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了系统给的秘法,声音不仅自己麾下的大军能听见,就连皇甫真那边,也如同魔音灌耳一般,无可回避。
“任侠平生愿,一叶边舟莲波滟;
秋水墨色染,如见美人眼波怜;
故人久未见,焚诗煮酒杯未满;
风长卷,轻将红袖挽。
请君三尺剑,烽火城头沥肝胆;
借君三十年,繁花万里好江山;
翻千册案卷,谜雾遮眼心事高悬;
惋叹史简笔艳。
添,一字绝判,千金不换。
此生何用声声叹,道不尽流年。
看流沙聚散,回首天涯路远。
英雄何用声声叹,断碑落残垣。
君不见青山,豪杰冢化尘烟。”
苍凉的歌声,俊秀的歌词,沙哑的嗓音,瞎扯淡的调子,却不见任何违和。
仿佛这一切理所当然,英雄自然不必为自己的命运而叹息。赵川的洒脱,让人感慨。
仿佛英雄末路般的绝唱,今夜之后,世间恐怕再无赵川,再无这个在洛阳创造奇迹的人。
仿佛……一颗新星还未升起,就将迎来陨落!
他本可以不来,但为了抗争命运,他还是来了。残喘着苟活和挺立着赴死,他选择了后者。
阵中的沈劲小心的用沾满血迹的衣袖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他想起了当年沈家的没落,从贵族沦为贱籍,忍辱负重,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重新回到巅峰么?
大家都尽力了,也赢得了对手的尊敬,但还是不甘心!难道走到这里,就是最后了吗?明明渡过这一道关口,就会有无比光明的未来!
他不后悔,但是这贼老天,为何要如此不公?
现在人困马乏,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摇摇欲坠的大阵保护着奄奄一息的将士。他即使还有万丈雄心,也难以扭转败局。
“大当家!”孟昶的声音带着哽咽,就算他是个粗人,也听懂了赵川心中的落寞与不甘!
“不要叫我,没看到我正在酝酿情绪么?人生又能有几次这样的悲壮,你不要多嘴,让我好好揣摩体会一番。”
赵川头也不回,不客气的呵斥打断孟昶。
尼玛真是帅不过三秒!
孟昶为之气结,人还是那个人,常常有不着调举动的赵川,还是那个洛阳城里不按常理出牌的大当家。
“孟昶,多喝点水,把剩下的干粮都吃了,晚上,我们一起,慷慨赴死!”
赵川站起身说得平淡,他在车厢顶上,每个人都需要仰视,此刻正好太阳落山,还剩下一点余辉,照在他身上金灿灿的宛若天神。
不禁让人想起“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句话。
此时他就像是被敌人重重包围的战神一样,好比当年项羽只剩下数十骑,尚能斩汉将于万军之中,英雄末路,荡气回肠。他的身形是如此高大,让人无法直视。
赵川拔出短剑,指着慕容大军所在的方向,大声喊道:“兄弟们,今夜,就让我们战个痛快!”
“好!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
“大丈夫马革裹尸,岂不快哉!”
众人都是群情激昂,恨不得要冲出大阵和皇甫真杀个你死我活,只有窦韬发现赵川对他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心中一颤,想起昨日赵川所交代的事情,暗赞对方料事如神。
大家都认为现在这境地已经是十死无生的局面,只有窦韬知道,尚且还有一丝生机,甚至是反败为胜的机会。
“潜龙勿用,如果给你十年时间,席卷天下,或许都不是难事,只是,真的可惜了。”
皇甫真还是在马上,看着远处赵川的身影是如此高大,几次拒绝了部将提出的用硬弩射杀对方的建议。
或许那样真能射杀赵川,但哀兵之下,对方所爆发出来的勇气和复仇的狂暴,却会增加许多无谓的伤亡。在皇甫真眼中,激怒对方大军这纯粹是吃饱撑着了没事做。
“传令下去,今夜所有部众,包括轻伤在内,全部出击。铁拐子连环马也一样,让他们去把马头套上铁罩,用铁环连起来吧。”
皇甫真声音不大,但亲卫激动得甚至要全身颤抖。
终于要出绝招了吗?等这一刻等了好久了!
