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侍中好!”回答他的是整齐的致敬声。
在他离开长安前,曾经交代给了众人两个任务——查清楚新丰县的水文资料;搞清楚新丰县的士绅官吏阶级。
在一开始,所有人都没有明白这两个工作的深意。
直到他们开始发动自己的力量去查询相关资料。
贡禹等太学生,利用自己太学生的身份,从石渠阁、兰台以及京兆尹那里调来了数车文牍。
都是新丰县地方的报告。
桑钧这样的官二代,利用自己的身份和资源,从大司农里搞来了数百卷的相关资料。
陈万年这样的老油条,则发挥自己的优势,从很多基层官吏哪里拿到了一些不会上报的数据。
然后,众人开始埋头于分拣这些信息与数据。
这时,他们才发现了张越的厉害之处。
几乎他们所查找的一切资料与信息,都与张越挂在官署的那两个表格要遥相印证。
新丰的官吏数量,新丰的土地面积,新丰的经济情况,他们找到的资料,都能与张越做的那两个表格对应起来。
众人终于彻底服气了!
能把工作做得如此细致,这样的上司,当然值得跟随!
而更让他们心悦诚服的是,随着他们开始搜寻和查阅、统计相关资料。
所有人都发现,在不知不觉中,新丰县的大体情况和基本情况,竟悄然印刻自己的大脑内。
现在,就连贡禹等人,每天只要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都是新丰县各乡亭的基本数据。
某乡有几条河流过,又有几条小溪?
土地情况如何?人口多少?主要作物是什么?农民每岁负担多寡?
直到这时,人人心中都生出崇敬之情。
张侍中离去之前,随**代下来的那两个工作,就让大家心里对于新丰的情况,都有了一个基本认知!
其用政手腕如斯,安能不成功?
“张侍中可回来了……”刘进拉着张越的手,走进官衙的正厅。
阳光从窗外直射进来,张越走前留下的表格的旁边,已经贴满了各种相关的布帛了。
这些都是贡禹等太学生,模仿张越的表格形式,将他们找到和统计到的相关数据,罗列起来的布帛。
细细一看,差不多有十几份。
将新丰县报告给上级的相关数据和公开的信息综合到一起。
张越看着这些表格,虽然模仿的很稚嫩,但已经很不错了。
他走上前去,抬头仔细看着上面的统计数据。
刘进在旁边说道:“这是这几日,孤与诸君一起做出来的,侍中看看,可有问题?”
说这话的时候,刘进内心是有着骄傲的。
张越离开不过四天多一点,他就与太学生们,将这个事情办成了。
虽然中间,动用了特权,调集了许多兰台的尚书帮忙。
但,做这个事情的时候,他是亲自参与进来的。
也因此,知道了很多从前不知道,甚至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基层情况。
他现在心里面,甚至能对新丰的具体情况有一个大概的印象。
譬如,他能将新丰的户均土地面积、平均赋税负担以及主要的河流,全部都倒背如流。
有种对全县情况,一览无遗的畅快感和成就感。
张越看着这些布帛上罗列的情况,虽然有些杂乱,统计也过于繁复。
但经过了空间的强化后,他的运算能力和计算能力,简直是个bug。
他找来一块布帛,拿起笔墨,然后挥笔而成。
不多时,就将一个全新的表格做了出来。
“殿下与诸君,都做的不错,不过,略微繁琐了些,臣精简了一下,大略统计于此……”他拿着这个布帛,贴到墙壁上。
刘进与众人看过去,顿时都是拍案击节,大叫痛快。
比起他们邯郸学步,模仿所做的那十几个表格。
张越现在的这个表格,就一目了然了。
“原来可以这样……”刘进在心里喃喃想着,感觉又学到新东西。
其他人也都是纷纷点头。
特别是贡禹王吉等人,双目放光。
哪怕仅仅只是能学到制作这样的表格的技术,他们日后也足可以治理一地了!
与他们原先所做的那些表格相比。
现在眼前的这个表格,才叫做真正的统计!
