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爹救儿子不用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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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涡河岸边的西陶,灯火通明。

    一个小小“寨子”外面黑压压的全是披坚执锐的士卒,举着火把,虎视眈眈,打算随时攻入这看上去十分残破的水寨。

    这里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亢龙军两万将士,已经彻底肃清周边各势力,将“反叛”的邓遐所部,围困在这水寨之中。

    西陶位于涡阳东南,谯县东南,传说范蠡助越吞吴后,泛舟五湖,游历齐、鲁,后至商(今亳州市)定居于西陶,这里挨着涡河,土壤肥沃,就算是战乱了,也一直是流民据点之一。

    不知道哪一波流民,还建立了一个小型的坞堡(水寨),后面流民不断更替不在话下,水寨却是一直都在。

    “真是糊涂,如果你们不找邓遐,我还很难抓到你们这些老鼠。邓遐明明不是桓公的亲信,我却建议他到汝阴县如这么重要的位置,你以为我是真傻么?”

    郗超喝了一口酒,感觉身体暖和了点,他站在大军背后的一处高台上,看着水寨中的点点灯火,心中感慨。卖了个破绽,还真逮住那帮人了,这让他内心隐隐有些兴奋。

    早就看司马家的破烂房子不爽的郗超,有着改朝换代的迫切情怀,他跟着桓温可不是因为追求功名利禄,至少不完全是。文人内心的追求,这是一种“骚”,不明白的人永远都体会不到那种感觉。

    “郗司马,已经将叛军包围,要不要速战速决?这里离涡阳不远,谢家在涡阳……”

    说话的这位将领叫段思,跟着桓温已经很多年,是一位老成持重的大将。穿着铁甲,国字脸配合敦实的身材,丢在军中丝毫不起眼,这样的人实在太多了。

    郗超眯着眼睛看了对方一眼,微微摇头说道:“该不该打,是我的事情,怎么打,是你的事情,不该问的事情,不要问,懂么?”

    这话绵里藏针,再加上郗超是桓温的绝对亲信,远远超过君臣与同僚,作为一个“上位者”,桓温就是杀儿子都不会杀郗超的,这种态势让段思如坐针毡。

    他连忙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说道:“是末将唐突了,还请郗司马吩咐。”

    “扎营,老老实实的扎营,该修的一样不能少,我们,就饿死水寨里的那些人。”郗超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饿死?那些之前可都是晋军啊,你说饿死就饿死?

    段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些也不是他可以问的,于是只好直接退下了。

    段思走后,郗超看在水寨内来回走动的人影,喃喃自语的说道:“亢龙军是桓公称霸的根基,在这种地方死一个我都要心疼死。之前已经折损了一些,不能再消耗了。

    建康的那些世家,心思可是多得很呢!”

    郗超想得很简单,就是把邓遐饿着,这水寨是挨着涡河,又没有纵深,河岸也被拦住了,最多也就捞点鱼而已。明天还得想点办法干扰一下那些人,不能让他们下河捕鱼。

    褚太后在水寨里,皇后王穆之也在,太子也在,哦,他们现在都自动“升级”或者“降级”了。郗超觉得,若是持续饥饿,只怕这里会发生人间惨剧。

    比如说还有些姿色的褚太后,和艳丽照人的王穆之,被那些哗变的士兵先o再x然后煮着吃掉之类的事情。当然,司马轩肯定也是一个下场了。

    郗超打了个哈欠,帐篷已经安置好,亢龙军兵力四倍于对方,而且养精蓄锐多时。之前已经把对方打残,现在么,把军队分成两拨,轮流休息,耗也把不到五千人的邓遐耗死了。

    就算他勇冠三军又怎么样,一百劲卒能把他牵制得动都不能动,在千军万马面前,个人的武力是十分渺小的。

    郗超钻进帐篷,亲兵早已铺好了床铺,他是文人,不比那些军汉,还是有些“娇贵”的。

    段思动脑筋不行,但行军打仗的基本功很扎实。郗超睡了之后,他就安排好值守的军士巡夜,忙了几个时辰,营寨的防务终于布置好了,他也累得不行,倒头就睡,留下副将巡夜。

    万籁俱寂之时,大营西门走来两个穿着亢龙军装束的士兵,脸上都是黑漆漆的,很脏,身上也都是鲜血,老远就闻到一股血腥味,令人作呕。

    “谁在那里?口令!”

