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什么朝代,社会的构成,都是由很少一部分精英,大部分普通人,还有一些傻子组成。
慕容俊,慕容恪,慕容垂这样的精英,还有……类似于可足浑常这样的庸才。
慕舆长卿和可足浑常差不多,他不是傻子,却也不是慕容垂那样的顶尖人物。
他会打仗,但能力一般。
出身贵族,但地位并不算很高。
说明白点,他其实就是个投胎水平还算可以的一般人罢了。经过二十几年奋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已。
只是这次被推举出来牵头,麻烦大了!
探子回报,慕容垂带着燕国中军(沿用曹魏旧制,乃是对外出征的野战军),已经在枋头城郊外驻扎!而名义上从属于他的将军们,现在还在讨论部队指挥权的问题!
高玉杀掉慕舆根,直接斩断了蛇头,他手下那帮将军的浆糊脑袋,推举出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傀儡已经属于超常发挥,想让他们万众一心,简直难如登天。
“报!将军,有一支骑兵已经到了邺城外十里列阵,打的旗号是慕容,并不知道具体是哪一支队伍!”
卧了个槽!怎么来得这么快!
跟久经战阵,打老了仗的慕舆根比起来,慕舆长卿从军时间不长,只能算是“嫩嫩的菜鸡”。他只是从小兵书看得多,真正的操作其实不算多。
慕舆根贪婪好色不假,但他确实会打仗,不然也没有现在的地位,慕舆长卿人没自己叔父那么坏,本事却也差了许多。
不速之客到来,城内好歹也有几千大军,北郊大营也有一两万人,这些人拉出来,未必不能和立足未稳的平叛大军真刀真枪的打一场!
打的话,是速死,但有一线机会死中求活。
不打的话,是慢慢等死,邺城内也没有多少存粮,自己又不是慕舆根,他只是个临时被推出来的傀儡,到时候,这些心怀异志的将军,为了活命,会不会把自己推出去?
很有可能!而且更有可能的是,慕容家的人,会顺水推舟,暂时放过这些人,杀掉自己这个替罪羊!
一想到这里慕舆长卿就吓得背后全是冷汗!
“来人,通知北郊大营的骑兵,在东门附近埋伏!城内所有不当值的全部出南门列阵!”
慕舆长卿豁出去了,反正是个死,就算失败,他也要拉几个垫背的,万一赢了呢?
如果赢了,他就会取得很高的威望,那些暂时臣服于他的将军们,也会将他看做是一个真正的统帅!
慕舆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把自己和慕舆根看做一伙人,恨不得砍下自己脑袋去找慕容俊表功。
他们都会跟在自己身后,慕舆家会取代慕容氏,成为北地燕国的主人,只要能赢这一仗!
中军是慕容家的铁杆,只要这一支军队败了,或者实力大损,其他的部族,还会臣服于他们么?
慕舆长卿走上邺城南门城楼,此时大门已经洞开,无数火把将城门不远的一片空地照得如同白昼一样。
有一种紧张和兴奋的感觉!很像是他小时候偷偷将家里的侍女衣服脱下,第一次吃禁果时的感觉,很刺激,很紧张,还有些无法控制的颤抖。
慕舆长卿紧紧抓着邺城南门城楼上的女墙,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将军,城内召集了五千步卒,已经在南门列阵!”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也许是很久,也许只是一盏茶的时间,反正慕舆长卿没有感觉到,副将已经上城楼汇报,人召集齐了。
这五千人是慕舆家的嫡系,不然慕舆长卿将其他将领的士卒放进邺城,只怕晚上睡觉都睡不好。近几天扯皮就是为了这些破烂事,不然大军早就杀向枋头,说不定慕容俊都抓住了。
正因为人心不齐又群龙无首,他们才会错失最重要的先机,等商量出一个章程来的时候,慕容家平叛的大军已经来了!
