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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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1988年夏,北京东城区某胡同内一所未挂牌的研究所。

    那是7月以来最大的一场雨。傍晚时分乌云密布,整个京城被沉甸甸的黑云压得透不过气来。路上车辆疾驰行人匆忙。瞬间狂风裹挟着柳枝像无数条愤怒的皮鞭在空中抽打。一道闪电横空避开了天幕,惊雷从头顶炸响,大地在地颤抖。雨水如天河决堤般倾泻而下,整个城市被白茫茫的雨水笼罩。

    窗外电闪雷鸣雨水不断敲打着窗户,钱学思合上了会议资料,身子向后伸展着靠在椅背儿上凝望着窗外。小李将雨衣脱下,挂在门外。自己轻轻地敲了一下门,听到门内召唤才推门进入,小心翼翼地将打好的两份饭菜放到会客桌上。

    她看到所长已经发下了手中的工作,笑着说:“今天的雨可真大”。

    钱学思对满脸是水的小李说:“小李,辛苦你了,赶紧擦擦别着凉了。你收拾收拾就下班吧,我还要开个会,今天卫生我来打扫”。

    小李笑着说:“谢谢所长,您赶紧吃饭吧,别凉了。今晚的伙食不错,一会儿我也打两个菜带回去”。

    小李提着从食堂打来的饭菜,在门廊内等班车。就见所长的蓝色桑塔纳从院外开了进来停在门廊前。所长的儿子钱升从副驾驶上跑出来钻到门廊内,从后坐上又钻出两个男孩,她认识其中一个,是保卫科老袁头的孩子,另一个他从来没见过。

    钱升一向对李秘书十分友好,觉得她很漂亮。甚至对她还有过幻想。他笑着打了个招呼:“李姐,你下班了。”

    小李笑着回道:“是啊,你快上去吧,所长等你吃饭呢”。

    三人走进研究所小楼。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消毒水的气息。小楼属于三十年代的苏联建筑,看起来感觉十分坚固。屋内光线异常的阴暗,部分墙皮已经剥落,高高的屋顶上挂着为数不多的管儿灯,散发出着幽幽的白光。

    袁飞对二人说:“你们上去吧,吃完饭我去找你们”。说完朝右手边的走廊深处走去。

    钱升对陆思远说:“走吧,先去我爸办公室”。

    陆思远跟在钱升身后,两人一起去了钱升父亲位于2楼的办公室。

    钱升推门就喊:“爸,陆思远来了”。

    陆思远毕恭毕敬地说了句:“钱叔叔,您好”。

    钱学思站起身,放下手中的东西说:“哦,是小陆来了,你父亲还好吗?我听说你回来有一段时间了,怎么也不来家里玩啊”?

    “我爸挺好的,再过几年就该退休了。他让我回来找个工作,顺便照顾爷爷”。

    “爸,你给他打份饭,等您完事后咱们一起回去”。

    “正好,刚才我让李秘书打了两份饭,你们俩吃吧,一会儿我去食堂吃”。

    钱学思临出门时叮嘱钱升说:“吃完饭别忘了喝点水,茶几下有杯子,你给小陆也倒一杯”。

    袁飞吃完了饭,对正看晚报的老袁头说:“我去找钱升了,一会儿和他一起回家。您值班时早点睡,明早给我带早点回去”。

    老袁头抬眼看着他说:“你就知道吃,你们俩别折腾,听见没。别一天到晚给我找事”。

    袁飞不耐烦地说了句:“知道啦!”说完就跑了出去。

    雨势依旧,雷声隆隆,闪烁的电光使走廊内忽明忽暗。下班的人都走了,留下来开会的人已经陆续进了一层会议室。小楼内空荡荡的使人不寒而栗。袁飞跑上二楼,不由放慢了脚步,一阵寒意笼罩了袁飞,使他感到头皮一阵阵地发麻。原来这昏暗寂静的走廊还能这么吓人。他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三个人聚到一起,有说有笑地东拉西扯了半天,想到哪儿就聊到哪儿。陆思远提议说:“咱们抽根烟吧。饭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

