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异端邪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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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过于是原原本本的将发生在郁夷县的事情说了出来。

    从夏四月开始,郁夷县就已经有接近两个月没有下雨了。

    郁夷县最大的河系,沠水的水位降到低谷,某些河段甚至出现了断流。

    但是……

    郁夷县却无法组织起救灾的力量。

    凿水井,别人说你横征暴敛,不惜民力,架桔槔,他们又说机变械饰,机心巧诈,要祸乱人心!

    请求支援,他们又说什么‘必是官吏无德,勤修道德,沐浴祷告,则天必雨’。

    刘进听的目瞪口呆,张越也是不敢相信。

    “果真如此吗?”刘进有些愣神的问道。

    “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赵过跪下来发誓道:“若有一字欺瞒,殿下可取臣头!”

    “张侍中……”刘进看向张越,征求意见。

    张越却有些走神,直到刘进再次唤道:“张侍中……”他才回过神来。

    “赵兄……”张越长出一口气,看向赵过问道:“若无长孙征辟,赵兄遇此事,打算怎么办?”

    “下官与郁夷令王沂商议过,本以欲来长安上告,哪怕敲登闻鼓也在所不辞!”赵过如实答道。

    张越闻言,心神剧震。

    一条线联了起来。

    历史上,这位赵过就是在征和年间崛起。

    但具体时间不详,而且,他就像是石头里面蹦出来的那样。

    忽然就横空出世,被拜为搜粟都尉,得到了极大的权柄和信任,得以在关中全面推广代田法和牛耕技术。

    如今看来,就是这次的事情,让他出世的。

    更重要的是,张越还找到了巫蛊之祸的导火索。

    很显然的事情是,很有可能就是此番之事,让太子刘据在当今面前大大失分。

    甚至被严重训斥和警告。

    所以,鼓舞了江充等人的胆量,让他们敢于放手一搏。

    张越转身,对刘进拜道:“殿下,请您即刻去博望苑,求见家上,立刻下令救灾吧!”

    “机变械饰?哼哼!”张越嘴角冷笑不已:“这等异端邪说,究竟是什么时候渗透到官场之上的?嗯?臣都有些想写个奏疏,去议论议论这个事情了!”

    “异端邪说?”刘进不解的看向张越。

    作为曾经的谷梁学派的好好学生,刘进对于所谓的机变械饰的理论和思想还是有所了解的。

    “当然是异端邪说了!”张越大义凛然的道:“所谓机变械饰之说,出自《庄子》,鲁儒以为是,便掺入己说,自鲁儒之衰,臣本以为其已消退,哪成想,谷梁君子们倒是不客气啊,拿来就用了!”

    诸子百家一大抄,儒家内部的互相抄袭之风,更加浓烈。

    譬如说大部分古文经学,其实就是模仿今文经学的东西,然后自己进行扩充,增加私货,改头换面就是一个新的学派。

    只是……

    谷梁学派的渣渣们,玩机变械饰这个梗,究竟是要做什么,他们自己心里难道就没有点b数吗?

    事实上,战国时期的儒家,引入这个概念,是为了抹黑和攻仵墨家。

    现在墨家都快死绝了。

    这群渣渣,却抱着不肯放手。

    反而有要将之作为神主牌来当旗帜的意思。

    “蠹虫!”张越越想越气,恨不得拔起剑去博望苑里,乱砍一通。

    因为……

    说机变械饰,可能很多人不懂。

    但,奇技淫巧,诸位大概就明白了。

    后世儒家的犬儒们,用奇技淫巧,来破坏和阻断技术进步的源头,就是两汉时期兴盛的机变械饰之论。

    若再过几十年,等到了元成之际,张越自然拿他们没辙。

    因为彼时谷梁已经掌握了话语权,连公羊学派也不得不部分服从他们的意思。

    等到了东汉,两者更是合流。

    但在现在……

    哼!

    只需要知道,现在的谷梁学派是在野的反对派,是不为大众所接受的少数派。

    而且,这个机变械饰的理论,存在严重漏洞。

    张越砍起来,简直不要太嗨皮。

    更有意思的是,公羊学派只要见到了,恐怕也会忍住下场掺和掺和。

    法家则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进行反扑。

    更别提,现在是谷梁的渣渣,自己捅出了大篓子!

    “殿下,所谓机变械饰,本就是庄子为了寓言而作的无稽之谈,与庄周梦蝶一般,看了笑笑就可以,真当真的恐怕就是傻子了……”

    “且夫……”张越眼中凶光毕露,拜道:“臣现在严重怀疑,我杨朱之逆,假谷梁之名,行欺世盗名,祸乱天下之实!”

    你谷梁跟哥玩嘴炮,比扣帽子?

    对不起,你们太嫩了。

    与后世那些论坛上、朋友圈和围脖里的专业人士相比,如今的谷梁君子们的手法,幼稚的跟幼儿园里的小朋友之间过家家一样。

    刘进听着张越的话,吓了一大跳:“不会把……杨朱之说,早已经绝迹天下……”

    对于刘氏来说,那个思想学派,是其统治的大敌?

    墨家?不是!

    如今墨家虽然衰微,不得进用,但,只要不招摇过市,官府也会装作看不见,甚至少府卿的考工室里,说不定就有着墨家学者在研究军械。

    法家?更不是!

    儒皮法骨事业正蒸蒸日上,在与公羊学派联盟后,法家的小日子甚至比以前还惬意。

    不知道多少法家官员,穿上了儒袍,戴上了儒冠,念儒家的名言,行法家之实。

    有了功绩是自己的,出了问题,那是儒家的锅。

    答案就是战国时期,曾经显赫一时的杨朱学派。

    一个在现在,早已经绝迹天下的思想流派。

    在刘氏的铁拳打击下,汉兴百年,杨朱学派没有一个门徒弟子能够光明正大的行走在天下的道路上。

    只能假托老庄学派的名义,躲在角落之中苟延残喘。

    至于如今,说不定早就没有了杨朱传人了。

    然而,刘氏对于这个学派的打压,却从没有放松。

    其打压烈度之高,以至于常常宁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

    于是,在某些地方与杨朱学派的学子颇为相似的老庄宅男们,常常无辜躺枪。

    当然了,汉室不兴文字狱,也不会以言论罪人。

    但,任何人,只要被怀疑‘与杨朱学派有关系’,那么此人终生都不可能为官。

    而且,其家族和本人,将受到种种限制和打压。

    直至其本人甚至家族死光光。

    是故,在汉室,一旦有人被人戴上了‘杨朱之士’的帽子,几乎就等于判了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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