    亢龙军训练有素,隔着一箭的距离,哨兵就大声呵斥来人止步。

    “你是哪个校尉麾下士卒,口令岂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附近有敌军的探子怎么办?”

    哨兵一愣,他却是没想过这一茬。对方说得……似乎也挺有道理的啊。

    假若附近埋伏着敌军的探子,听去了口令,后面不好办了。

    “那你一个人上前来,告诉我口令。”

    哨兵有些犹豫的说道。不过他觉得吧,应该还好,这里几把硬弩指着,就算杀了自己,难道他们还能闯进去不成?

    “说吧,今夜的口令是什么?”

    “你把头伸过来。”那士兵身材修长,很是好看,俊逸中带着挺拔。不过脸上很脏看不清,似乎是个斥候。

    哨兵警惕的把头伸过去,随即便听到了两个字。

    “鸡肋!”

    鸡肋?去他喵的鸡肋,今夜的口令明明是……正在这时,他感觉到一阵眩晕,竟然不由自主的说道:“好了,口令对了,你们进去吧。”

    “你这不合规矩,你还没回答我接着的口令是什么。”

    “途穷。”哨兵爽快的答道。

    这人挥挥手,另一个站在远处的“同伙”也走过来,跟着他一起进了营门。

    “喂,大当家,那家伙你是怎么糊弄的?”

    这位像是铁塔一样身材的“士兵”问道,正是乔装打扮的孟昶,而刚才和哨兵说话的人,就是赵川赵大官人。

    “没什么,我就说了鸡肋两个字。还有你这把弓,在桓温那里是挂了号的,幸亏没被认出来。”

    赵川示意孟昶不要多嘴,他心中暗想,系统给的“催眠术”果然厉害,可惜作用时间只有一天,一天之后,那哨兵就会想起刚才的事情,只是……那时候自己早就远走高飞了。

    估计他也不敢说就是了。

    “大当家,我还以为你会指挥江灌那五千新军,杀得亢龙军……”孟昶注意到赵川那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瞬间就不说话了。

    “亢龙军是桓温手下的王牌,其实临时招募的五千新军能对抗的?我带那些人来只是送死。他们可是以后的骨干力量,岂能毫无意义的死在这里?”

    郗超估计想不到,赵川跟他打的是一个主意,那就是“兵不血刃”。要是带着五千人打两万人的亢龙军主力,那真是一波头铁,到最后赵大官人的尸体大概会被挂在树枝上晃悠吧。

    “我们去找郗超的营帐。其实不用找,只要看到亲兵最多,最警觉的那个便是了。”

    孟昶点点头,赵川说得很有道理。

    这时迎面走来一队巡夜的士卒,赵川不等对方发问,率先问道:“途穷,口令!”

    “日暮!”领头的校尉看都不看赵川和孟昶,直接领着人就过去了。

    日暮途穷?麻麦皮,郗超这家伙还真是自信啊,他是在说晋国司马家日暮途穷吧,这么说也没错就是了。

    赵川在心中一波碎碎念,穿过好几个大帐篷,终于发现一处守卫最严密的小帐篷。

    并非是帅帐,但看上去跟别的帐篷都略有不同,果然是郗超的风格啊。

    赵川让孟昶在原地站好,看着他,一不对劲,就拿弓箭射杀那些亲兵护卫,他则是装作一瘸一拐的走过去,压低了声音对已经有些警觉的亲兵说道:“涡……涡阳,紧急……”

    随即就摔倒在帐篷门口!

    孟昶张大了嘴巴,完全没料到赵川演技这么好,当真是说晕就晕。

    “喂,喂,说口令!”亲兵不愧是郗超调教出来的,并未直接把赵川抬进去,而是警惕的蹲下来询问。

    “途……穷!”

    说完穷字,赵川头一歪,彻底“晕死”过去。口令对上了,亲兵不敢耽误,急忙将人抬进郗超的帐篷,还有人去请军中的医官。

    “这么晚了有斥候回来禀告军情?”

