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得了瘟疫的人都被集中起来等死。
流民帅郭倘觉得自己很倒霉。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此时是没有这句诗的。
不过不妨碍他产生这样的想法。
他是堂邑地区的一个流民头目,手下两千人,不过现在估计只有一千了,因为很多人得了瘟疫死了。
如果只是手下人得瘟疫,那还比较好说,只是他也得了瘟疫,而且命不久矣,郭倘心中很不甘心。
凭什么?
功名利禄就在眼前,却要得病死去,世间还有比这个更惨的事情么?
他像一条咸鱼一样,躺在石头上等死。
“呀,大叔,你看上去很面善,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面呢?”
一个轻快的声音,可以想象一定是一个年轻美丽活泼的女孩。
郭倘侧过头,就看见了一个熟人,王孟姜!
那个他很有好感的女孩。
当初他默许手下对这丫头揩油,现在想起来完全是造孽。
现在这女孩看上去更漂亮妩媚了,就像是一朵娇艳的向阳花一样。
火红的,热情的,美丽的。
“对不起,当初为了赶你走,我用了点手段。”
郭倘苦笑着对王孟姜说了句话,然后侧过头不敢看眼前的美丽女孩。
“呀,原来当初那个坏人就是你呀,可算落到我手里啦,看你要死了难受,快吃了这片毒药自尽吧。”
王孟姜笑呵呵的躺在大石头上等死的邋遢大叔说道。
白嫩的掌心里是一个白色的药片
哈?
莫非自己看错了人?
郭倘心中暗自嘀咕。
这丫头当初心肠挺好的啊,为何现在如此恶毒了!居然劝我去死?
郭倘心中略微觉得诧异。
他想也没想,直接把药片吃下了去。
早死早升天,苦撑着也没意思。
“哈哈,你就像是赵川哥哥口中的咸鱼,在海滩下晒太阳。”
“不过呢,遇到我王孟姜王仙女下凡,就是咸鱼也能下海啦!”
这一笑如同百花盛开,郭倘的心都颤抖了一下。
郭倘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忘不掉这个女孩的笑容,还有她那开朗的性格,走到哪里就是一阵春风。
可以融化坚冰,可以击碎顽石。
不过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么想,比如王孟姜的贴身护卫,那位剑术超群的王蒙大哥,就不这么想。
他觉得王孟姜此刻洋洋得意的样子,像极了得到糖果,正在炫耀的三岁小孩。
他都有些不好意思站在对方身边。
“王蒙大哥,你让这里的人都服药吧,早点救人为好,夜长梦多。”
王孟姜从兴奋中回味过来,做正事要紧。
赵川之前在闺房里一面咬她的耳朵,另一面却是叮嘱她收买人心。
这些带着的药,就是收买人心的工具。
外表清纯而热情的王孟姜,卖相对于那些被救治的人来说很有杀伤力。
她的气质很容易让人亲近,宛如坠入凡尘的仙女一样。
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仙子,当初是我郭倘对不起你,把这只手砍下来,当做是赔罪吧。”
郭倘举起刀就要往自己的手腕上砍,被王蒙拦住了。
王孟姜笑眯眯的看着这位胡子拉碴的大汉,露出狐狸偷鸡得手后的表情,幽幽的说道:“赔手那倒不必,你现在跟我去见一个人就行了。”
嗯?
郭倘心中一紧。
他的身份很特殊,特殊到三言两语都说不清。
现在病好了,是要进行下一步计划了,节外生枝真的好么?
但王孟姜又救活了他和他手下的人,现在拒绝,跟白眼狼有何区别?
