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当面给也行吧。
一封信写完,天都已经蒙蒙亮,红色的血月,早就变成了黄色,昨夜那让人心悸的红色,似乎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又是熬夜啊,我讨厌熬夜。”
赵川伸了伸懒腰,还真是劳累命。
他就坐在竹楼二楼的台阶上,看着天空一点点露出鱼肚白。
帮郗道茂恢复原样,完全是出于道义,还有怜爱。
还有责任。
只是很多事情,都回不去了,不可能当做没发生,将来要何去何从,他自己也没有想好。
谢道韫是自己一定要带走的女人,郗道茂虽美,却不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假如两人只能选一个,他也只好对郗道茂说抱歉。
就算带两个妹子回江北,阻力也不是一般的大,谢安那边还好说,郗昙的处事风格,总是不声不响弄出大动静,说实话赵川还是有些忌惮的。
一个老妇人的郗道茂,郗昙当然看不上,因为没有价值。但如果对方恢复了花容月貌,那就不一样了。到时候人家会记得他这个“恩人”么?
恐怕未必。
现在别人能容忍他和郗道茂共处一室,完全是猜测自己能治好自家的掌上明珠,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
赵川看着外面的天色一点点变亮,天边的云彩慢慢变得通红一片,像火烧的一样。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啊,这是要下雨了么?”
一股不祥的气氛笼罩心头。
晚上睡的时间很短,但现在赵川却一点都睡不着,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这天气也是诡异得不像话。
“好像还有个乐器啊,做戏做全套,半吊子可不是我的作风啊。”
比起吉他,口琴的难度要低多了,前一世,网上甚至铺天盖地的自制教程。
好像就是铜片比较麻烦,不过也不是啥大事。
火烧云的照耀下,某个人颇有点神经质的在那里没事做乐器玩,郗忠早就起床了,安静的看着赵川的背影不说话,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想什么。
系统任务说了,郗道茂不能死,其他的无所谓,所以让这个心理差点崩溃,身体变成了老太婆的女孩保持乐观的心态非常重要。
赵川隐隐觉得这个任务另有深意,只是现在自己还猜不透罢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沉睡的郗道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变成了老人,或者说精力变得很差,她需要休息的时间变得很长。
“唉,你也是个倒霉催的。”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郗道茂这次差点死了,赵川真的很同情她的遭遇。
火烧云的红霞之下,一个少年在那里专心致志的做口琴,怎么看怎么显得怪异而另类,郗忠的眼神变得深邃,仿佛一尊石像一样,一直注视着赵川的背影。
长江中游的义安县(今安徽铜陵),正下着瓢泼大雨。
这里是长江之上的重镇,地位仅次于京口,东晋朝廷在此有重兵把守。
只不过现在有一点反常!
靠近中央沙洲的江上,有几艘楼船在围攻一艘看着很精干的战船,不断有士卒在从大船上落入水中。如果郗超在此地的话,一定认得出来,中间被围攻的那艘船,正是当时桓温所在的座船。
“拿下桓温人头者,赏千金,良田千亩!”
大雨中一个声音在呐喊,效果却不是很明显,穿着灰色衣服,没有披盔甲,也没有打任何旗号的战士,不断通过船舷跳到那艘稍小的楼船里,但大多数都迅速被这艘小船上的精锐战士迅速扑杀。
“水鬼凿船了!”
“怎么搞的,船在下沉!”
忽然,小楼船上一阵骚乱,虽然他们都是训练有素,也不害怕死亡,但对方出人意料的举动还是引起了恐慌。
这艘船和船上的人,都如同受了致命伤的猛兽一样,徒劳的进行着抵抗,给了对方极大的杀伤,却依旧不能拯救自己的命运。
不远处的长江南岸,停着一辆装饰很普通,也只有一匹马的小马车。美艳的少妇身边坐着一位器宇轩昂的汉子,两人正凝神的看着江面上的战斗。
“淑文,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大哥的计策。”那位美艳的少妇正是赵川的地下情妇,郗愔家的庶女郗淑文。
此刻她的小脸已经吓得煞白,不敢相信大哥郗超居然会把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亲卫们亲自送上断头台。
“得失得失,有得必有失,他们的仇,我今后会百倍千倍的讨回来,但不是现在,走吧。”
两人撑着伞下了马车,淑文疑惑的对这位壮汉问道:“桓温大司马,你为什么要一个人走小路呢?”
