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牢饭很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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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从古至今流传着一个说法,那便是不管日子过得多么苦,年都是要过的。赵川从校场出来,发现苏蕙一身灰色的袍子,看上去很是不起眼,撑着竹伞在营门口等他。

    不知为何,赵川看到这一幕突然很心酸。

    如花似玉的年纪,因为管理着情报和密谍,所以总把自己打扮得不起眼。别的孩子都还在幻想美好生活的时候,苏蕙早已见识过人世间各种类型的尔虞我诈,变得心智坚韧。

    “走吧,晚上一起吃个饭。”

    赵川解下肩膀上的大氅,裹住苏蕙瘦弱的身子,对方本来想要瞪眼瞪回去,看到赵川认真的表情,身子又软了下来,老老实实的让赵大官人将她搂在怀里。

    “大鱼已经入网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收网呢?”

    苏蕙没有忘记正事,在赵川耳边沉声问道。

    “没事,他必走洛河渡口,那颗钉子已经被我拔了,今夜我就出发,洛阳城里就拜托你主持大局了。”

    赵川把食指上的银色指环递给苏蕙,对方没有犹豫就收下来了,他们之间的信任,很多夫妻都比不了。

    “我明白了,邹媚儿武艺高超,让她跟着你吧,我在洛阳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为了更好的照顾“弟媳”邹媚儿,也为了苏蕙的名节着想,谢道韫将苏蕙和邹媚儿两人安排在赵川府邸隔壁的院落里,仆人小厮一应俱全。

    至于慕容雨,赵川的妻妾们觉得现在的状态就很好,她们是不会让这个女人进家门的。她们能接受长安君这个鲜卑女子,是因为对方毫无心机没有威胁,这不代表她们对谋略出众的鲜卑公主毫无戒心。

    “我本来是担心你得意忘形了。现在看来,你还是挺上心的嘛。”

    “嘛……毕竟多事之秋已经来了,把这个隐患剪除,怎么都会让心情舒服点。”看着地上一点点变白,赵川喃喃自语的说道:“要过年了呢,元辰(春节)一过,农忙就要开始了。”

    谢家居然把出兵的日子选在这个时节,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他们不用耕种土地么?

    赵川在洛阳地区实行的是“有恒产者有恒心”的府兵政策,军队主力常备军都是自耕农,常常是兄在外打仗,弟在家耕田,所以军队能保持团结和向心力。

    就连从慕容恪麾下俘虏来的那些汉人,赵川也给他们安置了“官田”,税负略高,但远比邺城一带的负担要轻。新技术的应用已经进入“深水区”,朝着农业方面渗透了。

    “想你爹了吗?今年想去建康过元辰节(春节)吗?你爹现在在晋国朝堂上为官呢。”

    赵川看到苏蕙脸色有些不对,关切的问道。

    “罢了,你不是常常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么?你多努力点,我爹走的弯路就会少点。前几天传来消息,我爹因为这次客星犯帝星的事情,被人找了由头贬官了,现在赋闲在家呢。”

    果然是啊,没后台就不好做官。赵川心有戚戚,自己若是当了谢家的上门女婿,日子未必见得好过。

    “人各有志,至少你爹没有将你嫁给权贵做偏房,他还是有节操的。”

    赵川想帮苏道质说句话,没想到换来的却是苏蕙的白眼。

    “行了,我回去了。你也好好准备下吧,邹媚儿一定要去,别没抓到猎物,反而被猎物咬伤了。”苏蕙语气不好,但却带着浓浓的关心,赵川点点头,看着苏蕙离开视线,却也没将大氅要回来。

    第二天一大清早,洛阳城南门大开,赶集的人群一个个排队接受检查入城,这些人多半是来自洛水南岸,马上过年了,城内的集市非常热闹,采办年货过年的人络绎不绝。

    一个时辰以后,城南的另一扇大门才缓缓拉开,这道城门是只许出不许入的,自赵川入主洛阳以来,“城门单行道”就是铁一般的规矩,这也是方便了城门官管理。

    入城的大门专门入城,如果有人要从这道门混出去,一定是有原因的,城门官会派人直接将这样的人押送到苏蕙那里。所以很多想浑水摸鱼的家伙,都只能老老实实的排队等候。

    此时雪已经停了,地上白茫茫一片,踩上去留下浅浅的鞋印。相比于入城城门,出城的人就少多了,特别是一大清早。

    “等等,马车里面是什么人?要例行检查!”

