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死要面子活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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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乌衣巷的路上,王蒙发现王孟姜的脚步在飞,有点像蝴蝶。她的心情很不错,还哼着不知名的曲子。

    “小孟姜,你好像很高兴?”站在身边的王蒙不动声色的问道。

    女孩的眼睛笑得像是弯弯的月牙,看着他只是在笑,却什么也不说。

    大概是吧,反正,不关自己的事情。王蒙觉得很多时候装糊涂是大智慧的一种表现。

    这个人情自己已经还了,没有下次了大概。如果对方再求他的话,嗯,应该坚定的拒绝。

    不过要保守秘密才行。

    比如王羲之问自家女儿去了哪里,是说不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呢?反正怎么都好了。

    “王叔叔,谢谢你,今天再好不过了。就像这天上的月亮一样,圆满!”

    王孟姜轻轻的哼着歌,走几步还要踮起脚转个圈。看得出来,这次和情郎约会大概能得120分。

    “你开心就好,不过你王叔叔胆子比较小,下次还是白天出来安稳点,凡事也得讲究细水长流不是?”

    王蒙很委婉了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王叔叔,你不懂,孟姜不是小孩子,不会因为喜欢一个人就不分轻重,我是有事情晚上才会出来的。

    呀,好像该说的事情最后却没有说,罢了,似乎也不需要说了。”

    王孟姜这才记起来她今天来是安慰赵川的,是想告诉对方,褚太后的选拔,是因为自己的父亲作梗,他才被刷下去的。

    不知为何反正没机会说。

    然后又被对方洗脑了!为什么会这样?

    现在她脑子里全是赵川跟她说的那些东西。

    强制让所有人接受一定程度的教育,识字,读书。

    田里种植特别的作物,让所有人都不会挨饿。

    把手工业发展成为工业,大批量制作商品,让能用能吃的东西多到用不完吃不完。

    还有流水线,羊吃人什么的……好多似懂非懂的东西,但是听起来不太像是胡说,真的很有道理。

    月光下抱在一起的孤男寡女,不是应该说在一起天长地久之类的么?为什么说着说着又到这种“正事”上面去了?

    王孟姜能感觉得出来,赵川并不希望自己成为他的附庸,两个有着独立思想的人,或许能够有着更深刻的交流,比夫唱妇随要好,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我这样的么?

    从雀跃变为疑惑,王孟姜在想一些更深刻的问题。

    他要做什么,她能为他做什么,他们以后在一起会过什么样的生活。

    赵川那句来日方长让孟姜安心,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不会选择谢玄了。

    也许与“来不来电”关系不大。

    或许自己也真是对江左这种压抑的气场感觉厌倦了,自己从骨子里讨厌这种龙永远是龙,老鼠永远是老鼠的生活。

    她害怕出嫁,生孩子,成为一个不能抛头露面的妇人……从内心感到恐惧,或许自己从前都没有发现。

    “小孟姜,怎么了,你像是有点不高兴?”王蒙很容易就察觉到身边女孩情绪的变化,似乎是一瞬间,就开始不说话了。

    “没事,对了,王叔叔你认识一个叫丁胜的人么?叫这名字的人很多,你好好想想。”

    王蒙一时间陷入沉思。

    “好像认识一个,家里以前还挺出名的。

    丁奉,骁勇善战,在东吴大将中首屈一指,堪称是国之柱石。

    他是当年吴国的四朝元老,立下功勋无数。我认识一个叫丁胜的,正是出自这个丁家。当然,晋灭吴,丁家就彻底沦落,我也是偶然得知他是丁奉的后人。”

    咦?这个人果然是不一样啊!难怪那么厉害。

    王孟姜一下子有了兴趣,缠着王蒙跟她说这个丁胜的具体情况。

    “他当年是谢家的客卿,而且地位很重要。现在还是不是我就不太清楚了。

    反正我最后一次看见他,是在褚太后大婚的那天,他在王府(那时晋康帝司马岳还没有当皇帝)后门的围墙上喝闷酒。

    我当时是作为王家的护卫,只能在王府院子里活动,远远就看到这家伙,事后才知道他叫丁胜,丁奉的后人,就这些。”