亲卫猛然点头,下去传令了。
“大帅要我回师,明日清晨,收拾完战场就可以回去了吧,这一仗打得还真是胶着,不过,马上就结束了。真可惜啊,没机会看到你将来纵横捭阖,一飞冲天。”
皇甫真看着赵川军中那残破的大阵,心中稍微松了口气,竟然产生了一丝敬畏之情。
这次当真是胜之不武,用最笨也是最有效的方法获得了绝对优势。
填人命,比人多,用车轮战,几条命换一条命,其实赢了也没什么值得夸耀的,仅仅是说对慕容恪有个交代罢了,这一仗实在是人生之耻。
倒是对面那位统帅,打得有声有色,值得尊敬。更何况他还那么年轻,潜力无限。
“不服老不行啊,赵川这样的年轻人,以后只会越来越多。我和慕容恪的时代,终究有一天会慢慢远去。”
皇甫真叹了口气,摘下头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两鬓的白发比之前多了许多,眼睛布满血丝,国字脸上的疲惫怎么也抹不去。
天渐渐黑了下来,却并未等到皇甫真心中理想的那个夜黑风高的场景。
银色的圆盘高挂空中,月光挥洒大地,战场上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息,无论是赵川也好,皇甫真也好,甚至那些有战阵经验的老卒,都已经明白一个再浅显不过的道理。
今夜就是决战的胜负手,不会有同归于尽或者两相平安之类的结局,幼虎和猎人,必然只会倒下一个。从目前的情况看,兵力雄厚的皇甫真,似乎胜算更大。
“浸油的桐子准备好了么?火箭矢准备好了吗?铁拐子连环马准备好了吗?”
皇甫真的声音冷的让人害怕。亲随压着心中的紧张,低声答道:“将军,全都已经准备就绪了。”
“很好,下令总攻吧,按昨夜制定的计划来。”
赵川这个小滑头,刚才就已经把之前颇有层次的车厢全部拉到外围来,大概也是知道这东西不耐火,一旦烧起来,里面全是火海,人会被活活烤熟。
五行梅花大阵早已失去原本的作用,那些车厢,不但已经残破得摇摇欲坠,而且现在还会成为关住他们的囚笼,赵川又怎么会没后手来应对呢。
现在车厢一个挨着一个,围满了三面,只留了一个“出口”,就是打着决一死战的主意!出口的方向,正是面对着鲜卑慕容的大军!
“开始吧!”
皇甫真一声令下,大军之中负责鼓乐的士卒,敲响了一面声音极为震撼的锣。
“哐”的一声,让人全身都打了个冷颤。
“呜呜呜呜呜呜!”号角吹响,收割人命的暴力机器,已经火力全开,不会再像之前一样保留体力。
“杀呀!”
鲜卑步卒倾巢出动,攻势延绵不绝,前面被杀死了,后面就立刻顶上。赵川大军之中除了他本人以外,其余的人脸上都露出绝望之色。
没崩溃只是因为投降也没有用,还不如死得硬气点。
只是因为没有生的希望,所以才保持着士气,打算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两翼的鲜卑轻骑像是蟒蛇一样围着大阵环绕,一边跑一边丢火把和引火之物,这些骑手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他们打算为前两天死去的袍泽报仇。
孟昶带人射杀了几十个骑兵,却依旧不能阻止对方的行动。
这些轻骑根本就不防御冷箭,更没有还以颜色的打算,他们的任务,似乎就是像大阵外围的车厢投掷引火的桐子而已。
“大当家,现在已经是绝境了,我们还不动手吗?”
窦韬忧心忡忡的跑过来,他已经看不到生的希望,就算石越来了也是一样。
“你说,皇甫真现在是不是认为他已经胜券在握?那些车厢烧垮的时候,应该就是铁拐子连环马来冲阵的时候吧?”
