。村里的事情没人管,陷入混乱。镇上的干部找上父亲,让他担任村支书。父亲明白村里的事情不好干,账目混乱,人心不齐,谁干谁陷进泥坑,以年纪大能力差为由连连推辞。镇上的干部们倒有办法,也不强求,每天中午跑到我家来,吸烟喝水,东拉西谈,赖着不走。这些干部是我父亲的熟人,和我也认识,中午不走,母亲只能炒菜摆酒。

    第一天,冰箱冷冻层的第一层肉食被吃光。第二天,冷冻层的第二层被吃干净,第三天,整个冰箱里只剩几个萝卜葱头,和城管来后的街道差不多干净。家里积存的啤酒,白酒,红酒不见踪迹,连小侄子的奶饮料都喝干净。

    母亲实在忍受不了,对父亲讲:“实在不行,干上几天支书,不行咱就撤,可别让这群人来了!该干的咱干了,可能力不行,自认是废物,他们就说不出啥来了!”

    就这样,父亲在村委会上班了,一天50元工资。父亲也有打算,第一,给村里修修路,第二,建个文化广场,买些器材,方便老人锻炼,还可以跳广场舞。第三,多给困难乡亲申请补助。

    不过,镇上也有任务。第一,收黄河水费,第二,收自来水费,第三,推广清洁煤使用范围,禁止烧土炕取暖。第四,劝止住那几个专业上访户。

    我不禁为老父亲捏了一把冷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