    钱升不会抽烟也不想抽,但又怕被朋友们笑。他看了看袁飞,见他兴致十足。只好硬着头皮假装兴奋地说:“走,咱们去会客室抽”。

    三人一起来到会客室,屋里散发出因空气不流通所产生的异味。钱升开了灯,屋子不大但很干净。白墙刷了绿色的墙围,两侧摆了两对木制沙发椅,绿座套配白色的沙发巾。每对沙发中间还放有茶桌。进门一侧的墙边放着抽屉柜,柜上摆着崭新的白色搪瓷暖壶和几只带盖儿的白瓷茶杯。陆思远拿起杯子看了看,里面很干净。他又拉开抽屉,抽屉底层十分讲究的铺着白色的布,上面放着几只烟灰缸和罐茶叶。

    袁飞打开窗户,顿时吹进一股清新且带着湿气的风。窗外的遮阳棚,被雨水砸得噼啪乱响。他坐在窗台上招呼二人:“上这儿抽来吧,可以把烟灰弹外面”。他想到窗下正对着的那间平房时,突然感到一股寒意,他不敢再坐在窗台上了,他跳了下来,下来后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陆思远从兜里掏出一包皱皱巴巴的凤凰烟分给二人:“这烟抽起来有种特别的香味。”他又从兜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金色打火机,开盖时发出清脆的声响。三人点了烟,钱升拿过打火机好奇的把玩着。

    袁飞向两人比划了一个禁声的姿势,小声说说:“唉,你们听,外面有猫叫。”

    钱升也听到了,忙扔了烟往他爸办公室跑,边跑边说:“我去拿手电”。

    不一会儿钱升就拿着一个大号手电筒跑回来。陆思远接过手电趴在窗台上寻声照去,就见手电的灯光下一只被淋成落汤鸡的小猫崽子,正蹲在对面平房的房檐下喵喵的叫着。

    陆思远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这只猫,心中甚是喜欢。忙问:“从哪儿能过去呀,咱们给它弄上来吧。就这样淋一晚上准死”。他从小就喜欢猫狗之类的小动物,决定把它抓回去养,正好给自己就个伴。

    钱升也来了兴趣,可是又不敢冒雨出去。心想,如果陆思远能把猫抓回来玩一下也好,就假意想了想说:“袁飞你爸那儿有后院的钥匙吧,你去找你爸要钥匙”。

    袁飞白了他一眼说:“想什么呢?还嫌我事少呀。你要喜欢那猫你就自己爬过去。”

    陆思远说:“行了,你们俩拿手电从上面照着点,我自己过去抓它”。

    陆思远穿了办公室门口挂的黑色雨衣,按照钱升的交代,避过老袁头办公室的窗户,冒雨从小楼左侧的铁栅栏翻了过去。

    陆思远一心为抓那只小猫,其他事都抛在脑后。雨水大得使雨衣失去了作用,从头到脚全都湿透了。他绕到小楼的后身儿,依稀能看到远处二楼的灯光。他擦了把脸上的水继续向前走着。雷声隆隆——天际不时泛起白光,照亮这条长长的过道儿。

    钱升与袁飞趴在窗台上焦急的等待着。手电一直照着陆思远来的方向。由于能见度太低手电光只能照到5米开外。猫的叫声扰的两人越来越烦躁。

    钱升小声说:“怎么还没过来呢?不会出什么事吧”。

    “别瞎说了,再等等。唉!你看,来了来了。”袁飞激动着说。

    陆思远越走越近,抬头看着二楼的窗口,用手朝猫的方向比划着说:“你别照我啊,照猫”。

    钱升赶忙调整手电的方向,就在手电划过窗口的刹那间,他似乎看见屋里有人动了一下。他将手电照了向了那间平房的窗口。手电照处只能看到屋内床的一角,其他什么都没有。

    袁飞感觉出哪里不对了,面色紧张的盯着钱升问:“怎么了”?