来的速度好快,但也正常,毕竟他们鲜卑人就是靠的马上得到的国土,骑兵的机动性,自然是无须多言。
“你拿着我的印信,去东城门那边找北大营的人,让他们伺机而动,一旦打起来,就去抄对方大军的后路。”
副将拿着印信走了,慕舆长卿心里很慌很没底。
临时拼凑在一起的利益组合,遇到危难时,究竟能有多团结,实在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前方一阵骚动,慕舆长卿看到那星星点点的火光在慢慢靠近,速度越来越快,似乎是在加速冲锋!
不打照面,直接上来就砍?
慕舆长卿不知道这次来“平叛”的主将是谁,只觉得对方真是胆大妄为到了极点,要知道,他自己手里也是有好牌的,对方是骑兵,他自己何尝没有呢?
只要那些人不会令智昏的话!
“长枪兵上前,刀盾在后!”
“弓弩手准备!”
“玄月阵!”
慕舆长卿也是打过仗的人,自然不会背靠城墙还不敢一战!
近了,更近了,站在后面的慕舆长卿甚至都能看到轻骑的头盔!
对了,为什么不是重骑?
心转如电之间,已经开始短兵相接,轻骑并没有那么傻,直勾勾的往长枪上撞。
他们选择的是骑射,双腿踩着马镫,夹住马身,让双臂解放出来,熟手可以很轻松的完成抽箭,射箭,转身拉马,撤离,这一系列动作。
不要觉得奇怪,后世的1955年在湖南长沙西晋永宁二年(302年)墓葬中,出土的三件骑马青瓷俑随葬品,发现马鞍左前侧处作出三角状镫,这是目前青瓷中最早的马镫形象。
随后的1965年,辽宁北票西官营子发掘了北燕冯素弗墓,获得了马镫的实物资料,冯素弗死于太平七年(415年),此时马镫已经很是成熟。
不仅实用,而且还玩出花活,成为了墓葬的装饰品。
一轮箭射来,慕舆长卿的队伍有些混乱,又很快恢复了正常,这只是基本的交锋,远远不是一锤定音的胜负手!
很快轻骑又来了,这次又是一轮箭,但慕舆长卿已经命令刀盾兵上前,替换受伤的长枪兵,跟轻骑短兵相接了!
慕舆长卿看到自己左手边有一大片火光在窜动,似乎是北大营的骑兵出动了!
“总算那些混球还知道现在已经是生死存亡的时刻了。”
他低声嘟哝了一句,命令在身后一直修养的亲兵队压上去,是时候拖住这些骑兵了,只要坚持到北大营的人马截断他们的后路,这一仗就稳了!
尽管心中有些不安,自己似乎是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慕舆长卿感觉自己已经看见了黎明的曙光,大概……
阳城的某个别院内,赵川正在锯木头,长安君则是坐在石凳上温柔的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天已经亮了,谢道韫跟王孟姜两人一夜都没睡好,脑子里全是某个坏人和长安君抵死缠绵的画面,第二天早上起床,两个妹子都是浓厚的黑眼圈。
已经接受了一个人,不代表心甘情愿的和对方分享自己的男人,心中多少都会有些酸楚。
一进门,就看到赵川在忙着,二女心中松了口气,看来赵川跟长安君昨夜应该没有发生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
“早啊,正好有件事情来找你们参详呢!”
谢道韫跟王孟姜坐到赵川对面,四人正好能凑一桌麻将了。
“可儿,你现在就来说说慕容恪的王牌,连环铁马阵!”
赵川将一堆小木头放在石桌上,用鼓励的目光看着长安君。
一直以来都是被照顾,从来都没有作为别人依仗的长安君,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赵川此话一出,连平日里喜欢开玩笑的王家小妹,脸上都出现了凝重的表情!
军国大事,一向不是妇人和孩子能参与的,就说王羲之吧,小时后在叔父王墩家里睡着了,后来王墩和手下一个将领商量军务,后知后觉才发现王羲之在房间里睡着了。
靠着抹口水到脸上装睡,书法圣手王羲之才逃过一劫,不然必死无疑!
