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
从他口中说出来，江柔有些不敢置信，睁着大眼睛看他。
她不是一直在等他说出口吗？从签下那份一年的婚姻合同，她就在等这天。只要意识到和他是法律上的夫妻，她总是担惊受怕，不得安宁。为何这一刻他真的说出口，她心里会猛地被刺似的，呼吸都忘了。
她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决绝冷漠的脸，把头扭到机舱窗户一面，缓缓地吐出一个字，“好。”
叶然澈的瞳孔，在听到她说出好的那一刻猛地缩成麦芒，又渐渐地幽暗下去，暗不见底。
飞机缓缓起飞，窗外，蓝天澄净，白云如棉絮漂浮。
或许，结束这一切，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是最好的安排。
可是心口那么疼，好像被人挖去一块，是怎么回事。
夜里两点，飞机抵达c市。
中心医院已提前派了一辆救护车等在港口停机坪，高乔和几位医生也候在那里。
医院那边的已提前做好准备工作，捐赠者很快被送去手术室。
江柔全程揪着颗心，爸妈也把面馆交给舅舅和舅妈，赶过来陪着。
高乔进手术室前，面色有些凝重地说：“你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手术成功率是百分之八十，仍有百分之二十不可控的因素。”
江柔咬牙，点点头，看着爸爸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下名字。
以前亮亮大大小小的心脏手术也做了十来回，上次受伤也让她悬心挂胆。
这一次，似乎比上次更难熬千万倍。
孙美云信佛，拿着串念珠在旁边小声祈祷。
江海则是在手术室外来回踱步。
江柔呢，她觉得时间好像静止不会动了，每一分一秒都在数着过。
“少夫人，这是少爷让人送来的餐食和水。”直到谢军拎着东西走过来。
向来是稳重的中年男人，看着手术室的方向，脸色也布了层愁色。
他没有告诉江柔，叶然澈一直在医院外面，没有进来。但是人一直在车里，哪也不去，连闭个眼休息一会也没有，目光死死盯着前面某个方向，许久都没有眨一。他也在等着手术消息，隔半个小时就差谢军到手术室看看情况。
谢军从没看过叶然澈那种样子。
从深夜在清晨，从清晨到次日傍晚。
日光渐渐倾斜，打在男人的脸上，他坐在车里，姿势也没有变过。
太阳落下去前，谢军面上带着喜色匆匆走过来通知。
“少爷，手术很成功！”
叶然澈终于才回过神来，眼中有几缕血丝，却也盖不住喜悦之色，“亮亮醒了吗？”
“还没，不过高医生说这几日之内会醒。”
他长长舒了口气，微微沉了眸光，“少夫人，她怎么样？”
谢军平日严肃的脸多了一抹笑容，“少夫人也很好，我还是第一次见她心态这么好的人。那江爸爸江妈妈都抱头痛哭，但是少夫人听说手术成功，亮亮被推出来没多久，她直接趴在旁边睡着了，睡得可香，雷打不动。以后，估计都能睡得很好。”
叶然澈听谢军那么说，眼里升起一丝疼惜，轻轻笑了笑。
这么多年，她为亮亮的心脏病操心，该有多累，如今，是该好好睡个安心的觉。
“少爷，您不上去看看吗？”
他深深看了一眼医院楼上的方向，“不用，你继续在这里守着，我回公司。对了，我让你办的事情，你办好了？”
谢军又恢复严肃面孔，郑重地点头，“头发取样已经送去给科研所那边，全程保密，一周后可以知道结果。”犹豫了片刻，又问，“如果鉴定是真的，少爷您打算怎么对老太爷开口？”
叶然澈深沉的双眸盯着方向盘的某一处，沉沉开口，“等鉴定出来再说。”
脚下油门一踩，车子向马路上飞驰出去。
——
两日后，中心医院单人病房，亮亮醒了。
高乔做了一系列检查，排异情况几乎为零。这几年来，他第一次露出个舒心的笑容，拍拍江柔的肩膀，鼻子有些酸地说：“总算，熬到头了。两周观察，如果没有异常，亮亮就可以出院了，以后每两月回来复查一次。”
“高乔，这些年，谢谢你。”江柔这会儿倒是冷静。
高乔有时候觉得，江柔那颗心真是强大得无法形容，表面总装着什么事也没有，其实自己默默承受一切。遂笑起来，“跟我客气什么，改天请我吃顿好吃的。我还想着把我女朋友介绍给你认识。”
“你交女朋友了？”江柔有些吃惊，一巴掌拍他肩上，“哥们，这么多年，你再不交女朋友，我都以为你要出轨了。”
高乔爽朗地笑起来，待江柔走回病房，他清瘦的身影立在门边，看着她温柔和亮亮说话的背影，在心里对她说：“这么多年，不交女朋友，是因为没有找到像你这样的姑娘。”
他想起叶然澈，那个天生尊贵冷傲的男人，兀自摇摇头，离开。
——
“绵羊，我是不是能坐过山车了？”
病房里，亮亮问江柔。昏迷多日，那张帅气可爱的小脸，消瘦苍白不少。
江柔笑起来，“当然，不仅能坐过山车，也能坐飞机了，以后，你还可以当你相当的飞行员。来，绵羊听听你的心跳声，看看是不是有力到能开飞机。”
她轻轻贴着脸到小家伙的胸前，听着他渐渐有力的心跳声，心里无限感慨。那心跳，仿佛也是她的心跳，是她生命的动力之源。
从今往后，小家伙可以不用再受苦。
从今往后，小家伙可以像正常的孩子一样跑跳。
从今往后，小家伙也可以拥有自己的梦想，毫无顾虑去实现。
“机器猫呢？为什么大家都来看我，机器猫不来？”亮亮睁着黑亮的双眼问。
这两天，连叶董事长都亲自来看过亮亮。
江柔直起身，抿唇笑笑，握住小家伙的小手，“机器猫很忙，等你完全好了，你可以去看他。”
“嗯！”亮亮笑得像个小太阳。
江柔已经几天没见叶然澈，不知他在忙什么，昨天她回公司一趟，也没见到他。
但是那份离婚协议书，他已经让人送到她办公室，静静地搁在她的抽屉里，他已经签好字，就等她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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