罢了,去看看再说吧。
郭倘点点头,跟手下交代了几句,然后跟王孟姜等人一起离开了流民聚居的区域。
三人去的地方,正是堂邑的官衙,郗昙手下的京口大军,在这里坐镇。
此外,堂邑县令刘仕也在,这位跟王孟姜可是老熟人了。
“小孟姜几个月不见,脱胎换骨,变成倾国倾城的大姑娘了啊。”
刘仕不动声色的恭维道。
听说这位以后是要当皇后的人了,多说句好话又不掉块肉。
“见过郗将军,见过刘大人。”
郭倘不卑不亢的行礼道。
“郭倘,你来得正好,走,去我军营一趟,我有事想请教你。”
郗昙说得客气是请教,王孟姜却认为舅舅这是要避开刘仕,有机密的话说。
刘仕也是个有眼力的,见到如此场景,他对着郗昙拱手说道:“下官也有一些公务要办,这就告辞吧。”
离开堂邑的官衙,来到京口大军的军营里,王孟姜调笑着对郗昙说道:“舅舅说如果我能把这位郭大帅治好并请来,就把表哥的计划告诉我,现在可以说啦。”
王孟姜已经把王羲之的决定告诉了郗昙,虽然不是亲外甥女,但总算是一家人。
本来他的想法是借机送郗道茂过江,现在看来,无非说是多个人罢了。
“郭倘,这里是郗超司马的信,指明给你的,我已经看过,你也不需要遮掩了。”
郭倘脸上的表情很精彩,时而惊讶,时而恐惧,时而释然。
他一目十行,看过信之后,随手撕成碎片。
“末将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行动。”
“现在还太早了。一旦台城那边有消息,你立刻行动,不要犹豫迟疑。
刘仕不是我们的人,你无须顾忌。”
王孟姜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完全弄不明白舅舅和那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在说什么。
但好像是了不得的大事!
“我军营里暂时还没人敢造次,你跟王蒙兄弟就先住两天。你爹说的事情,对我而言易如反掌。道茂变成那副模样,若是没个人亲人照拂着,将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郗昙对王孟姜说得情真意切,让这小丫头心放下一大半。
原来舅舅早就准备了一手,自己搭个顺风车就行了。
心中大定的王孟姜,在郗昙军营里住了下来,而前来传旨的太监,被挡在军营之外。
这位太监认为郗昙是在作死,但郗昙却有自己的筹码,不便对人说而已。
深夜,鸡鸣寺内外松内紧,沈劲和诸葛侃都是带着两队人一个时辰换一次班,赵川则是跟着小和尚法显,进了台城的密道。
密道内,居然点着长明灯。
现在离东吴灭国不过六七十年时间,说不定还有人定期维护,倒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东晋王朝属于半路出家,老巢原本是在洛阳的,入主建康也不过三十多年,期间换了好几个皇帝,不清楚密道非常有可能。
赵川一边小心的往前走,一边胡思乱想。
“你就不想知道我是谁么?”
小和尚法显好像非常乐于把自己的秘密和赵川分享。
“不想知道,你不过就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和尚而已,其他都是废话。”
赵川目不斜视,根本懒得搭理这个小和尚,无论对方说得多么诱人,他都装作听不见。
我不听,我不要,我不想,典型的公主病。
“罢了,赵川施主总有一天会觉悟的。不过你说的话也对,肉身只是皮囊而已。贫僧现在确实只是法显小和尚。”
法显的话愈发高深,赵川却嗤之以鼻。
他现在这副卖相,比前世强了十万八千里。若前世有这等帅哥皮囊,他还会是个处男么?
人是视觉的动物啊小和尚。赵川觉得应该把这家伙弄到现代去耍耍,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会这样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久就来到一扇石门。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打开这扇门么?”
法显得意的指着紧闭的石门问道。
赵川不理他,一个人走到石门边上,发现这门就好像现代的密码门一样,貌似用四个小石头圆环,组成了四位数的秘码。
第一个转盘的刻度上写着“一二三四十”,这个很好理解,就是数字。
第二个转盘的刻度上写着“甲乙丙丁无忌庚辛壬葵”,这个是天干。
第三个转盘上写着“子丑寅卯辰时午未申酉戌亥”,这个是地支。
最后一个转盘上写着“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这个是十二生肖。
这种排列组合,一共有12x10x10x12种方法,也就是14400种。
除非法显真的是闲的没事做了才会去试验。
一天试一个,从出生开始玩,可以玩到四十岁。
答案千万个,总有一种适合你!
