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便驱车赶往距离博望苑不远的太学。
等到来到太学门口,张越才发现,太学门口,已经停了几辆马车。
“有客人来了啊!”张越一看这个情况,就低低的自语了一声。
汉太学可是汉家最高学府,更是公羊学派的老巢所在。
在这里往来无白丁,谈笑有鸿儒。
而太学门口,更是庄严肃穆之地,等闲不会让人随便停放车马的。
是故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客来访。
对于一般人来说,客人是朋友。
但对于学派来说,‘客人’就意味着是另外一个学派的人。
如今天下儒家学派之多,数不胜数。
而各学派内部又派系林立,山头并立。
这也是儒家的传统了——自孔子之后,儒家就分裂成了大大小小十几个流派。
这几百年发展下来,儒家早就因为地域、政见、理念和利益的不同,分化为大大小小数十个派系。
仅仅是诗经,就有三个主要学派和大小十余个小支系。
春秋一分为五,除了主流的公羊、谷梁,还有夹氏、邹氏和左传三个支系。
不止如此,学派之间,还分为今文和古文两大阵营,互相争抢话语权。
从此,董仲舒在世之时,还压得住这些牛鬼蛇神,能以自身的超然地位,让各个学派都低头服气。
但,等董仲舒一死,立刻就是群魔乱舞。
各个学派之间打的好不快活。
在某些有着仇怨的学派之间,一言不合,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事情经常发生。
所以,张越现在还真是有些犹豫,不知道是改天再来,还是现在就进去。
毕竟,来者是谁?他还是一头雾水,分不太清楚。
贸然进去,若撞上枪口可就不好了。
你要知道,有胆子和资格来太学做客,还能堂而皇之的被太学的主人延请入内的人,肯定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必定是名镇一方,甚至可能是某个威压一地的大学阀来了!
这种人,当今天下虽然不多,但也不少。
起码,以张越所知,就能想出十几位大儒的名字。
正犹豫着之时,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张越耳边响起来:“张侍中!”
张越闻言循声望去,却见到吕温穿着一身白色的儒袍,手捧书简,朝他拱手而拜。
张越连忙下车,回礼拜道:“吕世兄,多日不见,甚是想念!不知世兄近日一切可还安好?”
吕温闻言,拜道:“侍中关怀,温不胜感激……”眼中却是闪现出了一丝莫名的期盼之色,甚至张越还能感觉到,对方见到自己,似乎有种见到救星一样,如释重负的神色。
“世兄……”张越问道:“太学今日可是有贵客登门?”
吕温听着,苦笑一声,但脸上却不得不挤出一副如沐春光一般的神色,笑着道:“然也,延年公子奉乃师贯公之命,来关中游学,特地来太学带了一封信给老师……”
“延年公子?”张越有些不太理解,在汉室什么延年啊广汉啊充国啊之类的名字就像后世的建国、建军一样常见。
但偏偏,很多名人都取了这样的名字。
甚至在一些时候,会出现两个同名同姓之人,共同活跃在一个时期的尴尬之事。
所以,各种大小延年、大小广汉的说法相当泛滥。
吕温却是耐着性子给张越解释道:“延年公子乃是河间国鸿儒《诗经》博士毛公的再传弟子,乃师贯长卿,如今执掌君子馆,于《诗经》之义造诣尤其深厚,几乎无人可以望其项背,堪称天下《诗》之大儒,未来有望拜为博士!”
“而这延年公子,正是贯公关门弟子,被贯公亲许为‘能传我诗者,延年公子也!’”
张越听了,却是汗毛倒立,浑身紧绷,心脏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在这刹那,他甚至感觉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内心之中,一股莫名的执念升腾而起。
一副副画面,猛然浮现。
那是……
原主的记忆。
“吾关中人士,素闻君子馆大贤,宣教化于四方,幼弟顽劣,若明公不弃,愿请收之门下……”本来印象都快模糊不清的亡兄的音容笑貌,再次浮上心头。
为了原主,亡兄在河间国,几乎低三下气,到处恳求。
然而……
依然是无人问津,甚至连被准入进入君子馆的范围内听讲的资格也没有!
当然,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当今天下自董仲舒、欧阳生、鲁申公、胡毋生等老一辈的大儒纷纷亡故,君子馆小毛公就成为了迄今硕果仅存的老资格鸿儒了。
想拜入其门下的人,连诸侯王子弟也多如牛毛。
区区一个关中小地主,还想拜入此等大学阀门下?
呵呵!
只是……
原主的亡兄,却因此而染病早逝,这在原主当年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甚至成为了原主长久以来的执念。
及至此刻,原主魂魄早已灰飞烟灭的现在。
这执念依然存在。
以至于在听到了毛诗学派的再传门徒的消息时,连张越也无法控制住这发自身体本能的强烈反应。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张越在心里告诉那些悸动的本能:“放心好了,你的执念就是我的执念!”
也是直到此刻,张越才明白,自己与这具身体其实从来没有契合过。
他依旧保留着自己作为穿越者的本能,依旧认定自己是‘张越’,无论行事还是思考问题,都是如此。
反过来讲,原主的残余也依然存在。
这说起来可能有些繁琐,哪怕扯上三天三夜也难以讲完。
简单的来说,就是穿越后的一些手尾没有搞定。
原主与他之间没有契合起来。
若这个隐患不消除,可能说不定哪天就精神分裂了。
是故,张越很清楚,他必须将原主执念的事情都给办好。
不仅仅要帮他照顾好嫂嫂和柔娘,还要替他伸张正义,抒发胸中的大志!
只有如此,他的穿越才算成功、完美!
想明白这一点,他就咧着嘴,对吕温问道:“敢问世兄,那位延年公子,如今在哪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