    王孟姜听完王蒙的介绍,大概明白为什么丁胜会和赵川打起来了。

    他不是在恨自己,而是爱屋及乌,关切任何跟褚蒜子有关的东西,或是爱或是恨。

    王家小妹也明白为什么赵川一定让对方承诺不找自己麻烦,与其是在说服,倒不如说是让对方出气。

    很快乌衣巷就走到了,王孟姜和王蒙悄悄的进了屋子,并没有被其他人察觉。

    “王叔叔,谢谢你啦!”王孟姜对着王蒙深深一拜,今夜是特别的一个夜晚,她觉得赵川走进了自己的内心,好像,如果感觉不错,她也触碰到了赵川脸上无数面具下的真实。

    带着那些说不明白也想不明白的问题入睡,孟姜觉得自己似乎明天就敢跟着这个男人过江,虽然他们之间还有着很多看得见看不见的障碍……

    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与赵川所在宅子仅仅隔了一条街的一个小院落里,依旧是灯火通明。

    孙泰跪坐在地面的软垫上,带着期盼,看着眼前的几个人。

    “时间已经过了三天,该有动静的,就应该有动静了。常福,药水准备好了么?”

    面前某个身材略微有些胖的中年人,带着兴奋,眉飞色舞的说道:“有很多药粉呢,一大包就能给几十个人用,咱们这里的量,足足够十几万人用的!”

    听到十几万这个词,孙泰眉毛一挑,板着的脸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不错,先让建康城和周边地区闹腾闹腾,弄点动静出来,等朝廷的力量分散了,削弱了,就是我们发动的时候了!”

    孙泰脸上带着残忍,挥挥手,让手下的人都下去了。

    “汉末的时候,我们天师道就能在汉中一代呼风唤雨了,现在江左到处都是我们的人,割据一方,有何不可。

    更何况,这江东本来就是我们孙家的东西,我只是拿回来罢了!!”

    孙泰是来自永嘉南渡的士族,可谁又知道,他们当年也是孙策家旁支,遗散在江北罢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方玉,其中一角镶着金边,像是玉玺。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司马家的蠢货们,想不到传国玉玺在我手上吧?

    那个桓温还说什么神州陆沉,天下一向都是能者居之,我孙泰坐坐皇帝的位置,又有什么不可的?”

    是人就会有野心,区别在于有些人会想想自己跳一跳就能够得到的东西,有些人则是想要水里的月亮。

    比如这个孙泰,就是个想在水里捞月亮的人,只是他捞得到月亮么?

    “呵呵,褚蒜子,你以为你手里有禁军,我就奈何不了你么?”

    此时的孙泰确实没想到褚太后底牌很多,特别是她身后还站着一个男人。

    丁胜在教训完赵川之后,并没有回到乌衣巷的谢家,而是轻车熟路的来到建康的王宫,台城。

    这里有一条密道,只有他和褚蒜子知道,所以可以来去自如。当然,以他的功夫,这里的警戒,是拦不住的。

    很快,太后的寝宫里,这位东晋“女强人”,一脸无奈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表情严肃,不假辞色,怀疑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欠他的。

    “虽然我们很熟,但你这样深夜到我这里,也是不太妥当吧?你就真的这么忙,到晚上都还不休息?”

    褚蒜子已经看到丁胜胳膊上的淤青,她用柔软的小手,给对方上跌打药,丁胜目不斜视,根本不敢看她。

    “谢安石说,天师道,或者说杜子恭手下的孙泰,准备了很久,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我这些天都会在台城里保护你。你不倒,谢家才有希望。”

    丁胜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眼睛先是一亮,在听到“谢家”二字的时候,又迅速暗淡下去。

    “那些再说吧,倒是你,身上为什么这么多愈伤?谁还能赤手空拳把你打成这样?”

