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帐下杨先面带狐疑之色,出言道:“莫非夷狄不知火油为何物,竟出此愚计?”言毕,昂首出列,请令道:“既如此,末将愿上关放火!”
众将闻说,顿时哄堂大笑!便是马靖亦忍俊不禁。
唯杨恒怒其不争,斥退之,复又拱手谓马靖道:“蛮夷此举着实令人难以捉摸,或另有诡计亦未可知,将军万不可轻忽!”
马靖闻之,遂将各处首尾细思一遍,却并无不妥之处,乃沉吟道:“本将一时思之不透,未知诸位有何见解?”
众将见问,互视一眼,尽皆摇头。
忽亲军疾奔入帐,禀告道:“蛮夷攻城矣!”
马靖闻报,起身道:“既然难料蛮夷虚实,诸位何不随本将上城观之?”
众将然之,即请马靖先行。
及至关头,但见蛮夷大军尽皆弃马绰刀,嚎叫间蜂拥而至,虽无队列,然仍颇具气势。比及其等奔近,关上立时箭如飞蝗,如雨般密集,倾泻而下!蛮夷成片倒地,犹如割麦,不等其哀嚎出声,便被跟进之大军踏成肉泥!少时,便有极其勇悍且身披唐军钢甲者攀上关头,然未及跃下女墙,即为唐军悍卒枪刺刀砍,立时毙命!
后阵众蛮将眼见方始攻关,便有军卒涌上关墙,不由大喜过望,寻思唐军不过如此,遂喝令大军尽皆下马,全军出击,意欲一举破关!
关上众将遥见蛮夷大军铺天盖地,如潮水般涌至,顿时目瞪口呆!马靖亦觉不可思议,略带惋惜之色,叹声道:“不想夷狄竟如此悍不畏死!”言毕,即传令军卒投掷火油。
昔日梁兴、秦仁之所以凭借两万兵卒,便力保玉门关月余不失,全凭火油之功!故关下蛮夷军嗅出异味后,虽大骇,然退无可退,只能奋力前突,以期攻上关头,宁愿死于唐军刀下,亦不愿再遭火厄!
转眼间,蛮夷近万大军已蚁聚关下。但闻马靖一声大喝,火势顿起,瞬间便成火海,犹如祝融降世,烈焰腾起数丈之高!
正当蛮夷大军惨呼哀嚎时,守关唐军已然尽皆下关,以避滔天烈火。。。
之后数日,蛮夷或运石填土,或伐木做梯,诸般手段用尽,然唐军火油一出,即功亏一篑,仍难登关城一步!眼见十数万大军已战死过半,且尸骨无存,蛮夷众将尽皆垂头丧气,全无出兵伊始之昂扬嚣锐,只觉心胆俱寒!
这一日,众蛮将齐聚,皆言不如暂退,请单于调派匈奴大军相助。正商议时,忽有军卒奔入,言称粮草已然告罄,却未见运粮军兵!
一蛮将闻报,斥之道:“许是别事耽搁,遣人请见单于催问便是,何须大惊小怪?!”言毕,即令所部千夫长往问之。
那千夫长抚胸接令,尚未出帐,又有一军疾奔而来,大呼道:“单于遣麾下大将达尔翰统五万金狼卫赶至!”
众蛮将闻之,大喜!急出帐上马,出营往迎。少时,便遥见前方烟尘滚滚,金狼纛下,数万金狼卫疾驰而来!眼见距离众蛮将已不足两百步,但仍无减速之意!众蛮将见此,先是一怔,愕然对视一眼后,忽面色剧变,急欲打马回营,然为时已晚!营内军卒更是全无防备,措手不及之下,瞬间大溃!
但见五万金狼卫如洪流般,涌入大营,无论军卒、战马,抑或营帐、辎重皆被荡为平地!及至晚间,此次攻关之花拉子模、康居两国十余万大军全军覆没。。。
关上唐军见之,即飞报中军。
众将闻报皆愕然相顾,一时莫名其妙!马靖亦闭目沉思良久,方悟优干奴之计,遂将心中猜想告知众将。
杨恒闻之,神色肃然,沉声道:“若果如将军所言,足见优干奴之阴狠毒辣,末将以为,此人绝不可留!”