    此时钱升面色煞白,一字一顿地说:“我看见屋里有人在动”。钱升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在袁飞耳中如同炸雷。

    “你看错了吧。”袁飞的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说话的声音有些发颤。

    两人都知道那间屋是研究所里最瘆人的地方,都说里面常年存放着几具尸体。平日里后院的平房被小楼档着晒不到太阳,所以是整个研究所中阴气最重的地方。也是他们无聊时谈论最多的地方。

    猫依旧喵喵的叫着,陆思远着急地喊:“照哪儿呢,赶紧照猫啊”。

    钱升依旧面色紧张着对袁飞说:“也许是我看错了。”他把手电向下调了一点,手电的光正好照在猫身上。这时猫不叫了。它发现了有人在向它靠近,它弓起身子死死地盯着来人的一举一动。

    陆思远嘴里叫着:“咪咪”一边轻轻蹲了下去。小猫更加警惕起来,随时准备跳开。他嘴里喊着:“咪咪不怕”,并且试探性地向前伸出手。当手与猫还有一小段距离时,小猫快速从平房木门下方的一个小缺口钻进屋中。

    陆思远惋惜地站起身,趴在窗户上向里看。屋内一片漆黑。

    “猫跑了就算了,你快点回来吧。”钱升焦急地轻声喊着。

    袁飞愣愣盯着下面,脸上写满了紧张。就听陆思远在下面激动地说:“这门没锁,是开着的,你给我照着点,屋里太黑了——”。

    听了陆思远的话,使钱升血流加速,头皮一阵紧缩,冷汗一下从后脊钻了上来。不可能是开的啊,他以前和袁飞无数次趴在这里看过那间屋子。可以肯定平时都是上了锁的。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赶紧回来,千万别进去。那是停尸间。”钱升打断了他的话,并向他低声吼着。可是为时已晚,陆思远已经踏入屋中。

    钱升心脏感觉像是被人揪了一下。他暗骂一声,心里念叨着:“完了,完了”。

    袁飞夺过手电,向停尸间的窗内四下寻索着。从楼上的角度已经看不到陆思远的身影。就在这时,陆思远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惨叫,凄惨的叫声给暴雨中的研究所更加增添了几分恐怖。一道长长的闪电过后,就见陆思远踉跄着向后倒下去的身影。金属碰撞倒地的声音瞬间被轰隆隆的雷声吞没了。

    袁飞双目陡然圆睁,表情恐惧异常。他急促地拍打着钱升,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颤抖着说:“鬼——有鬼”。说完眼前一黑,身子绵软无力地软滑倒在地上。手电筒顺着窗台滚落到窗外。钱升再向外看时,外面漆黑一片,只有窗前被灯光映照出的白色的雨帘。

    钱升俯下身查看倒在地上的袁飞,他手抖着拍了拍袁飞的脸。

    “袁飞,袁飞——你醒醒。”钱升越喊越急,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找人帮忙。他丢下袁飞,飞快的朝一楼跑去。边跑边喊:“袁叔叔——”这三个字还没喊完就感觉脚底一滑。整个身子失去了重心直接摔出去老远。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勉强撑起身子,就又一瘸一拐得向保卫科跑去。

    他推开保卫科的门就喊:“袁叔叔不好了,后院出事了”。

    正看晚报的袁老头被冲进来的钱升吓了一跳,由于钱升是领导孩子的缘故,他又不便发作。他看着钱升脸色煞白,衣衫不整的狼狈相儿,他感觉出了问题的严重性。忙问:“出什么事了,慢慢说。袁飞上哪儿去了”?

    钱升不停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袁飞没事——后院停尸房有人被吓晕了——咱们赶快去救人吧”。

    老袁头听完,瞪了钱升一眼。嘴里絮叨着:“你们哪儿不能玩啊,下这么大雨跑哪儿干嘛去呀。你们就给我找事吧。”说完拿起手电和门后的雨衣就要出去。

    钱升一脸关切地说:“袁叔叔,我陪您一起去吧。袁飞说看到鬼了”。最后几个字说的有点心虚,声音不是很大。

    袁老头没好气的说了句:“你就别给我添乱了,在这儿呆着吧。”说完就走出了办公室的门。

    整个保卫科又剩下了钱升一个人。一直悬着的心放松了许多,身子无力瘫坐在椅子上。放松的四肢还在不停地抖动。就连肾脏也随着心脏跳动的频率不断张合着。

    一个责问的声音从自己的身侧传来“钱升,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儿。这是在单位,你们就不知道收敛一点”。

    钱升一惊,回头看见父亲端着茶杯一脸严肃的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白大褂,鼻子上架着厚厚的黑色眼镜,一脸油滑相儿的中年人。这个人他认识,是负责生物研究的王学启,王副主任。

    王学启揽着钱学思的手说:“行了,别跟孩子一般见识,小钱,他们保卫科的人呢?”