赵川昼伏夜出,居然等来这么个拦路虎,砍死法显的心都有。
“你知道答案么?”
赵川黑着脸,语气已经是相当不善。
“贫僧不知道,不过贫僧知道,一旦试错,那边的小孔里就会射出弩箭。赵川施主若是躲得快,应该能躲过去。”
好吧,你赢了,哥现在就偷偷去谢家带谢道韫私奔,这游戏哥不玩了。
“旁边好像有一句提示的诗,只是贫僧无法参透。”
法显指着某个长明灯下面写着的几个大字。
“图样图森坡”
赵川一脸抽搐的看着这五个汉字,无语凝噎。
“好像是一句暗语,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法显在一旁叽叽歪歪的,赵川吼了句闭嘴,对方连忙收声,如老僧入定一样看着石门不再言语。
“too young too sple”!
这句话估计在后世能听得耳朵长茧,这一世却只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密码。
这句密码提示,一来嘲讽看得懂和看不懂的都是二货,二来暗示秘码不会太复杂。
“法显,你去把四个转盘依次拨到第三个,第五个,第三个,第六个。躲弩箭的时候小心点。”
既然说简单,那直接数字母的个数就行了,刚好四个单词。
法显叹了口气说道:“赵施主有点不厚道啊,罢了,让你见识见识弩箭的厉害也好,下次谁选的谁去拨。”
法显不情不愿的表示自己不是冤大头,换来了赵川的一声冷哼。
“哐当!”一声,厚重的石门慢慢升了起来,法显不可置信的看着赵川,很难相信他一口气就把密码猜出来,要知道自己可是试了很多次都没有头绪。
“朝闻道夕死可矣,赵施主可否将谜底告诉贫僧?”
法显一脸虔诚的看着赵川,那幼稚的脸庞看着居然有几分神圣的味道。
“你丫的一个和尚说什么孔孟之道,快点带路。”赵川不耐烦的摆摆手,打断了法显的哔哔。
他发现这厮的废话真特么多,跟唐僧一个样。
两人走出石门,就在旁边看到了一组倒过来的“密码锁”,上面没有提示的话语,排列顺序与之前正好相反。
第一行是生肖,第二行是地支,第三行是天干,第四行是数字。
赵川觉得当年设置这道石门的家伙,要么就是个喜欢窃玉偷香的采花贼,要么就是个愤世嫉俗,恨不得台城里人丁死绝的“仇富”之人。
如果不知道密码,从台城内部,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这道门打开的,而另一头却有“密码”,这就很有意思了。
这一定有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而且很精彩,如果有机会遇到当年台城的老人,说不定还能抠点八卦出来。
不长的一段摸黑路,终于要到出口,赵川熄灭了火把,拨开洞口长长的杂草,发现这里就是台城的核心区域。
太后的寝宫后苑!
莫非修建密道的人,跟太后有一腿?
赵川开了个大脑洞,却不敢往下细想,两人轻手轻脚的贴着墙根走,如同做贼。
“我说法显,我今天来是跟褚蒜子谈一笔买卖,你跟着我做什么?”
赵川看着一脸兴奋的法显小和尚,完全弄不明白这厮来是参观的呢,还是仰慕褚太后的容恣想开开眼界。
平心而论,褚太后虽然雍容华贵,样貌不俗,但毕竟生过孩子,跟他们家的谢道韫比起来差得太多,至少赵川从来都不把对方当做个美女看待,那是一头会吃人的老虎啊!
“没有鸡鸣寺为你站台,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不要认为跟几个世家美女有一腿就是你很了不起,再怎么厉害你始终只是一个人,而我身后则是江左佛家无数的信徒。周闵就是我们的人!”
听到法显霸气外露的话,赵川愣了一愣,感觉自己确实小看了此人,或者说江左佛教的势力。
虽然不显山露水,但长江南岸信奉佛教的人又何止十万?如果只把法显当一个十几岁的小孩,那真是大错特错了。
“蒜子,我也没有想到谢安石会出卖你,这次,只怕你想不退位也不行了,唉!”
赵川刚刚把窗户纸抠破了个洞,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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