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们在子钱商人的债务压迫和游侠地痞无赖的刀剑棍棒之下,真的有产业!
譬如说,一台织机,一间夯土的茅草屋。
虽然简陋,但至少,能将将半饱,若运气好,家人健康,没有人生病,市场环境也不错,织出来的布帛都能卖一个不错的价钱。
说不定还能吃饱肚子呢!
真的!
所以,这些人口不能算无地游民啊!
“呵!”张越冷笑了一声:“明府敢把这些话告诉朝臣吗?”
王豫一秒就怂了。
告诉朝臣?
那天下人能把他和整个齐郡都给撕了!
秦始皇琅琊勒石,上农除末!
高皇帝、太宗皇帝、先帝和当今天子,三番五次下诏,强调汉家是‘以农为本,以孝治天下’。
每年春正月,天子与三公九卿躬耕于籍田,给天下农民做榜样。
到了你齐郡,你们居然让善良淳朴的人民,被迫操持商贾贱业!
还败坏道德,无视公序良俗,搞出这种种不堪入目的肮脏事情。
真以为汉室的剑不利了?
是故,王豫只能是恭身拜道:“下官知罪!”
至于临淄城里的小伙伴们,他没有任何心理的卖掉了。
没办法,这世道就是这样。
哪怕是临淄城的士大夫权贵们,平日里也没有人敢为临淄城的商贾辩护。
甚至,每一个人都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这些人碎尸万段!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张越笑着扶起王豫,道:“明府若是诚心悔过,就应该拿出诚意来!”
王豫看着张越,小心翼翼的问道:“还请侍中公指教!”
“临淄城中,那些为富不仁的奸商与一小部分胥吏,狼狈为奸,败坏国法,扰乱纲纪,令生民涂炭,天下和社稷,需要有良知和道德的正直官吏站出来,为公义与是非发声!”
“我观明府,正气凛然,刚直不阿,应该为天下做表率啊!”
张越轻声说着,他也只能提醒王豫到这里了。
再提醒下去,就过了。
而且若王豫连这个话都听不懂,那他就可以去死了。
王豫自然秒懂了张越的意思。
可是……
若动了临淄的商贾,势必立刻就会引发整个市场动荡,进而令临淄瘫痪。
临淄城一旦瘫痪,百万人民就要陷入衣食无着的可怕境遇。
到时候,就是一颗火星子掉进油锅……
一旦如此,他这个齐郡太守,一样要死。
所以,王豫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侍中公,这样做,会不会太有魄力了一些啊?”
张越听着这个话,心里面满是厌恶。
什么时候有魄力,也成为问题了?
而王豫这无心之中,说出来的这句话,恐怕也表明了齐鲁地区的官吏的精神面貌。
连有魄力,都能成为问题。
那么大多数人,都是行尸走肉吧?
王豫,却是没有觉得有任何问题。
因为,在齐郡五年,他就已经被‘有魄力’这三个字吓坏了。
每每他想要做事,下面的官吏就会跑来跟他说:“明府真乃雄才也,魄力雄奇啊!”
只是听着这句话,他就会下意识的恐惧,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的‘有魄力’的事情导致的结果,一秒就怂了。
久而久之,他就习惯了避免做任何‘有魄力’的事情,以免招致不可预见的后果。
故而,王豫轻声道:“临淄百万之众,仰赖南北通衢之商贾,一旦没有了商贾供给物资,这百万之众缺衣少食……”
“这明府就不必担心了!”张越微笑着道:“本官正要告知明府……”
“天子念及青州、徐州、扬州,失地百姓数以百万计,为了百姓考虑,决意在青州、扬州、徐州,建立数个大型隧营,将所有无地人民,纳入其中,由国家亲自供养和组织!”
“隧营……”王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齐郡的隧营,他知道,就是专门负责修葺道路、桥梁和历代齐王王陵的军队。
只是,这些军人,衣不裹体,食不果腹,还经常被权贵驱使如猪狗。
在齐郡,除非迫不得已,没有人民肯去隧营。
“是啊……”张越轻笑着道:“青州、扬州、徐州,水利运河建设,大有可为!”
“若能将这批人民组织起来,可以在扬州和徐州,扩大灵渠的水道,并从杨口凿河,贯通至巴丘湖(今洞庭湖),连接长江、汉水!如此,则既可以泻长江之险,又能通零桂之漕!“
“届时,南北贯通,溯江而上,可至巴蜀,沿江而下能至广陵、秣陵(今南京),还可经巴丘湖走灵渠,入桂林或者番禹,从此天堑变通途!”
这一运河计划,是张越抄袭的东晋荆州刺史杜预主持的杨口运河工程!
如此宏伟的规划,听得王豫心惊肉跳。
这样的大手笔,简直是……旷古烁今!
虽然,王豫没有去过扬州、徐州,不知道当地地理。
但张越侃侃而谈,就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了这一工程的伟大之处。
张越却是不肯放过他,接着道:“而在青州,本官将建议陛下和朝廷,首先凿开巨野泽,自济水北上,与黄河通,将青州的泗水、济水与黄河连通!”
“此外,在荥阳以东重修鸿沟,由江都从樊良湖进入淮河,避免射阳湖波涛之险!”
“还可以开汴河,引汴水入洛!”
“当然,这是以后要考虑的事情!”
“在当前,青州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工作,那就是整修黄河堤坝!”
王豫听到这里时,终于抬起头,看着张越满是震撼!
什么巨野泽开凿,什么重修鸿沟,什么引汴水入洛,都不如张越要整修黄河堤坝来的震撼!
作为齐郡太守,他很清楚,现在的青州的黄河堤坝,已经到了非常危险的时候了。
因为,现在流经青州全境的黄河堤坝,还是春秋时期建立的。
到了现在,早就已经不堪重负了!
更何况,黄河上游的泥沙含量越来越多,滚滚河水,携带着大量泥沙日复一日的冲击着下游的青州堤坝。
现在的黄河,在青州段已经到了极为危险的时候。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能轰的一声,发生又一次规模不下于瓠子口的决堤!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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