    褚蒜子很清楚丁胜是什么水平,现在这男人身上只有愈伤而没有刀伤,肯定是被人用拳头打成这样的。

    至于其他的,都没有什么,政治上的事情嘛,有些人感觉很难,对她来说却是轻车熟路。

    “晚上去了一趟玄武湖,然后发现有个小混蛋在那里捣乱,我看不过眼就去教训了他一顿。”

    小混蛋?你去教训?去玄武湖?你真是闲得没事活该受伤。

    褚太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丁胜这等大侠教训别人还被打得身上淤青,这都叫什么事啊。

    “赵川这家伙打的?他又做了什么混蛋事?”褚蒜子疑惑的问道。

    丁胜把赵川跟王孟姜两人在竹椅上亲热的事情,跟褚太后说了。那是她白天坐过的地方,那里也是世家俊才经义辩论的地方,非常神圣,丁胜认为的。

    “呃……是有点离谱,不过他们那个年纪,也无所谓了,谢安石不也有很多风流韵事么?你又不是没见过,现在到底是在发哪门子脾气啊?”

    褚太后一脸古怪的看着丁胜,弄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把赵川打一顿。其实这种疯狂的事情,她都很羡慕呢!如果当年能和所爱的人一起的话,做了也就做了吧……

    和以前一样,两人总是说不到一块去,丁胜认为很危险的事情,自己却是觉得稀疏平常。

    “罢了,要不你还是回乌衣巷吧,我这里真的有万全准备,你不相信我么?”

    话不投机,褚蒜子摆摆手,让眼前的男人快走。

    身边服侍的下人都是自己从谢家带来的,但太后房里出现野男人这种传言终究是不好。

    丁胜摇摇头,表示自己根本不相信褚太后说的那些,所谓的一切尽在掌握之类的。

    “谢安石说得很明白了,杜子恭还有杀手锏没有使出来,是葛洪跟他反复交代过的。

    上清派(葛洪)和正一派(杜子恭)那些人,也说不上谁对谁错,但你都是众矢之的,又是何苦死撑呢?”

    丁胜在一边苦劝褚蒜子。

    这个女人掌权十几年,已经逐步稳固了政局,同时让谢家做大!

    如果说谢安是谢家准备一飞冲天的弹簧,那褚蒜子就是谢家看不见的支柱。

    “你们都漏掉了桓温,天师道始终都只是疥癣之疾,桓温手下人马才是心腹大患。此次北伐,他若是得胜班师回朝,我就不得不隐退了。

    唉,我若是像谢道韫那样勇敢该多好。”

    谢道韫到底哪里勇敢了,褚蒜子没有说。而丁胜感觉到自己胳膊上的淤伤剧痛。

    那是褚蒜子的手,死死的捏着他胳膊上的淤青,捏得指尖都要发白,她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对方那丑陋的刀疤脸,在烛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似乎有泪水要奔涌而出。

    但最后还是无力的垂下,然后不动声色的抹了抹自己的眼泪,情绪又恢复了正常。

    在这个过程中,丁胜始终一动不动,而且一言不发,就像是石像一样。

    “我走了,现在还要去乌衣巷准备准备,你不必担心,一旦你有难,我绝对会第一时间出现的。”

    这句话很暖心。

    丁胜披好衣服,恭敬的对着褚蒜子行了一礼,然后消失在阴影中,像是从来都没有来过一样。

    褚太后吹灭了蜡烛,一片漆黑之中,传来幽幽的叹息。

    物是人非事事休,所有的话都是废话,再也回不去了!哪怕往回走一步!

    丁胜心情复杂的回到乌衣巷,一路上小心避过宵禁巡视的禁军士卒,身心疲惫。

    悄悄进入谢家大门,发现这么晚了,家里人居然还没有睡觉,而白天赵川碰到的那个脸庞晒得有些红的中年男子,堂而皇之的出现谢家的院子里。

    他手里拿着一个鞭子,而谢玄正跪在地上,低着头,貌似是在执行家法啊!

    “羯儿(谢玄小名),你可知为父为何要打你?”

    红脸汉子沉声问道。

    “孩儿不知,孩儿不服!”谢玄死不认错。

    “罢了,你姐姐看上的人,为父已经见过了,确实很不一样。

    如果那是个恶棍,估计也算是恶棍中的极品,物极必反,配得上你姐姐,你就别瞎掺和他们的事情了。

    为父明日就会启程,去豫州寿春上任,你好自为之吧!”

    丁胜瞳孔一缩,此人竟是谢玄和谢道韫的亲生父亲!如今的豫州刺史,安西将军谢奕,地地道道的一个武将大老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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