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新军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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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担心我。”敏锐地察觉到乔霏不经意微微皱起的眉,沈绍隽微笑着宽慰道,“倒是你,如今成了徐又鸣的眼中钉,肉中刺,又在他的地盘上,更要切切小心才是。”

    “我身边有杨天凡他们护着没什么大碍,何况徐又鸣已经是日薄西山,蹦跶不了几日了,你不用担心,若再听到什么消息,也不必在意,如今舆论态势总爱夸大其词,我当日不过是绊了一跤,竟被说成是重伤,徒惹你们担心。”乔霏笑道。

    她被刺受伤的消息出来之后,她的父母兄长还有老太爷、老师和两位姑姑都急坏了,又是电话又是电报的,差点儿就要冲到北平来了,让她费了不少唇舌才打消他们的顾虑。

    当时她不过是出于苦肉计的考虑,这样的伎俩也是被后世的政客们用烂了的,手段虽然恶俗,但效果往往却很显著。

    不过她到底是个女孩子,对自己下手还不够狠,还做不到对着胸口捅刀子的程度,只是在腿上划了道鲜血淋漓的口子,让自己看起来虚弱可怜,再稍加运作便很容易煽动民众的情绪,悲情攻势永远都是最好打的一张牌。

    在铁证如山面前,徐又鸣百口莫辩,面对滔天的民怨和民怒,徐又鸣政府束手无策,这座显赫一时的大厦摇摇欲坠。

    尽管家人朋友们担心,乔霏还是坚持要把自己这枚眼中钉,肉中刺做到底。

    自乔霏向徐又鸣一系宣战以来,徐又鸣虽然理屈,还是会反击,毕竟乔霏把他们说得一塌糊涂,徐又鸣自认开明,一心为国,同样都是拿洋人的钱打内战,他比起其他军阀已经算是很有良心的了,凭什么就他要背卖国贼的黑锅,心中自然不会服气。

    乔霏心中也明白,虽然对徐又鸣政府并无太大恶感,也知道徐又鸣的确做了一些好事,可是在这样的关口上,她必须立场分明,敌人所做的任何事都要一概反对,所以从未间断和他们打笔墨官司,似是要把徐又鸣骂倒为止。

    徐又鸣是秀才出身,手下也有几个文胆为其摇旗呐喊,可在这场笔墨战争中,终究还是逊于乔霏,一来自是因为乔霏占理,还导了那么一出苦情戏,得到了民众的同情;二来则是她深谙民众心理,主张完全站在民众之前;三来则得益于在涵碧山庄所受的严格古文教育,她不仅白话文写得好,古文也写得十分精彩,甚至有人言“读此妙文,可作国文范本而不愁文思之不畅,文笔之不雄健了”。

    在国人因为政府的卖国而堕入失望深渊的当口,她的一篇篇文章,可谓是疗伤的妙药,读起来朗朗上口,声声入耳,她所说所写都是民众爱听爱看的话,自然得到社会舆论界的一致支持。

    “夫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况学生乎?……大好河山,任人宰割。稍有人心,谁无义愤。……罪莫大于卖国,奸莫甚于媚外。媚骨生成,甘心作伥。全国力争国权,彼则殴辱学生以媚外,以天下为囊金,视疆土若敝屣,不惜分裂河山,屈膝外人……咳咳咳咳……”陈松语调激昂地念着手中的报纸,到了激动处便剧烈地咳了起来。

    “季达,别急,先喝口水。”乔老太爷笑眯眯地看着陈松,“你病稍好一些,最忌沉郁激动。”

    “我哪里是沉郁,解气啊,解气!”陈松满脸通红,兴奋地捏着报纸,“清如的文章写的越地好了。”

    “是你教的好!”乔老太爷笑道,脸上也都是满意之色。

    “我教了一屋子的少爷小姐,却也没有一个似清如这般。”陈松梗着脖子,非要钻牛角尖。

    乔老太爷愣了愣,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好你个陈季达啊,我这分明是夸你,你竟然还不领情。”

    “我要那等虚名作甚?我早就说过,乔家后人之中唯有清如悟性最佳,又是性情中人,一身侠气,女中豪杰啊!便是我等男子都多有不如。”陈松反复吟诵着乔霏的文章,竟恨不得将爱徒的文章背下来才好。

    “这孩子,有胆量,却也爱胡闹。”乔老太爷摇摇头,想到前段时间在报上读到她遇刺的消息,一向对世事淡然的他竟然也被这小丫头吓出了一身冷汗,从之前的被山匪绑架到现在的遇刺受伤,这小丫头哪里像个闺阁千金,就是当年他最疼爱的妹妹,素来聪慧刚强的昭德皇后也不敢似她这般。