    城门官老丁拦住迎面而来的一辆马车。

    赶车的马车夫暗暗吃了一惊,明明昨日守城的城门官不是此人,为何今天会变了呢?

    不过他还是不动声色的说道:“里面是我家老爷,到洛水南岸的庄子上去给佃户们送点年货的。”

    “送年货?你们老爷会这么好心么?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听说啊!”

    老丁阴阳怪气的说道,语气颇为严厉,带着质疑。

    车夫眼睛一转,不动声色的将几张“金圆券”送到老丁袖口里,满脸堆笑的说道:“瞧您说的,谁不知道我们福源堂,一向都是乐善好施的。官爷想查,那查查便是。”

    老丁点点头,掀开马车的厚重帘子,发现里面坐着一位胖胖的老者,一副地主老财打扮,略显俗气,此时正在闭目养神,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将帘子拉上,马车大概是没问题。不过有没有问题不是老丁说了算的,他回头满脸讨好笑容的对一名校事府的黑衣干员问道:“这……还要查吗?看着不像是贼人啊。”

    两人对视了一下眼神,那名穿着黑衣,神情肃穆的汉子微微点头,大手一挥道:“放行吧。”

    马车夫松了口气,又为那几张金圆券心疼,这玩意虽然是纸,但购买力很坚挺的,晋国城市和燕国的邺城都能换到东西,大面额的需要申请和登记挂名,这玩意对于洛阳以外的人来说真是可遇不可求。

    马车离开了,拖着一车货物的驴车也跟在马车后面走了。等他们都消失在视野当中后,老丁小心翼翼问那位一身黑衣的校事府干员道:“苏先生说的,就是这一家么?”

    “你收的金圆券,可以留下,但我会上报给苏先生,告辞。”

    黑衣干员干净利落的离开了,只剩下神情略微尴尬的老丁。

    洛阳城的苏蕙啊,俗称小魔头。宁可得罪赵川,也别得罪那家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苏蕙既是“女子”,也是“小人”,就更难伺候了。

    正当老丁在一边悲春伤秋,因为不得已“收受贿赂”而惴惴不安的时候,刚才离开的那辆马车,一直向南,穿过洛河上新修建的洛河大桥,然后在洛河南岸一直沿着河边走,来到一处荒废的果树林。

    树林前头断壁残垣,埋藏在白色的雪之下,说是鬼屋也有人信。

    这片园子西晋时期乃是弘农杨氏的果园,后来妖后贾南风作恶,杨家宗房惨遭其灭门,死者多达数千人,这处果园当时也是埋骨之地。

    之后随着北方地区的八王之乱,胡人入洛阳,被进一步荒废,谁也没心思在这里耕种,都躲进洛阳城里去了。

    赵川入主洛阳快两年了,但由于人口有限,形成了北贵南贱的格局。洛水南岸乃是穷人聚集的地方,大家都去打理庄稼了,荒废了的果园什么的,自然没有人去管。这里也成为了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怎么样,雨公主接出来没有?”

    一个留着八字胡的青年看起来有些老态,白色的大氅似乎要和这环境融为一体。他面色威严,带着慑人的气势。

    “家主,雨公主不愿跟我们一起走,在下无奈只好将其迷晕,就在马车夹层里。”

    车夫小心翼翼的答道。

    “废物,怎么可以让雨公主待在马车夹层,冻到了怎么办?”

    披着白色大氅的青年将大氅丢给车夫,自己钻进马车里,将已经陷入昏迷的慕容雨抱了出来。

    看到夹层里的软垫和皮衣,他面色稍缓,将慕容雨抱进已经被荒木所遮盖的屋子里。

    “生火吧。”

    “家主,那样可能会暴露我们的位置。”马车夫忧心忡忡的说道。

    这位面色威严的青年略作思考,点点头说道:“你说得对,现在就去渡口吧,等上了船一切都不必担心了。即使赵川想在黑石关设伏,关外也尽是燕国的军马,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嘘!”“嘘!”“嘘!”

