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最多是尊敬,而现在,众人看她爹苏道质的眼神,就像是在膜拜神龛。
“诸位,按照之前的计划,我们接纳了陈家屯的乡民,选出青壮补充到队伍里,现在共有战兵三千,民兵三千,形成了梯队和补充兵员的制度,极端情况下可以动员六千人参加野战,初具规模。”
苏家堡的厅堂已经布置得有模有样了,苏道质端坐于上,其余人等分坐两边,俨然一方诸侯的架势。
虽然在场的人人都知道这里的老大是赵川,但却不点破,依旧让苏道质充门面。
这年头出来混,光自己能力强不行,就算手下小弟能打也不是高枕无忧,关键得看背后有没有人,还有就是自身是怎么个身份。
赵川乃是陆纳的私生子,又是陈郡谢氏长女的女婿(并未对外公开),苏道质亲族早已遗散,唯一的亲人就是苏蕙小萝莉,这种人又怎么可能跟赵川这种才十几岁,如同**点钟的太阳一样的人物耍阴谋呢?
赵川给苏道质使了个眼色,对方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很明显,赵川的意思是一切按照昨晚说好的计划来。
“赵将军,还请你将淮北一带地形图拿出来,让大家观摩一下。”
苏道质笑眯眯的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是,苏先生。”赵川恭敬的抱拳行礼,然后挥挥手,让下人从后面搬来一个木头架子,上面挂着一张硕大的羊皮地图。
这张图是赵川一路上和苏蕙两人呕心沥血之作,淮北地区,黄河以南地区,每个一个豪强地主武装及据点,还有流民据点,都被详细的标注出来,看上去一目了然。
而作为淮北地区位置最为特殊的苏家堡,更是被重点圈出。此时就算是傻子,也明白苏道质是想做什么了。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苏道质站起身,将那把标志性的鹅毛扇放在背后,“创作”了这首诗,技惊四座。
“山河破碎,我欲效仿当年祖狄北伐,不恢复汉家河山,决不罢休,我意已决,你们都不必再劝了。”
苏道质抹了抹眼泪,坐在末席的法显小和尚,悄悄的撇了撇嘴,满脸不屑。
诗是赵川写的,说的那些话都是赵川教的,大家都是自己人,还这么装逼,真特么犯贱!
法显满心愤愤不平,却早已被赵川收拾教训过一次,现在根本就不敢炸毛,只能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看着苏道质扮作世外高人,忧国忧民的赤子丹心。
“苏先生,咱们这里满打满算六千战士,就算一个打十个,估计连姚襄都打不过,如果还想着北伐什么的,这和以卵击石有什么区别啊?”
赵川对着苏道质摊摊手说道,很多话也必须要他站出来说才行。
“赵将军,恢复汉家河山,不是我苏某人一个人的事情,也不是你们在座某一个人的事情,还是他们的事情!”
苏道质把手按在地图上,目光炯炯,豪气冲天!
似乎真的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架势。
“这些人,组织起来,就是五个姚襄加一起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你特么还真敢说啊!