原先,他们做的表格,是按照乡为单位,逐一统计田亩和官吏情况。
但,张越却将所有表格上的东西,全部集中到一起。
按照乡、亭为单位,逐一记录。
在乡亭之旁,还写了一些奇怪的符号。
虽然不懂是什么意思,但看上去,很神奇的样子。
更关键的是,现在,只需要看这个表格,整个新丰的官吏、土地和人口分布情况就一目了然了。
“张侍中,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刘进轻声问道。
符号,在中国早已有之。
譬如古老的易经,就有阴阳六十四卦,每一卦都有对应的专属符号。
古老的龟甲卜噬者,星象家以及阴阳家各派,也具有自己的专属符号,用来测算命运起伏、星辰的走向。
当初,御史大夫儿宽与太史令司马迁,共同受命编纂《太初历》,就用到了很多星象家和阴阳家的专业知识和专业符号,来测算日月星辰。
只是与眼前的这些符号相比,那些符号无疑就显得很晦涩了,不如张越搞的这些简化数字和符号,只要一解释,就都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张越笑了笑,解释道:“这是臣为了偷懒,自己研究的一些简化符号与简化数字……”
“1234567890,分别对应一二三四五六七**零……”
“%对应是百分比,/对应……”
张越将表格上附录的那些数字与符号,对众人解释了一遍。
众人听着,都是若有所思。
只是为了偷懒吗?
怕是不见得吧!
像是刘进、贡禹等年轻人,接受能力强,很快就发现,若有这些简化数字和符号来作为计算运用,恐怕……要比以前便捷的多。
只是……
“侍中不怕非议吗?”刘进问道。
“谁会来非议我呢?”张越反问道。
若是在其他朝代,思想禁锢严格的时代,张越这么玩或许有风险,或许会被人围攻。
但在西汉这样剧烈变革的王朝,标新立异的又不止他一个。
“殿下,当今天子即位以前,天下依然以小纂为文字,但元光以后,隶书便渐渐普及开来了,如今小纂已经只有少数贵族士大夫在坚持使用了……”
“先王做文字,是为了方便人民使用,其标准就是去繁就简……”
“三代之时,结绳记事,到了夏后氏之际,就有了将国家大事记录到鼎钟之上的事情……”
“这就是铭文,铭文晦涩难懂,宗周的先王与先贤,于是发明了大纂,到了秦代又出现了更加简练的小纂和隶书……”
“以臣之见,文字,只是先王发明来给人民使用的工具,以帮助教化和教育万民……”
“自然越简单,越能让人读懂最好了……”
“特别是这数字和相应的计算程序,越简单越好……”
众人听了,都是暗暗点头。
特别是刘进,很赞同张越说的话。
因为,老刘家就是一个爱变革,喜欢搞变革的家族。
从高帝到现在,历代天子登基后,都喜欢搞一次或大或小的新政来显示自己的仁德以及对天下百姓的关爱。
当今天子甚至干脆就‘罢黩百家,独尊儒术’。
连国家的属性都变更了。
先帝时,汉室还认为自己是水德尚黑。
到了当今,就变成了火德尚赤了。
甚至连历法都改了,从过去的颛顼历改为太初历。
岁首从冬十月变成了正月。
至于文字,更是从过去的小纂,演变为如今的隶书。
其变化之大,恐怕仅次于秦始皇当年的书同文,车同轨了。
而老刘家对此有着一套严密的说辞和理论。
如当今天子所说:三代不同法,五帝不相复礼。
所以变法和改制,在汉室不是忌讳,恰恰相反,历代天子谁要上台不玩玩改制维新,那才叫奇怪!
与之相比,张越搞的这些简化数字和符号,毛毛雨啦。
而且,张越又没有说要将它们强制推广,让所有人都来学习使用。
这就更没有问题了。
难道国家律法还管,私人自己搞一套代用符号的事情了?
秦始皇都不会干这种事情!
这也是张越琢磨了很久,发现的事情。
于是,他果断的拿出了蓄谋已久的阿拉伯数字与后世的符号。
这既是为了改变,也是为了方便。
张越继续说道:“诸君请看,如今,我等通过这个表格以及其上的数字符号,是不是对新丰的情况有了更多了解了呢?”
众人纷纷点点。
确实是这样。
以前,他们自己做的表格,虽然也算清楚,但没有眼前这个表格和上面总结的那么一目了然。
现在,只要看着眼前的这个表格的内容,整个新丰的官吏构成、土地情况和平均税赋负担,就一目了然了。
“张侍中果然大才!”桑钧心悦诚服的道:“下官敢请侍中,将此简化数字、符号以及表格的制作、统计之法,以授大司农!”
他爹的大司农衙门,若得到这些,再配合算盘与珠算之法,统计效率将大大增加!
今年十月上计的时候,大司农衙门,必将一鸣惊人,让天子龙颜大悦!8)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