“那个,我不知道你们有这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先和孟姜妹妹回避一下比较好。”
谢道韫拉着兴致勃勃的王孟姜,就要往卧房里去。
“给我坐下,就在这里老老实实的听着,我们家没有那种规矩。”
赵川死死按住谢道韫的肩膀,盯着她那有些躲闪的眼睛说道:“你们都是我最信任的人,你们选择了我,我就不会辜负你们,瞒着你们,安静坐下,有话就说,没话就让可儿跟你们上一课。”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谢道韫和王孟姜还能说什么,只得坐下来听长安君讲解慕容恪创立的连环铁马阵。
赵川的话,让她们心中无比感动,只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
有些男人,是可遇不可求的,遇到了,就是一辈子的幸福,当然,如果他身边没有其他的女人就更好了!
“可儿,你看,这些就是一匹匹马,现在你来列阵看看,连环铁马阵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东西。”
赵川,谢道韫,王孟姜,三人一齐看向长安君,鲜卑妹子的脸刷的一下红透了,竟然卡住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别紧张,没人会笑你的,你现在说得越多,将来我们吃亏也就越少。”
长安君深吸一口气,拿起一个小木块说道:“所谓的连环铁马,就是马匹穿上铠甲,包括马头,只留眼睛和腿在外面,铠甲之间用铁链相连。
只不过,铁甲很重,铁链也是不轻的,不可能行军的时候穿,只能在列阵之前穿好,完成了冲击之后,再折返回来,能赢就赢了,马的体力耗尽,铁马阵不攻自破。”
长安君将石桌上的木块摆出一个阵型,她思索了一下说道:“实际上,马和马之间的连环,是相当脆弱的,因为你没办法保证所有马的速度都一样。
真正控制大阵的,是马车,马车里有绞盘,可以控制铁链的长度,而且还可以居中调度,具体怎么样我不知道,这是慕容家的核心机密,甚至慕容伟都不知道,只掌握在慕容恪等少数人手中。”
长安君在石桌上比划了一下,谢道韫和王孟姜二人跟赵川都是面面相觑!
这尼玛怎么感觉像是来自现代的东西呢,装甲步兵的坦步协同,就有点这种意思吧!搞不好又是那位先知的手笔,这也太骚了吧!
“威力巨大,却又不失灵活,当年冉闵战败,就是败在这铁马连环阵上的吧!”
谢道韫拿起一个小木块,喃喃自语的说道。
当年慕容恪和冉闵在安喜(今河北定州)大战一场,先是慕容恪十战十败,最后才祭出大杀招铁马连环阵,配合侧翼各设立一部佯攻,冉闵魏军首尾不能相顾,于是大败亏输。
谢道韫读书读得多,这点事情自然知道,她娓娓道来,将当年的战例(其实过去时间没多久,当事人很多都还活着)栩栩如生的展现在众人眼前,知性魅力展现无余。
“其实我觉得,当年慕容恪,很可能是故意战败,然后引冉闵到预定的冲击地点,等冉闵轻敌追过去之后,就遇到这第一次面世的铁马连环阵,根本没时间思考对策。
随后侧翼又被攻击,前方却无法突破,兵力本身就不占优,不败才是奇怪呢!”
听赵川这么一解释,众人才明白慕容恪声名鹊起的原因,这家伙真是会打仗,要知道冉闵可不是一般人,让冉闵饮恨沙场,也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事情。
“郎君,你还不知道吧,当年亲自操刀的人,其实不是慕容恪,而是慕容垂!”
长安君慢慢的说出当年的密辛。
这话幽幽的带着女儿家的小心思,谢道韫跟王孟姜两个妹子对视一眼,总觉得这里面似乎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唉,不能像现在这么悠闲了,不然啊,你们几个以后都要陪慕容垂睡觉他才会饶过我。”
赵川叹息了一声,这连环铁马,还真是不好对付,在慕容恪慕容垂这种玩兵法玩得很溜的人手里,威力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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