    郗超那老鼠一样的小眼睛眯着,用手捋了捋八字胡,他站起身,帐篷里本来就有油灯,只是光线不太好,他一时间倒也没认出赵川来。

    “去请医官了没有,他刚才说了什么没有?”

    郗超沉声问那个亲兵道,脸上有一丝不悦。

    被吵了瞌睡,换做谁都会不爽的。

    “他说涡阳,大概……”

    涡阳?难道是谢家的兵马到了?他们不是已经被困在徐州么?

    郗超心中一沉,却不知道这消息是否为真。因为之前他已经探查过附近的晋国军队,唯一成建制的,就是江灌的五千新军,这些人,不可能为谢家张目,除非谢家开的条件极高。

    想想也是,江灌跟谢奕有私仇,他吃饱撑的接受谢家的招揽?

    亲兵拱手出去了,这里不是他应该呆的地方,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是底层人民的朴素智慧。

    “大舅哥,好久不见了啊,你还是这样风采依旧呢。”

    地上“躺着”,“昏迷不醒”的“斥候”,忽然爬起来,搂着郗超的脖子,十分亲密的说道:“郗家两个妹子都生了孩子,你这个舅舅也不去洛阳看看,真是刻薄啊,有一个还是你亲妹妹呢。”

    上当了!

    郗超心中一沉,随即苦笑道:“洛阳是龙潭虎穴,我不敢去啊,或者她们回娘家如何呢?”

    “那可不行,孩子都还小呢,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赵川笑眯眯的看着郗超,一切尽在不言中,两人都是聪明人,不需要弄得那么直接。

    “你有什么打算?”

    “请你去前面水寨里喝喝酒怎么样?”

    “那些家伙还有酒么?是断头酒么?”

    “那可不一定,关键是要看大舅哥你怎么选择咯?”

    两人你来我往暗地里交锋,郗超叹了口气说道:“这把我栽了,但是,我宁愿死也不能让褚蒜子她们逃出生天。我死了也好,还能拉你这个垫背的呢?”

    “其实呢,假若有一天我得了天下,两个妃子都是郗家的人,你也不亏啊。你也得替你家族想一想吧。没了郗超,郗家可就不行咯。但你若合作,将来我不会亏待你和你们家的,毕竟我们也还算是亲戚不是么?”

    郗超不说话了。

    因为赵川说得有道理。桓温若是不能得天下,那么赵川得天下,对郗家是最有利的,因为郗家本身没有争霸天下的实力,他们总是要依靠一个强者的。

    “你被劫持,桓公不会怪你的。再说了,在他心中,你可比褚蒜子重要多了。没有真的褚蒜子,我可以在洛阳弄个假的嘛。没有真的司马轩,我也可以在洛阳弄个假的,真刀真枪,还是靠战场上说话,不是么,大舅哥?”

    “行了行了,走吧走吧,我跟你走一趟,去水寨。不过事先说明,要是段思不听我的,宁可我死也要攻打水寨,那可就没辙了!”

    郗超选择了直接服软。因为赵川满足了他心中最重要的两条。

    第一,他不会死,只要他不死,将来会有源源不断的计谋出炉,给桓温最大的帮助。第二,亢龙军不会受到损失,桓温统治的直接力量还在,那些世家就翻不了天。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次他只是守株待兔碰运气,原本是抱着失败打算的。所以就算真失败,也不是什么特别难以接受的事情。

    更何况……赵川说出了一个他不能启齿的原因。郗家,其实是墙头草。当年郗昙让身患重病的郗道茂跟着赵川来到洛阳,难道真就是为了女儿的终身幸福?恐怕不仅仅是这样吧。

    郗昙在历次防御作战中,都不遗余力的守卫洛阳的“软腹部”,这难道都是巧合?

    郗道茂又不是郗昙唯一的孩子,用得着这样么?

    那只能说明一点,那便是郗家除了郗超外,其实还在别的地方下注。

    “短刃有没有,架住我的脖子,快点。早点到水寨去,早点料理完这些事情吧,真是的。”

    郗超一脸无奈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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