    钱升的脸上微微抽动一下,心里一阵紧张。低着头说:“陆思远抓猫进了停尸房,结果被吓晕了,袁叔叔叫我在这等他——”话未说完,就听咔嚓一声,钱学思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摔的稀碎。

    钱升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父亲掉头跑了出去。“怎么了?”王学启不知所谓地问。

    钱升也追了出去,就听身后传来一句:“这是怎么了?”紧接着是一串脚步声跟了过来。

    追到停尸房门口,钱学思从里面出来拦住了他,又对他身后跟来的王学启喊:“快去报警,袁志远死了”。

    2015年11月中旬

    从傍晚时分开始雾霾越来越严重,到夜深时能见度已经很低了。路灯下的车身上满是冰霜,三米开外一切都是黑蒙蒙的一片,无法看清。整个小区似乎也被这寒气凝冻,变得宁静起来。陆思远从黑暗处匆匆走来,身上穿了件深色长款大衣,头上戴了顶黑色鸭舌帽,他用手捂着鼻子和嘴,紧走了几步穿过灿白的路灯处,闪入楼道内。他没坐电梯,径直拐进了侧面的楼梯间,轻手轻脚地摸黑爬上了九层,又悄无声息地推开楼梯间与玄关的之间的门。

    玄关内一片寂静,只有墙角一盏消防应急灯发出幽幽的绿光。他来到九零一室门口,漆黑的防盗门紧闭着。他在门口静静地站了片刻,终于有节奏地轻轻叩门。没多久就听见咔嚓一声,门锁开合的声音使玄关内的声控灯亮了。门开出一条缝,露出一张女人清秀的脸。

    陆思远从门缝挤了进去,轻轻地关上了门。屋内没有开灯,只有电视荧光屏变换着映出各种光芒。屋内女人的香气,使他心跳加速,他借着墙壁上反射的光芒,看到女人双目圆睁,脸上笼罩着一层惊惧。他心头一酸,难道你真的不了解吗?他紧紧地抱住了女人,苦痛难支地埋下头在女人耳边轻轻地说:“穆娜,你知道吗?我很想你”。

    穆娜也抱住陆思远,轻抚着他的后背柔声说:“思远,我知道”。

    良久,穆娜轻轻推开陆思远略有忌惮的说:“钱升刚走你就跑来了,我有些害怕”。

    陆思远笑着点点头:“没事,今天飞机晚点,我陪他等了将近两个小时。我把他送到安检门口才回来的”。

    穆娜顿了顿,似乎欲言又止。叹了口气,把心一横拉着陆思远来到客厅:“你先坐一下,我去到倒杯水”。

    陆思远坐在沙发上无聊的切换着电视频道,尽是一些什么跑来跑去呀,亲戚去哪了之类枯燥乏味的真人秀节目。正不耐烦时,就见穆娜换了身紫色露背睡裙的背影走进厨房。再出来时端了两杯热气腾腾奶茶放在茶几上。这杯茶也是陆思远梦寐以求想了好久的。他自认有生以来喝过的最好的奶茶。他端起茶直接就喝了一小口。穆娜忙娇嗔着:“唉,小心烫”。

    陆思远放下茶杯将穆娜拉倒自己两腿间。双手环抱在身后,隔着丝质睡裙抚摸着臀部,脸贴在胸前假意的嗅着。穆娜满面娇羞地从陆思远怀中挣脱出来。严肃地说:“嗳,别闹了,先说正事。”陆思远微笑地盯着她说:“什么正事?你才是我的正事。”说着,就要伸手去拽她。穆娜轻巧地躲过,鼓着嘴转身便走,装作赌气的样子。然而她回卧室不到半分钟,又走回来,手里捧着个开了盖的玻璃瓶,里面全是零食。她一边走一边吃。陆思远笑着说:“其他女人一定很羡慕你的身材,怎么吃都不胖。”穆娜走过来,用手指捏出起一块巧克力送到陆思远嘴边,陆思远用嘴唇轻轻衔过巧克力,然后用力将她揽在怀里,穆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衔着巧克力的嘴唇已经贴在了自己的唇上。一阵激吻过后,陆思远抱起穆娜朝卧室走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