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半年过去了。杜祥买了一个手机卡,给妈妈打电话。谁知电话一通,传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问他是谁。
杜祥心中疑‘惑’,他灵机一动,用带点外省腔调的语气问道:“这里是杜祥的家吗?我是他同学。杜祥在不在家?”
‘女’人说杜祥不在家。
“那他妈妈在吗?我有点事想问问她。”
‘女’人说声你等等。随即电话里响起他妈妈的声音。杜祥压低声音问:“妈妈,是我。那个人是谁?”
“哦,你是杜祥的同学?找他有事?杜祥半年多没回来过,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现在生病躺在‘床’上,多亏了胡家姐姐在照顾我。你有什么事,过一段时间再打电话来问问吧。”
妈妈的话莫名其妙。电话很快挂断了。
杜祥却从中听出了端倪,所谓的“胡家姐姐”肯定是指胡明的妈妈。胡明妈妈在他家干什么?杜祥恨不得马上回去搞个明白。但又怕会自投罗网。
隔了几天,杜祥又忍不住往家里打电话。这次妈妈说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可以说真话了。她说,胡明的妈妈就住在她这里,白天到他家的地里干活,晚上还睡在他家。
杜祥急问:“她这是要干什么?”
“她说是照顾我。”妈妈告诉杜祥,自己病得很厉害,这一阵也是多亏了胡明妈妈照料,她才‘挺’过来。
“那么胡明呢?”“她说儿子已经没事了。”
这么说,胡明已经痊愈了?那不等于自己可以回家了?但妈妈警告:“还是别来,她到底安的什么心,我也‘摸’不准啊……”
没错,万一她使的是计,自己就上钩了。
但结束通话约半个小时,杜祥的手机就响了。他以为又是妈妈打来的,一接通,是另一个‘女’人声音,肯定是胡明妈妈了。
“喂,你是杜祥吧。”声音苍老而浑厚。
杜祥不敢应答。胡明妈妈在说下去:“我知道你是杜祥。我现在在你家。你放心,我会好好待你妈妈的,你跟胡明的事,我等你回来好好商量。这些事总要解决的。你说对吗?”
杜祥沉默着。胡明妈妈又说,你还是快点回来吧。说着就挂断电话。
杜祥忽然觉得自己太熊了,胡明妈妈住在他家,从另一方面来说,是绑架了他妈妈——你不回家?那好,你妈妈在我手上。
回去,一定要回去。
杜祥到了家‘门’口,敲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六十来岁的‘女’人。杜祥猜她就是胡明妈妈,就叫了一声“胡婶”。
胡婶点点头,说了一句:“你来了就好。”然后把他让进屋。
杜祥看到妈妈靠着枕头,半躺半卧着打瞌睡。他正想叫一声,胡婶说:“你妈刚吃了安眠‘药’,让她睡吧。”
他们来到屋外说话。杜祥问胡婶,胡明现在在哪里?胡婶叹了一口气说:“你愿意去看看他吗?我带你去。”
胡婶就叫杜祥写个纸条放在他妈妈枕边。然后锁上‘门’,带着他去她家。
出村后他们先到县城,再转车去邻县。但胡婶并没有领杜祥去她家,而是去了村外的一处坡地,到了一座坟前。
杜祥大吃一惊,看出碑上的名字,正是胡明。
“这是……怎么回事?”
胡婶一屁股坐在地上,伤心地恸哭。
原来胡明死了有半年了。那次是由三个人把他送回家的。他的后腰被人捅了一刀,到家已经昏‘迷’不醒。那三个人对她说,是胡明的同学杜祥干的。杜祥刺伤了好几个人,胡明伤得最重。
那三人走后,胡婶想把儿子送医院。此时胡明醒了过来,断断续续地说了几句话,随后就一阵‘抽’搐,死在了她的眼前……
这血泪讲述,让杜祥发呆了。原来他拔刀刺人,不仅把胡明刺伤,还让胡明丢了命。
胡婶抹着泪说:“胡明咽气前叫我别报警。他说是他把你骗去的,没想到你会这么生气,拿了刀扎人。他被你扎伤,也是他有责任,所以叫我别找你家麻烦……”
说到这里胡婶严峻地望着杜祥:“可这事是你做的,你应该要负责任吧。你把胡明捅伤,害他丢了命,怎么连句话也没有?”
杜祥扑通跪在地上,哭了起来:“胡婶,你是好人。我对不起你们。我当时确实恨胡明,但决不想要扎死他。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胡婶长叹一声,把杜祥拉起来。说:“我不会报警让你去吃官司,也不会向你家要钱。以后咱们两家谁也不欠谁。这事,就到这里吧。”
胡婶又叮嘱杜祥好好照顾妈妈。
杜祥回到家,把事情跟妈妈一说。妈妈听得吃惊万分,她这才知道胡明竟然死了。当得知胡明妈妈说,以后两家谁也不欠谁,又松了一口气。妈妈涕泪直流,这半年来她担惊受怕,苦不堪言,从现在起总算日子平静了。
然而当天夜里,杜祥一直睡不着。天亮后起‘床’,他对妈妈说,他想去自首。
妈妈忙问,明明事情已经过去,为啥又想到要自首?
