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心电图发出规律的嘀嘀声。
床上的人，沉沉地睡着，发出清浅规律的呼吸。她白瓷一样的肌肤，长而微卷的睫毛，即使是沉睡中，眉头轻轻地拧着，有股隐隐的倔气，那半边脸的红肿分外明显。
叶然澈坐在床边，静静地，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深眸许久没有从她脸上移开。目光有些心疼地掠在她红肿的半边脸上，眉心又沉下去。忍不住，伸手轻轻撩开她有些凌乱的发丝。
“很痛是吧。”他对着沉睡的江柔说话，声音温柔而满含痛惜。
耳边还回响高乔说的那些话——
“怀胎八个多月时，瘦得皮包骨，只有一个肚子高高隆起。住在四面都透风的破房子里，因为难产在路边差点一尸三命。”
“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那么惨，当年，你不是拿了两百万吗？”他怀疑，她并没有拿那些钱，或者是，用到了别处。
目光移到江柔的手上，那边没受伤的手，轻轻握着拳，似乎在攥着什么。
他抓过她的手轻轻握住，从她手心里，落出一块宝蓝色的小东西，叮的一声掉在地上，弹落在他脚边。
他弯腰拾起，认出是那颗他给她的蓝宝石项链坠子，神情一滞，一颗心钝钝地疼起来。
她，在水池不惜弄湿受伤的手也要捡的东西，就是这颗宝石吊坠？
这颗当年她提出分手前，他为了送她当生日礼物，连夜飞去英国买下来的宝石？
当年他还开玩笑，“我买不起真的，买个仿冒品给你可以。”
所以，他骗她是假的宝石项链，分手时她把项链丢在地上说不会要这种山寨的东西。
那颗宝石项链，他去美国时一直收着。
一个月前她的生日，他又给了她，却从没见她戴过，也没拿出来过。
她不是不在乎吗？为什么冒着受伤感染，冒着刺骨寒冷，也要去捡这个东西？
如今，宝石只碎剩半颗，半颗的蓝色心形看起来很悲伤，刺痛人心。
叶然澈紧紧握着半颗宝石，眼底一抹暗红色，颓然地看着床上的人。
想起亮亮刚才说的，“我告诉你一个绵羊的秘密，她以前做梦，说梦话，会喊你的名字。”
他的呼吸就变得沉重起来。
想摇醒她，让她当面告诉他，她心里是有他的，是有的。
但他没有那么做，只是把半颗宝石重新放回她手心里，看着她半边红肿的脸，眼底的红色转为暗沉。
他站起来，拨通一个号码，声音绝狠，“你说得没错，朱裕阳留着是个隐患，我现在可以留他性命，但也只能是性命。准备一下，我要他知道什么是后果。还有，查一下江柔这些年的银行账户记录，我要知道她这些年有哪些大款项的转账。”
……
明明已经快入冬了，江柔早上却是被热醒的。
看到身上盖了两床被子不说，病房里的空调还开到28度，28度啊。
尽管病房里有两台加湿器，她还是觉得口干舌燥，拿过桌子边的水，灌下一整瓶才觉得整个人鲜活过来。手指上的疼感已经减轻许多，脑袋也不怎么疼了。
“醒了？脑袋还疼么？”
高乔走进来，到心电监视器旁查看。
江柔长长舒口气，“你想热死我啊？开这么高的空调，这医院你有股份，就能浪费电费啊？还弄了两床被子，好险我没在睡梦中被热死。要不然被你这种医生分尸，都神不知鬼不觉。”
高乔忍不住笑出声，回头来看她，见她能骂人能调侃，精神看起来是不错，“你错了，给你加被子的不是我，空调调高的也不是我，另有其人。”
江柔揉揉脑袋，终是想起来。
想起昨晚昏迷过去前，叶然澈那张阴沉的面孔，她轻轻叹口气。
打开手掌，那半颗蓝宝石还在手心里，残破的形状刺人。
耳边回响一句话。
“我们，好像再也回不去了。”
她当时，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能猜到叶然澈听了会有多生气，那个男人生气起来是极恐怖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来，可能是被人一巴掌扇傻了。
想到这里，无力地皱起眉头。
是他把她送来医院的。
“现在多少点？”她想起公司还有会议，李导那边还要联络见面详谈。
“早上八点。”高乔伸手把她按躺下，“你还要住院观察一天，想去哪里？”
江柔直接掀开被子下床，“我没事了，还有事情要处理，回公司。高乔，谢谢你啊，改天请你吃饭。”
高乔还想说什么，江柔已经冲出病房。
但是跑到走廊的她，又突然醒悟过来——
她身上穿的是病号服，还有医院的拖鞋啊！
衣服，衣服呢？
哎呀，不对，昨晚在池子里找宝石，都弄湿透了。江柔你个傻缺！
正懊恼着，身后递过来一个纸袋。
“喏，拿去，这是我让小林护士买的，她身材应该跟你差不多。”
回头看到高乔笑得一脸温和的样子，江柔不客气地接过纸袋，裂开嘴朝他笑开，然后伸手重重在他肩膀上拍下去，“谢了，真是好哥们，好兄弟。”
说完抱着纸袋就跑回病房换衣服去了。
高乔被她那个笑容晃了一下，看着在眼前关上的门，揉了揉被她不知轻重手劲拍疼的肩膀，略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离开医院之前，江柔去心脏科看了下亮亮，他正和一个老爷爷在休息区下围棋，下得那个认真。好小家伙，什么时候学会下围棋的，她怎么不知道。
没有打扰，只是远远站着看了会，看小家伙现在健健康康，她只觉得心里安心。
手机昨晚没拿，丢在公司了，想到办公室里乱糟糟，昨晚还发生打斗，不知后来怎么处理，江柔头又疼起来。
但去到公司发现，大家像无事一样。
办公室里焕然一新，所有东西都被清理干净，茶几沙发台灯都换了新的，地毯也被换过了。
原本撒一地的文件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她的包包，也很好地搁在桌子上，除了肩带断了，里面的东西包括手机一样没少。
而桌子上，还放着一个新款的prada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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