    三声怪异的鸟叫,几匹骑着双马的骑手来到青年身边,已经整装待发。

    “走,洛水南岸前面的渡口,都是我们的人,船也准备好了。我和雨公主坐马车,你们在前面打前站吧。”

    这位八字胡青年用自己的大氅紧紧裹着慕容雨,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虽然刚才说得精彩激昂,但说实话,他心里却是没底的。

    赵川不是普通人,这一点他早已确定。这厮现在在邺城的名声就跟豺狼虎豹差不多,是个极为难产的角色。

    一行人马路上没有遇到什么阻碍,甚至可以说,在这个时间,这个季节,洛水南岸的人,要么是在洛阳城内作坊做工,挣钱,卖东西,要么就在书院读书学习。

    农闲时节,待在家里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去捞点“外快”。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来到一处隐秘的渡口,这里从前只是喜欢钓鱼的人聚集的岸边,停着一些小船用于垂钓的。但赵川来了以后清理了洛河的淤泥,让此地也可以停靠比较大的楼船了。

    此时一艘通体“洁白”,满是落雪,船身却涂着黝黑熟漆的双层楼船。

    这种定制的船很少见,一般只有世家子弟才会有,比如王羲之家里就有那么一艘充满文艺气息的画船,王孟姜在那一夜,在繁星之下的画船上的,对赵川萌发了难以割舍的爱意。

    看到这艘船,八字胡青年松了口气,只要上了船,一切都好说了。

    “家主,属下已经备好了暖身的酒菜,床铺也已经准备好,请家主上船。”

    一身灰衣打扮的船家,摘下瓜皮帽,恭敬对着八字胡青年行礼。

    “等等……罢了,此地不宜久留,先上船再说。”

    马车被推进洛河,马匹也被牵上船。船夫一摇浆,楼船缓缓开动,但运行的方向,却不是东面的黑石关……而是西面的洛阳城!

    八字胡青年刚想动作,发现怀里的“慕容雨”,已经拿着短刃,放在他的脖子上。

    “你不是慕容雨,你是谁?”

    这位已经被挟持的青年面不改色的问道。

    “卢偃啊卢偃,你能够易容,为什么别人就不能易容呢?”

    船夫走进船舱,摘下瓜皮帽,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竟然是赵川假扮的!

    “出来吧,总躲着也不是个办法!”赵川拍拍手,从船舱里面走出来一位窈窕婀娜的妇人,发髻高高盘起,已经不是少女打扮,眉眼散开略显妩媚,正是慕容雨无疑。

    卢偃呆住了,如果说这一位是慕容雨的话,那自己劫来的人是谁?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在下姓邹,名丽华,你可以叫我邹媚儿。”

    邹媚儿私下面具露出阵容,其妖艳竟然不逊慕容雨,甚至还有多几分媚态,也是个绝色佳人。

    “雨儿,你看看,你跟着这种好色之徒,有前途可言吗?”

    卢偃一脸惨笑的指着邹媚儿,却不想脾气火爆的邹媚儿直接一耳光把卢偃脸上扇出一道鲜红的掌印。

    “闭上你的狗嘴,我乃陈郡谢氏子弟谢玄的正室夫人,你刚才的意思是要说我是个贱妇么?”

    这一巴掌把卢偃打懵了,半天没弄明白赵川跟邹媚儿是什么关系。

    说完邹媚儿就扭着腰离开了船舱。卢偃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一位“弱女子”居然敢大言不惭的说看住自己那些手下,可见对傍身的武艺相当自信。

    “谢谢你来救我,实际上,我不需要你来救的。如果我想走,那一间你们都能轻松进出的小院怎么可能拦得住我呢?”

    说完慕容雨在赵川的嘴唇上轻轻一啄,有些惋惜的看着卢偃说道:“直到今天你还不明白吗?我让他当我的入幕之宾是因为这是我心愿,你现在自投罗网又是何苦?”

    卢偃嘴角一阵阵苦涩,却听赵川懒洋洋的说道:“没事,我那里牢饭很好吃的,比邺城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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