“因为我不想让人知道我会偷偷到建康,这些说了你也不懂。出事了可别怪我,叫你在襄阳好好待着你不听。
都跟你说了,你争不过谢道韫的。你身后没人,她身后站着个谢安,懂吗?”
桓温给淑文披好挡雨的蓑衣,对方那俊俏的小脸充满着坚定。
“哼,那是你们男人的看法。女人就是这样,什么事情都要去争才会有结果,不争的话,最后注定是个失败者。”
淑文咬牙切齿的说道。
桓温讪然一笑,你这么努力,肚子还不是平平的,拿什么跟人家争?
心中暗笑淑文不自量力,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出来。
桓温力气很大,一个人把马的缰绳解开,将马车的车体部分推到路边的泥潭里,不久就看不见踪影的沉到水底了。
“走吧,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桓温会陪着个小妇人一起来,走吧,前面就是丹阳郡的侨立豫州(今芜湖周边)。”
淑文这么多年在秦国,早已不是当初的无知少女。
桓温老家是龙亢人,他是谯国桓氏的领袖,谯国现在属于豫州管辖,根据东晋的乔迁政策,侨居的人,都聚居起来,所在地也以北方的州县命名。
很显然,桓温现在的计策,乃是早有准备的一套预案,丹阳郡的侨立豫州,正是桓家的势力范围,有人接应不是什么新鲜事。
雨渐渐下的小了,江面上已经趋于平静,那艘小楼船,早已沉入江底,桓温手下的那些精锐,都穿着盔甲,就算水性再好的人,也是难逃一死,更何况大江上的几艘船,还在不断搜捕的幸存者。
这些人万万没想到的是,真正的要找的正主,早已神不知鬼不觉的带着一个小娘子离开了,他们还自以为得计!
火药桶的引信已经被点燃,只是不知道混乱之下,在郗道茂之后,谁会是下一个无辜的牺牲品。
建康城从沉睡中苏醒,开始了忙碌的一天,秦淮两岸手工业作坊和商业廛肆星罗棋布,都开始活动起来。
用秘术锻打的“百炼钢”、用机巧编织的“罗纹锦”,有数不清的商贩排队购买。
建康城里商业廛肆有百货俱全的“大市”,还有纱、谷、盐、花、草和牛马等专门小市。码头停泊数以万计的中外商船。手工业、商业非常发达,物资充沛,交通便利。
不管是前秦的氐人,还是从辽东起家的鲜卑人,身上的高级货,无不出自这里。
离秦淮河越远,就越安静。东府城的郊外,一个不起眼的院落里,传来悠扬的口琴独奏。
声音是如此的悲伤,充满了故事,还有可以论斤卖的苦涩回忆。
偶尔路过的行人,都难以挪开步子,驻足在门口,倾听着琴声。
不拘一格,绝不是下里巴人,却也不是阳春白雪。
只能说这是唯一的琴声,不论是吹奏的那个人,还是这把乐器,还是这乐曲,都是独一无二的。
竹楼的二楼,郗道茂把头靠在赵川的肩膀上,对方手里是一把定制的口琴,两人看着远处江面上红彤彤的朝阳,都是默然无语,赵川似乎是在用琴声对身边的老太婆讲述听得懂又听不懂的故事。
“好像很悲伤,但我却不觉得难过,只想就这样靠着你,什么都不做,心里好安静。有你在,我不会再去羡慕谁。”
郗道茂喃喃的说道,她注意到门口已经人头攒动。
“你看你这个家伙,把这么多人都吸引过来了,喂,忠叔,去把人赶走啦!”