即使在场的很多人都知道这是苏道质跟赵川两人在唱双簧,此刻也不由得大惊失色。
要知道,不只是汉人,就算是日后的鲜卑拓跋北魏,乃至大隋之前,都无人做到这一点,后来北周宇文泰祭出“府兵制”这一法宝,才将社会组织结构搭建起来,做到了“有恒产者有恒心”。
人人都有了土地,自然知道为什么而打仗,这是部落制度的传统鲜卑所不具备的(鲜卑部族间常常火并),也是魏晋门阀政治,以世家半奴隶制经济结构做不到的。
没有了凝聚力和向心力,自然就无法击败实力比自己强大的势力,所以苏道质此时的话就显得异常可笑。
“现在,我们就把收拾流民和豪强势力,提上日程,我来分配任务。”
“赵将军,离我们最近的,就是王家寨,其首领原是琅琊王氏的家奴,后杀死主人,在当地修筑营垒,此人来历非常神秘,深居简出又很会用兵,阴险狡诈,以至于势力越来越大。
你带着三千人马去,不必劝降,直接破了营寨,杀了此人便是。营中兵将可随意调遣。”
苏道质郑重的递给赵川半个虎符,两人眼神交流,都微微点头,显然,这不是苏道质心血来潮,而是昨晚就已经商量好的事情。
“法显,苏家堡东北一百里处,是窦家的地盘,这一支还是当年大汉窦太后的远亲,你拿着我的信去对方那里,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北上。我就不相信窦家的后人,会看着洛阳长安沦落在异族手里而无动于衷。”
苏道质拿出一封信,走到法显面前,对方一百个不愿意,最后却不得不捏着鼻子,将信贴身放好。
“贫僧知道了。”
“打破王家寨,再收拢窦家的力量,相信以后我们把大军拉到对方门口,就会有人来投靠,赵将军,你担子重,一切全权由你负责吧。”
说完苏道质就开始赶人,实在是因为装逼真的好累,说着那些自己都感觉大言不惭的话,吟诵着别人为自己写的千古名句,心中的滋味真的很微妙啊!
“赵大当家,此行真的有把握么?”所有人都走了以后,苏道质跟赵川两人并排坐着,喝着已经淡然无味的茶水。
“别想了,你以为桓温给你送粮食送兵器是为了什么?还不是看上你苏家堡的位置么?这里迟早会被桓温北伐屯田征用的,所以呢,早做打算比较好。
收拢流民队伍,去粗取精,壮大自己的核心队伍,到时候那些普通的战兵就给桓温,给谢弈,而选拔出来,可以以一当十的精锐,我们自己留着,等到了洛阳,天高任鸟飞!”
赵川紧紧握住自己的一个拳头,将茶水一饮而尽。没有兵马,罩不住自己的女人,搞不好还的送她们去强权人物的床上以博取上位的资本。
然而赵川是一个别人送美女让他潜规则,他会毫不犹豫笑纳,但若是让他送自己女人给别人潜,则是打死都不会同意的家伙,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身体锻炼得强壮一些。
强壮到任何人都需要礼让三分的地步。
“象棋你记得不?过河了的卒子,往前尚且有一条生路,往后死路一条。苏大神,你要么成为晋国诸葛亮,成就一世英名,要么,就早点去地下躺着,早死早升天,你要怎么选呢?”
“你那两首诗,估计早已传遍了天涯海角,你让我往哪里去呢?这一退,只怕成为千古笑柄,我就是被北方的异族剁成肉泥,此时也是有进无退啊。”
苏道质说了那么多,其实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我跟你已经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要么风风光光的活着,要么死得凄惨得一逼,没有第三个选项。
“老苏,你这辈子都循规蹈矩,为什么不玩刺激的呢?运筹帷幄的苏先生,想想就很神往啊!”
赵川对着苏道质挤眉弄眼的,对方却没什么心思说笑,而是略微有些忧虑的说:“小女就拜托你了,战场上刀剑无眼,我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麻烦你纳她为妾,好好照顾她吧。”
正豪情万丈的赵川如同三九天一瓢冷水从头上淋下来,尼玛面对这苏道质老狐狸一刻都麻痹大意不得,搞不好就入了套。