赵川的样子很像是后世屌丝在参观冰雕展一样,兴致盎然的看着马车一辆一辆被点燃,他似乎一点都不慌张,脸上还带着神秘的微笑。
这让窦韬心中稍安。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些马车已经摇摇欲坠了,散架后烧不到我们的。传令,刀盾兵在外,我们出阵,成败与否,在此一搏了!”
不理会那些车厢,位于大阵之中的士卒开始结阵,收缩防线,慢慢朝着前方移动,他们随即陷入重重包围之中。
“铁拐子连环马,可以出击了,正面击溃!”皇甫真一声令下,他后方出现许多拿着火把的重骑,方阵整齐划一,看上去十分威武。
这些骑兵都披着马铠,用铁环穿起来,乃是当年慕容恪对付冉闵的王牌部队。
赵川也看到了皇甫真那边的动静,他淡然的对身边正在指挥杀敌窦韬说道:“可以了,发信号吧。石越是聪明人!”
窦韬心中一惊,连忙将背后的背囊打开,拿出一个木质的盒子,用火把点燃引信!
果然,向来智计过人的石越,被委以重任了么!
窦韬心中五味杂陈,有些妒忌,也有些庆幸。
既希望石越不要那么厉害,又担心石越真的不厉害,难以扭转现在泰山压顶的被动局面,有时候人的心思真就这么复杂。
“砰!”的一声巨响,一枚色彩绚丽的烟花飞上天空,绽放出迷人的光辉。这时不仅是双方的主帅都看呆了,就连那些拼杀的士卒,那些打算启动冲击的连环马上的骑手,都疑惑的望着天空。
这年月烟火还是稀奇货色,见过的人可以用凤毛麟角来形容。
“砰!”的又一声巨响,声音比刚才大得多,而且伴随着冲击的音波。
那些缓过神来,已经进入冲刺状态的连环马方阵,中间黄色的火光一闪,血肉横飞并冒起浓烟,没人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砰!”又是一声,恰好皇甫真身边一声巨响,火光闪现,这位燕军主将被震落马下,耳朵嗡嗡作响,周围的事物都变得很慢!随即晕死过去。
连环马方阵的马匹受惊,中间一大片已经血肉模糊,马匹四散奔逃,却又被铁链连着,造成了可怕的连锁反应。
马匹的铁铠被扯断,马肉被扯下来,血肉模糊的马匹冲入鲜卑步卒密集的大阵之中,随后便乱作一团。
赵川瞬间感觉压力骤降!
不过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远处有东西从黑暗中抛射过来,落到人群中就炸开一大片,失去战斗力,互相踩踏更是不计其数。
“这是妖法啊!”
“怎么石头会爆炸?”
“不好了,皇甫将军被炸死了!”
“快逃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慕容恪的这支铁军,已经失去了以往的镇定。再强的敌人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东西只有未知!
战场上已经乱成一锅粥,鲜卑大军在全军出击的情况下,硬生生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混乱所打乱,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兄弟们,援军来了,敌人中计了。反攻杀敌,封妻荫子,吃香喝辣,就在今日!”
战场之上的扩音,正如他白天唱的那首《天行九歌》一样!无论是敌我双方的大将还是士卒,都听得一清二楚。
赵川麾下的将士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再也不龟缩防守,甚至连碍事的盾牌都丢弃了,而慕容大军则乱哄哄的转身就跑!
神秘的爆炸还在继续,赵川注意到一片灌木丛后面似乎有人影在晃动。
“反攻杀敌,封妻荫子!”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伴随着慕容大军后队那一阵又一阵的爆炸声,他们的士气像是雪崩一样的瓦解,无论将校还是士卒,谁还有心思打仗,都是一个劲的跑,只恨爹妈少给了两条腿。
互相践踏的,马匹受惊乱窜的,被炸死炸晕的,慕容恪麾下这支铁军,此刻就像是被人捏住脖子的公鸡,胡乱扑腾挣扎着,却是离死亡越来越近。
向《秦时明月》和《天行九歌》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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