杜祥说:“这事我总有点想不通。如果胡明真是被我扎伤的,他们为什么不报警?”
妈妈说:“他们搞传销,报了警怕自己也要受罚吧?”
“就算胡明他们不报,但他回到家死了,他妈妈怎么也不想报警?”
“她不是说了吗,儿子把你骗去,他也有责任。你也不是故意要扎死他。”“如果真是这样,那我更应该去自首了。胡婶心肠这么好,我更要负起我的责任来。”
正在争论着,‘门’开了,胡婶走了进来。
胡婶已经听到他们的争论了。她劝道:“杜祥,你是个好孩子。我照顾你妈妈半年,就是相信你一定会回来,愿意负这个责任。其实我留在你家,也是为了替我儿子负点责,他把你诓去,才‘逼’得你动刀刺人。现在你也向我认过错了,这事就该让它过去。”
杜祥却认为,虽然胡明把自己诓了去,自己也是因为自卫才刺人,但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他一定要自首,承担这份责任。
说着杜祥要去公安局。胡婶慌忙抢上前来,哽咽地说:“杜祥,你一去,我可能会没命的。”
胡婶这才告诉杜祥,当初那三个人送胡明回来时,明确对她说,不要报警,也不要去找杜祥麻烦。
“他们对我说,如果胡明真的死了,他们会每个月给我寄钱来的。但让我规规矩矩的,别‘乱’说‘乱’动。我当时到你家来,也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是怎么个人,并不是来找你算账。这一看才知道你妈妈病在‘床’上,我就留下来照顾她。”
这番话让杜祥震惊,忙问:“他们为啥要威胁你?”胡婶说:“胡明临死前告诉我,这些人还会再搞下去的,要是我报了警,他们可能会被调查,那就麻烦了,所以他叫我千万忍下这件事。现在你要去自首,他们要是真被查了,一定认为是我‘逼’你的,到时只怕我和你妈都受到报复。”
杜祥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报警。
胡婶又劝道:“杜祥,胡明已经死了,我也不忍心看着你去坐牢。你安心过日子吧。”杜祥只好点点头。
送走了胡婶,杜祥对妈妈说,他要去那边的工厂结一下账,搞个‘交’接。正好妈妈也能下‘床’活动,可以照顾自己了。杜祥就出了‘门’。
杜祥并没有去打工的厂里,而是去了那个传销窝。他的脑子里始终萦绕着一些疑问,总想搞个明白。为此不惜冒个险。
那些人已经换地方了。杜祥找到了房东老头,特意请他喝酒,然后向房东打听胡明。房东一听这个名字,立刻脸‘色’变了:“你问这个人干啥?”杜祥说,他有个双胞胎弟弟是胡明的同学,半年前被胡明叫来搞售销,但到现在音讯全无。房东脱口而出:“跟了这个人,那可坏了。”房东趁着酒劲说了真话,胡明这人心计很多,来了没多久就成了一个小头目。他骗来过好几个人,这些人后来到底怎么样,就不知道了。
房东压低声音说,已经有四五个家长跑来,打听他们孩子的下落。其中有一个姓姚的家长来了三回了。
喝完酒已是晚上,杜祥又拐到出租屋前,想找点什么线索。突然脑袋上重重地挨了一记,咕咚一下栽倒了。
等他醒来时,躺在一间小屋子的地上。眼前站着几个杀气腾腾的人。杜祥这才知道,他们在那边还留有暗哨,一旦发现有人在打听,就绑架过来审问。
杜祥被他们认出来。他们问他为什么还要回来打听?杜祥说:“胡明死了,我想问问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不就是被你杀死的?”
“不对,”杜祥断然否定,“我想来想去,当时并没有见胡明在屋子里,我冲出去也没碰上他。还有,我确实拿刀刺了人,但我刺的都是人家的胳膊和大‘腿’,根本没有刺谁的上身,胡明的伤在后腰,这根本不是我干的。”
这些人先哑口无言。一个头目模样的人终于说:“既然这事瞒不了你,咱也说实话吧。其实,胡明不是被你刺伤的,是被一个姓姚的父亲刺中的。”
原来,姚父因为儿子被胡明骗来,却又失踪了,咬定是被胡明害了,争执中捅了胡明一刀,然后跑了。
“那你们为什么咬定是我刺伤了他?”杜祥愤愤不平。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