赵川不好意思的干笑道:“有我为苏先生保驾护航,刀兵在砍到我之前又怎么会加到你身上,无需多虑,继续扮演好军神的角色就好了。”
开玩笑,家里女人已经足够多了,现在再多这么个九岁就已经智商妖孽的小萝莉,只怕以后家里的后宅天天都要失火。
苏道质的节操果然是没有下限,向桓温推销女儿不成功,直接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了。
“行了,这次你就在家守着吧。攻打王家寨是琅琊王氏派人来要求的,一方面是清理门户,另外一方面未尝没有考察我们能力的打算,你出面不太合适。”
赵川拍拍苏道质的肩膀,对方点点头,有时候能装逼,有时候不能装,和世家打交道还是需要赵川亲自出面。
这次和桓温补给物资一起来的还有琅琊王家的使者,带着王羲之的亲笔信。
上面说王家为王孟姜准备了一笔丰厚的“嫁妆”,给他赵川日后起兵之用,但有个前提,就是要替王家清理门户。
王羲之善意的提醒道,如果做不到拔除王家寨的任务,王孟姜可能会跟着陆纳直接回江左,因为赵川无法证明自己在乱世里能够挺着腰杆活下来,自己也不会让女儿跟着他一起去送死。
很快,赵川带着新编练的三千精锐倾巢出动,沈劲,诸葛侃,刘轨,郭敞,孟昶等人全都跟随左右,几乎是最强阵容出马,只留下陆长生和苏道质两人守家。
与此同时,一头毛驴,一个十几岁的小和尚,形单影只的朝着离苏家堡一百里远的窦家堡走去。
终西汉东汉刘姓天下,凡二十帝,而窦家作为外戚姻亲,一脉相承,且叠出英才,屡弄威权,真正做到了与国同休。更牛逼的是,人家家族里文的武的什么都有,隔几代就有妖孽出来。
西汉文帝后妃即为窦氏。文帝崩,景帝立,窦氏为皇太后。其娘家侄子窦婴,有贤才,七王之乱时,授大将军,因功封魏其侯,英名之盛,列侯莫敢与之抗礼。
东汉光武时窦融,是孝文窦皇后之弟窦广国的七世孙,佐光武中兴,官至大司空,其时窦家一门,一公,两侯,三驸马,四二千石,可以说优容殊甚。
窦固,窦融之侄,为公主驸马,明帝时以奉车都尉率兵西击匈奴,大破之,胡虏尽服。此后在朝任大官,赏禄巨亿,而性谦俭,爱人好施,人皆称颂。死谥文侯。
明帝皇后为窦氏。明帝崩,和帝立,窦氏为皇太后,以和帝年幼,窦太后遂临朝称制。从此以后,东汉就再也没有成年皇帝了。其娘家兄弟一门四侯,窦家权倾朝野。
窦宪,和帝时窦太后之娘家兄弟,以车骑将军北击匈奴,大破之,斩名王以下一万三千级,降匈奴八十一部二十余万众,虏众崩溃,单于遁走,追至西海而降服之。窦宪以边杂之师,一举而空虏庭,较之卫青霍去病,其功绩犹当过之。于是登燕然山,勒铭而还。拜大将军,位在三公之上。惜其擅弄威福,被逼令自杀。
……
这些只是牛逼到爆表的履历之一,总之窦家之煊赫,在东汉历史上尤其突出。
作为传统的外戚,整个汉朝四百余年,没有任何家族能够望其项背的。
当然,号称最雷人穿越者王莽居然能够做到篡汉自立,比较起来,窦家也就只输给他了。
窦家现在已经家道中落,法显和尚要去的,也是远亲旁支,不过虎死威风在,这窦家虽然现在门阀制度上看算不得豪门世家,但也不是普通流民帅可以比拟的。
法显不仅是个说客,还是个佛门中人,因此他的身份,最大程度的避免了彼此间的尴尬,也表达了自身的善意。
苏家堡苏蕙的闺房内,她趴在书案上,斜着眼睛看着赵川帮苏道质写的那两首歌颂诸葛亮的诗句,眼珠转了半圈,又闭上眼睛,在一旁唉声叹气的。
“爹啊,你这半吊子和川哥哥比真差远了,以后我出门人家说我是当世孔明的女儿,这不是让人羞愧吗?你还乐在其中,什么德行啊!”
苏蕙对她爹现在做的事情非常不满,只是因为这是和赵川之间的重大决策,所以她才没开口反对,不过这不代表她内心不抵触。
“淑文姐姐对我这么好,以后要跟她抢男人争宠,我还真有些不忍心啊。
只是我现在已经上了船,就算我想下去,我爹也不会让啊,川哥哥什么都好,如果只是属于我一个人的,那我也就没怨言了,只不过……”
苏蕙躺在床上滚来滚去,像个得了多动症的少女,整个人都焦躁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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