郗道茂对着竹楼下的郗忠喊道。在她面前,郗忠不会表现出任何自己的想法。
竹楼外一阵子鸡飞狗跳,在那里听口琴独奏的家伙们一哄而散,各回各家去了。
郗忠一阵讪笑,赵川这家伙武艺不算顶尖,这哄女孩子开心的套路倒是一套又一套的,若不是自家小姐变成了老太婆,只怕此刻就被赵川这家伙哄上床了。
正当他要关门的时候,一个相貌儒雅的年轻男子,用手拉着门的边缘,微笑着问道:“我来找赵川,还请行个方便。”
郗忠一愣,感觉眼前这人似乎有些眼熟,却不太记得究竟是谁。
“我乃是司徒长子司马道生。”表面谦恭,实则傲慢。
郗忠乃是人精,如何不知道这种人最不能得罪,他故意愣了一愣,略微有些惶恐的说道:“失敬失敬,这边请。”
司马道生用淫邪的眼光四处寻找着什么,远远看到二楼阳台上穿着少女服饰的郗道茂大喜过望,走近才发现对方身边坐着一个相貌英俊的少年,而且郗道茂也早已变成了老妪。
传闻果然不是假的!司马道生由大喜过望变得极度失望,看都懒得再看郗道茂一眼,生怕她的“衰老病”会传染一样。
“赵郎中,我乃是司徒长子司马道生,父亲有事相邀,还请上马车。”
外恭而内傲,客气都是装出来,或者是他爹司马昱耳提面命交代的。
赵川感觉十分歪腻,刚才他跟郗道茂之间的气氛真是好极了,就算对方变成了老妇人,他依旧和对方相依相偎,十分亲密。让郗道茂的心里像是吃了蜜糖一样高兴。
结果这厮一来,就像是刚喝过甜甜的蜂蜜水,就立马被人拉去厕所看他出恭一样恶心。
“你父亲有何事相邀?”
赵川与司马昱之间是平辈论交的,自然想不给司马道生面子,那就直接不给。
不动声色的皱了下眉头,似乎是司马昱临走的时候交代得很清楚,司马道生压了压心中的怒气,看着此刻赵川的手居然放在郗道茂那个老太婆的腰上面,实在是无法理解对方的审美,也看不起赵川饥不择食。
“听说赵郎中对炼丹颇有研究,司徒在府中设宴,请赵郎中交流一下心得,岂不是美事一桩?”
好吧,系统那个脑残的炼丹大赛来了。
这不去真不行啊。某人在心中哀叹了一声。
“这口琴你拿着玩,很容易学的,别玩太累了知道吗?我去去就回来。”
赵川旁若无人的亲吻了一下郗道茂的嘴,在司马道生惊愕的眼神下,款款而出。
司马道生看着赵川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家伙挺不简单的。
郗道茂现在看着简直可以让他一个月都不想看见女人,这家伙居然说亲就亲,光这份忍耐力就无人能及啊。
司马道生回头看到老妇人状态的郗道茂一脸小女儿家姿态,扭捏的低着头,浑身都起鸡皮疙瘩,跟着赵川上了马车,两人急匆匆的离开了竹楼小院。
司马昱的王府离赵川所在的竹楼,还是相当远,等于是要从建康城的东郊走到南郊,而此时建康的人口达二十万户,是世界上第一个人口超过百万的城市,可想而知有多远了!
马车里,赵川和司马道生大眼瞪小眼,两人年纪差不多,但阅历和城府却有着天壤之别。
“给你,这个拿好。”赵川递给司马道生一颗灰原肾宝。
少年爱色,看着家伙疏狂的样子,还有看到郗道茂时眼睛中一闪而逝的贼亮,他就知道对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过这次这家伙估计是慕名而来,却着实被郗道茂现在的样子吓到了吧。
“这是什么?”司马道生疑惑的问道。东晋世家里面你要是没磕过药,都不好意思出来跟人打招呼。
吃不吃药不是问题,问题是什么药值得一吃。
“房事的时候吃一颗,你懂的。”赵川对着司马道生神秘一笑,然后就闭口不言,同时闭着眼睛假寐起来。
不对,不是假寐,他现在是真的很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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