    “哪里是胡闹!她虽年少,但激于爱国热忱,而奔走呼号……”陈松忙为爱徒辩护,要知道过去的他可是最反感学生运动的,比乔行简还要偏激得多,这些年来虽和乔霏争论不休,可骨子里到底是偏心爱徒的,别人闹学运那是世风日下,乔霏领头那便是爱国热忱,实在偏心得很明显。

    “我知道,我知道,你这护短的老师。”乔老太爷笑眯了眼,“我才说她几句,你便不服了,你忘了她千叮咛万嘱咐你平日须要精心养气,切不可太过激动。”

    陈松虽比不上乔老太爷“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涵养功夫,可这几年却也渐渐敛了性子,唯一让他牵挂的只有乔霏的一举一动。

    “我哪里敢忘,这丫头每周都来信唠叨我,我耳根子都快起茧子了,没想到我陈松临老来会被这么个小丫头管着。”陈松抱怨道,语气中却甚是得意满足。

    自从回到涵碧山庄之后,在乔霏和乔行简的双重管制之下,他戒烟戒酒,戒骄戒躁,每日都跟着老太爷打太极,早睡早起,乖乖地服下调养的中药。

    原先孑然一身的他,心中更多了一份乐趣和牵挂,他总想看看爱徒乔霏今后能走得多远,有了这么一份信念,他竟然不再自暴自弃,也不继续沉浸在前朝的伤心愤懑之中了,心情平和许多,精神和身体竟然也都渐渐好了起来,在这个肺痨是绝症的时代,对于他这样的病人,连大夫都觉得不可思议。

    “如今国内局势复杂,霏霏未必能看得分明,徐又鸣固然不好,可胡元祥又能好到哪里去?论私德,胡元祥还不如徐又鸣。”乔老太爷忧道。

    在讨逆联军中,势力最大的就是胡元祥了,戴国瑛的**军虽然军纪严明,能征善战,可是成军太晚,兵士的数量和军队的规模都比不上胡元祥,在联军中根本不成气候,老人家自然没把他放在眼里。

    “胡元祥年纪大了,听说军中之事已经悉数交托给幼子胡杰,这胡杰倒是个人才,不仅率领胡军精锐参加联军,还了数通电文支持清如,在民间声望颇高……”陈松翻出报纸,“你看他说的这几句话‘我国内争不休,所有军用各款,纯由抵押借贷而来。用借款以残同种,是何异饮鸩止渴,借剑杀人?长此以往,恐未罢同室之戈,堕落渔人之网。’这确确实实是真话,他这几句话可是得罪了他的父执辈,能说出这样的话算是有勇气的了。”

    “什么人才,是yin才吧?”乔老太爷冷嘲,“yin**女,不知廉耻的人,也能称得上人才?不修己身,何以齐家治国平天下?”

    乔老太爷一向看重私德,他对一个人的欣赏必是先从“德”字出,无论是陈松还是乔霏,能获得他的青睐,最重要的都是他们的德行让他赞赏,而胡杰的私生活早就被报上炒烂了,虽然乔老太爷不看小报,可也风闻了他不少风流轶事,心中对他便颇为厌恶。

    不过这个时期的胡杰的确成为了一个风口浪尖上的人物,他不仅出兵协助**军讨逆,还和徐又鸣政府打起了电报战。

    公开的通电,是那个年代的政治表演,专门表演给媒体和舆论看,胡杰的父亲是个粗人,当初打电报战是无论如何都打不过秀才出身的徐又鸣的,他的儿子胡杰则不同,他借助这场优异的演出,胡杰洗刷了胡元祥旧式土匪军阀的形象,逐渐变成了举国皆知的爱国英雄。

    他不仅站在爱国的道德的高度把话说得漂亮,步步都踩在爱国、正义和廉洁的点上,而且文采飞扬,说出来的话,骈四俪六,抑扬顿挫,多有警句,还都是社会各界尤其是舆论界句句爱听的话。

    胡杰和他的文胆叶知年所说出来的话,丝毫不逊于以敢言著称的乔清如,作为军阀第二代,他如此高调地登场,肆无忌惮地将第一代的丑行,借外债,聚财敛财,失败则躲进租界,勾结倭人等等,毫无顾忌地张扬出来,其中得罪的人,自然不少。

    得罪一部分人,却能获得更多人的支持,这笔账,怎么算怎么划算。

    因为胡杰的新派和敢言,他成了这个时代的宠儿,这个不仅有军事实力作后盾,还与乔霏这样的**活跃人物相互唱和的新一代年轻军阀,获得了民众的广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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