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这头，高乔还在唠叨。
江柔因为说不上话，静静听他数落完，回到床上补觉。昨晚也不知发生什么，小腹现在虽然不疼了，但是总觉得身体酸软无力。而且脑袋还有点晕晕疼疼，像是宿醉后醒来。
她不经意地揉了揉脖子，几处暧昧的痕迹被高乔看到。那一刻，一向温柔的他露出一种让江柔觉得很陌生的表情。
“你脖子上是怎么回事？”他有些不冷静地问。
昨晚她一夜没回医院，这会儿脖子上却有那种暧昧的吻痕。
高乔更担心的，是她的身体，声音顿时提高，脱口而出，“你难道不知道你一个月前刚小产，前两日才大出血吗？你到底以后还想不想重新怀上孩子？”
原本觉得困顿的江柔，顿时睡意全无，蓦地坐起来，“你说什么？什么小产，什么大出血？”
她假怀孕和假流产的事情，之前没太放在心上，但这会儿听高乔这么说，心里有种很不好的感受，如黑云朝她压过来。
“……”高乔却沉默下去。
下一秒，他才反应过来，原本担心的神色变成惊喜，激动地抓着江柔的肩膀，“你能说话了？能说话了？”再次听到她的声音，他真的为她高兴。
江柔别开他的手，思绪还在他刚才说的那些话上面，定定地看着他，“高乔，你跟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醒来的这些日子，我一直觉得自己身体有什么不对劲，好像是丢了什么东西一样，但到底是什么，我没有头绪。我以前身体我很清楚，从没有宫寒的问题，也不会腹痛。但是现在只要受凉，小腹就会痛，你能告诉我真正的原因吗？”
她心里有一个答案的，一个她不敢去怀疑的答案，想亲口从高乔这里证实。
高乔垂下双眼，他知道自己说多了，他不该说的。正如叶然澈说的那样，这种事情，对江柔来说，应该永远不被她知道才好。
江柔却等不下去，也微微提高有些颤意的声音，“高乔，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我要知道全部。”
高乔抬眸，对上她那双清明如四月天般纯净的眼睛，任何谎言都无法再说出口。
缓缓道出，“你之前，是真的怀孕，流产，也是真的。婚礼当天发生的事情，送来医院后才检查出来，有三周左右，胎儿在你昏迷10个小时后流掉了。没能帮你保住，对不起……”
“……我是真的怀孕，然后胎儿没了？”江柔喃喃地说着，神情怔怔地退后两步。
她竟一点都没有察觉，也没有妊娠反应，什么时候怀孕的呢？
一个月前，三周左右，是在凯斯酒店2046套房那次，亮亮陷入昏迷，急需找到心脏配型，她去找叶然澈那次？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发生关系，也是叶然澈去华盛顿前，还没有服下叶三爷给的那种失去性能力的药。那次他狠狠要了她，没有任何前戏霸道地要了她。虽然并非江柔情愿，但那一次，他有在她身体里发泄出来，而江柔因为亮亮的事情焦头烂额，也忘了吃事后药。
就是那一次，她怀上孩子的。
她伸手摸了摸平坦的小腹，神情有些怔然地坐在病床上。
她，没能保住她和叶然澈的孩子。
这种痛，和失去闪闪的那种痛，相差无几，甚至牵起她对闪闪的更多愧疚和想念，更是心痛难忍。她原本，可以为叶然澈留下这个孩子，如果她早点知道的话，一定会保护好自己。毕竟叶然澈为了亮亮，已经失去生育能力。
“叶然澈呢，他知道吗？”她抬起头，问。
高乔默然，视线微微移到一边，轻轻点了点头。
“他知道？”江柔有些奔溃，眼中升起雾气，“你为什么不在我醒来之后告诉我？”
叶然澈知道，但他几乎没有什么反应。这些天他提也不提一句，好像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失忆了，连对她肚里他的孩子也无情，真的是这样吗？
“江柔……”高乔不忍看她这种样子，“孩子没了，不是你的错，只能说是意外。意外的发生，也不是你造成的，何况只是个不足一个月的胚胎，还没成型……”
胚胎，还没成型。但也是江柔和叶然澈的孩子啊，如果她能保护好，平安出生，也会像亮亮和闪闪一样漂亮。
心里，狠狠抽痛起来。
但又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江柔，你要忍着，你还有亮亮，还有闪闪……
或许，失去这个还不成型孩子对江柔来说可以承受，但是闪闪，想到那至今不知下落的孩子。她印象里只有婴儿不足两岁的样子，永远停留在不足两岁的那张小脸蛋上。几年来，孩子长成什么样子，长得多高，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江柔都不知道。
只想到闪闪，让她更心痛罢了。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声音里满是无力。
高乔静静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说什么，走出去。
回到他的主治医生办公室，他坐在椅子上想了许久，终于还是拨通那个号码，给那个唯一可以慰藉江柔的男人，江柔此刻最需要的男人打电话。
“她知道了，怀孕和流产的事情。”
电话那头的男人沉默片刻，仿佛陷入黑洞般的沉寂，许久沉声开口，“我知道了。”
“高医生，这是江小姐的营养剂……”
护士进来看到高乔一脸乌云的模样，又自动退出去。
高级单人病房里，江柔侧身躺着，缩在一起。明明想要克制住，但越克制，眼泪就流得越凶。她看着窗外渐渐西沉的斜阳，望着太阳完全落下去，天色一点点变得暗沉，就好像失去的，无能为力挽回。
护士给她送了晚餐进来，劝了一会，她也没吃，一点胃口也没有，保持着一个姿势在床上。
半睡半醒间，觉得有人进来，站在身后盯着她看了许久。
天已经黑了，病房中没有开灯，只有窗外一些光亮照进来。
她擦干泪痕转身回去，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熟悉的气息，让她以为是幻觉。
“叶然澈，是你吗？是和我有共同回忆的那个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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