马靖郑重颔首,冷声道:“此为必然之事!若本将所料不差,此时优干奴必急于回兵,以征伐康居、列伊、花拉子模,一统西陲!想必北匈奴求和使者亦不日便至矣!届时,本将欲佯许之,以安其心,待庞会等建功,再将其等一网成擒,永绝后患!”
众将见说,深然其言,拱手拜服。
北匈奴大营,优干奴闻知达尔翰已斩尽康居、花拉子模大军,不由喜出望外,先遣人传令达尔翰回军,再修书一封,唤能言之从人交代一番,即令其携带杨兆首级,赍书作速送达玉门关!
那从人领命,引数骑疾驰而去,抵近关墙时五十步左近,即勒马大呼道:“唐军听了,我乃单于帐下近侍,今有单于书信送至,切勿放箭!”
关上唐军闻之,飞报请令后,就令其一人近关,以吊篮将其扯上关墙,押往中军!
少时,那人入帐,自称名唤图利,抚胸见礼后,不动声色,先奉上优干奴书信,却不提杨兆首级之事。
马靖拆书览毕,佯作大怒道:“我唐国秉承汉统,亦为礼仪之邦,若非你等无故兴兵,掳掠敦煌,唐公又岂能动兵?今日尔等大军折损过半,尽显颓势,却又厚颜无耻,来书请和!试问贵使,世间果有此理乎?!”
图利闻之,神色淡然,仿效汉人之礼,拱手道:“将军息怒,此次兵祸,乃单于误信花拉子模、康居等国之佞言,然已幡然醒悟,为弥补此过失,故单于昨日便传令尽斩其等之首,想必将军亦亲眼目睹!然虽如此,单于仍聚集精兵三十余万,何来颓势一说?今日单于遣图利前来,一则送还杨兆将军首级,二则建言两家休兵,自此永不相侵,未知将军意下如何?”
话音一落,杨恒便已将之揪起,厉声喝问道:“家父首级安在?!”
图利虽两脚离地,却全无惧色,只目视马靖,竟隐含不屑之色。
马靖见此,强抑怒意,先斥退杨恒,转头谓图利道:“此事重大,本将须上禀唐公定夺,但料想定无阻碍!还请贵使回覆单于,稍待些时日,若能预先送还杨都督首级,本将感激不尽!”
图利闻言,冷笑道:“此去长安迢迢数千里,便是遣快马日夜攒程,亦需一月之久!想唐公不过公侯之爵,然单于乃匈奴共主,狼神之子,岂能屈尊相候?!若将军执意如此,何不尽起大军,出关一战?若能击破金狼卫,单于必从将军所请!”
众将见其竟敢辱及马超,尽皆大怒,便欲拔刀!
忽闻马靖仰天大笑,起身道:“若本将愿奉送粮草十万石,不知单于能否屈尊相候?”
图利见说,心下大喜,嘴上却不屑道:“我大匈奴粮草堆积如山,区区十万石,本不足挂齿,然念在将军一片诚意,本使便勉为其难,应下此事,但不知何时交付?”
马靖佯作欢喜,下阶拱手道:“本将这便传令凉州刺史筹粮,最迟十日,定然送至单于军前,还请贵使多多美言!”言毕,即令左右奉上金帛。
图利大喜,假意推辞几番,便顺势收下,拱手还礼道:“将军宽心,有本使在,想必单于定然见允!”言毕,请辞。
马靖将之送至城头,再次称谢。
图利心满意足,即唤城下从骑将杨兆首级放入吊篮,继而下城打马而去。
惊见杨兆首级,杨恒兄弟早已哭拜于地,马靖亦下拜顿首,众将皆大恸失声,就于关上设灵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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