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在后座上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透亮如夜星，脆生生问，“那，机器猫呢？”
江柔一时顿住，满腔的酸楚不知如何倾泻，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亮亮。
回答过后呢？孩子并不知道其中的复杂，江柔也不想让他卷入其中的复杂。
雨声渐大，逐渐看不清路面。江柔把车子开到路边停下，打开危险指示灯，黄色的车灯在雨幕中一闪一闪，车子好像被雨幕包裹成一个雨做的茧。
那心底的酸楚，最终化成眼底的刺痛，可在孩子面前，她还是忍住了眼泪。
“亮亮，对不起，绵羊不但把闪闪丢了，还不能让你像别的孩子那样……”
亮亮眨着明亮的眼睛看着江柔，突然从后座爬上来，伸出小手抱住她，轻轻拍她的背，“绵羊别难过，闪闪不会怪你的。亮亮知道错了，不该问你，让你伤心，亮亮以后都不问了。”
那一抹酸楚再也忍不住，江柔搂过小家伙，亲吻着他，眼泪落在他身上。
——
暴雨过后，很快就停了。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下过雨的夜空，明净如洗，城市的霓虹透亮。
雨停后，江柔把亮亮送回江记面馆。
路上，江柔问他想不想去老别墅陪叶董事长住。他考虑了一下，点点头，“奈奈和达达在面馆很忙，他们还要照顾我，忙不过来。慢羊羊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我去陪他，他就不会太孤单。如果我回医院，也是一个人住。”
奈奈，亮亮称呼孙美云专用。达达，称呼江海专用。小家伙从小就爱对每个见过的人取外号，江柔早已习惯。
户口本上记录是父母江海和孙美云的儿子，主要为上学的便利。江柔父母从不在乎亮亮喊他们什么，家里人一致都只希望小家伙健康快乐就好。
听到亮亮说回医院一个人住，江柔又心疼起来。
从他出生确诊先天性心脏病到现在，去了多少趟医院江柔数不清。因为他的情况和一般的先天情况不同，在一岁的时候心脏里就植入人造瓣膜。
江柔记得清清楚楚，一岁的小不点，那么小的人儿，被送进手术室做手术。长达十个小时的手术等待时间，是她人生中最难熬的经历之一。
在面馆吃过爸爸做的招牌牛肉面，给亮亮讲故事伴他入睡，江柔一个人开车回别墅。
路上看到城市广场中心的巨大显示屏在直播今晚的金狮奖，已经接近尾声。
她把车子停在空旷的路边，趴在方向盘上看了一会。
颁奖晚会现场好不热闹，叶宝仪穿着一袭银色亮闪闪的裙子，和一位知名男主持人搭档，表现得十分自然得体。
点开手机看微博，上面对叶宝仪今晚的表现一片赞赏。
叶宝仪今晚是出尽风头，她不但是晚会主持人，还获得最佳长剧集女主演，最受观众喜爱女演员等两项大奖，实至名归。
听说这次奖项临时多设了个“最受影视圈关注新面孔奖”，颁给了秦舒雅。
江柔心里呵呵，都什么跟什么，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直播结束，江柔也重新发动引擎。
没开出多远，就接到叶宝仪的电话，“江柔，你在哪里，够朋友就快点过来，我要跟你一起庆祝！”
听她语气，知道她很开心。江柔更觉得叶宝仪可爱，前阵子还说要和江柔老死不相往来。
江柔心中正好有些闷气，想着去见见叶宝仪，缓缓气场。
油门一踩，车子往国家剧院驶去。
到了国家剧院，外面被一圈记者围得水泄不通。
叶宝仪在礼服外面裹着人造狐狸毛大衣，遮住半张脸。她躲过一堆要采访她的记者，直接跳到江柔车上，催促，“快点开车，记者们要追过来了。”
“你不跟导演制片们庆祝吗？”
“跟他们有什么好庆祝，还不是相互灌酒说些阿谀奉承的话，没劲。”
江柔笑起来，“附近有个牛肉火炉店，去喝两杯？”她有点想喝酒了，今晚。
“喝就喝谁怕谁，你买单。”叶宝仪爽快。
“啧啧，你叶大明星一个广告代言费上千万，还让我这个工薪阶层的人请客？”江柔打趣。
叶宝仪在车子上甩掉高跟鞋，穿高跟鞋站了一个晚上，脚丫受累。
她努努嘴，“我大明星算什么，你是叶太太，叶氏集团未来继承人的太太。我哥那么宠你，他的就是你的，说不定以后我的也是你的，你请我应该。等等……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慢半拍，这才反应过来。
“今天。”江柔干脆地回答。
“什么？！太酷了！”
叶宝仪出乎意外地兴奋，在副驾驶上坐不稳。已经深夜，正好车子开到没什么车辆行人的宽阔街道，她索性把车窗打开，半个身子探出车窗外，沿街挥臂大声呼叫。
疯了疯了，江柔掌着方向盘，无奈地摇摇头，也被她这么疯的举动逗笑。
半个小时后到那家巷子口的牛肉火炉店，因为夜深，已经没有什么客人。
店是开了十几年的店，地板桌椅依然干干净净，天气冷的时候江柔经常来吃，味道很好。
叶宝仪拿出墨镜想戴上，江柔笑她，“别戴墨镜了，这大半夜的，何况老板娘跟我很熟。”
果然，中年的老板娘一见江柔，双手在围裙上擦擦迎出来，“江小姐，又来吃牛肉火锅吗？”
再看江柔身后的叶宝仪，老板娘一怔，“这位不是那谁？叶……叶什么明星？电视上刚刚才播的……”
江柔忍不住笑，“老板娘，上啤酒，两斤嫩牛肉。”
“好叻！先坐，马上就好。”
叶宝仪和江柔在位置上坐下，她穿着礼服裙，在外面披了外套，坐在这种偏僻的小店，有种格格不入的气质，却很一点也不嫌弃，反而很期待。
天气冷，围着陶制的碳火炉，涮牛肉吃，喝点啤酒，别提多舒服。
“唔！真好吃。自从有名气以后，这种小店，都不敢来。江柔，你太懂吃了。”叶宝仪往嘴里塞一口涮牛肉，汤水滚滚腾起的雾气，让她的脸红扑扑。
“好吃多吃点，明天别嚷着减肥就行。”江柔夹牛肉给叶宝仪。
叶宝仪吐吐舌头，“有好吃的，先吃再说。来，干杯。”说着举起啤酒瓶和江柔碰瓶子。
两人的关系，好像回到两年前，甚至比那时更好。
一种放下成见，坦诚相对的痛快。
叶宝仪大概喝多了，眼神有些迷离，缓了语调说：“江柔……要跟你说句对不起，是我错怪你。”
气氛一反常态，江柔微微皱眉，边涮肉边笑，“你又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突然一句对不起，怪吓人的。”
“关于穆廷的事，我哥都告诉我了。当年穆廷车祸是因为他酒驾，还有吸/毒……你为了封住爆料人的口，还给那人一大笔钱……”
江柔望着沸腾的火锅，心里也沸腾起来。
叶然澈……他竟然把这件事调查得这么清楚，他是想帮她缓和与叶宝仪的关系吗？
事情已经过去，她早已不放在心上，何况当初她只是尽自己公关的职责而已。
正在出神，门口帘子掀开，蹦进来一个人，不正经大喝一声，“好啊你们两个，跑来这种好地方吃好吃的不叫我！各罚你们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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