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间,眼前的景物逐渐生疏,在这个光影寂灭的幽暗之琳,每一片无害的叶片下都假寐着冰冷的死亡,这里盘踞着无数强大的生灵,他们彼此争斗吞噬只为获得更多的能量与领地,在这种无休止的猎杀中他们越加强大。但在这座庞大的狩猎场中,没有永恒的猎手,唯一可以保证的是,人类在此地的唯一宿命便是身为猎物的觉悟。在人类的世界,这座森林更是被列为禁区中的禁区。甚至连这座森林的名字都被许多人认为是厄运的象征而忌讳提及——晖亡之林。
这是一位慷慨的主人,永远张开他潮湿阴冷的怀抱,淡漠地接纳一切来访者的光临,永远不动声色波澜不惊,在悄无声息地碾碎你的骨骼与意志之后,收取你苍白的魂魄任其盘旋升入广袤的铁灰色苍穹,只留下腐朽的**作为最鲜美的饵料,在他体内流转不息,博大而残酷。
旧日辟出的小径早已不见了多日,如今所行的,是掌中暝昕临时劈砍出的道路。
逃离了那个梦魇般令我厌弃的所在,心情却依旧没有半分轻松。几日来已有不下二十位猎食者盯上了我的躯壳,若不是自己及时警觉,死神冰冷的吻早已悄然迎上了我的额头。我不知自己在走向何方,亦没有任何意愿知道,答案之于我如同眼前灰白的灌木,毫无意义。生存作为最无聊荒诞的使命只是我背负的最恶毒的诅咒,唯有死亡作为无上恩典永不可及。
我厌恶这些。
黑夜缓慢降临,宛如优雅翕合的墨色羽翼轻盈包裹,为夜的子民提供最好的庇护。
浓重的黑暗充斥在眼前,模糊了物与物的极限,黑色的轮廓彼此交叠,浅绿色的荧光幽幽闪烁,共同构成恢弘诡异的幽夜国度。还好夜间视力已相当不错,不需要刻意制造光亮便可以安然前行。
至于走出这片森林,我从不抱任何希望,只想可以在回归之前,可以遇到一个同类,可以彼此沟通,给与我一些温暖,仅此而已。但此地是人类的禁区,唯有尸骸方可在此停留,之于此,我亦不奢望。没有谁,会来这里送死。
在这样的幽林中潜行,口鼻间氤氲着草木**的气息。我悄然落足于柔软滑腻的腐叶之上,悄无声息如猫科动物宽大的肉掌。这是丛林的法则,你所要做的只是隐藏自己,一切暴露都将带来不可逆的死亡。我谙熟并遵从,因为无论如何厌恶,我已属于这片森林,血脉中流淌着他冰冷理智的毒液,毋庸置疑。
尖锐的风声自脑后传来,我头也不回当机立断的俯下身去就地滚开,冰冷的利爪擦过我的发梢送来死亡的芬芳气息。我静静地将光元素投入暝昕使它发出柔和白光,未浪费时间站起而是半跪在地摆出防御姿态,反持长剑,戒备着望向袭击者:一只黑色的矫健巨兽,流畅和谐的线条掩不住紧绷的饱满肌肉,他扑在方才我站立的地方,为暝昕的光芒所吸引,一时忘了它的猎物。
但仅一刹,猎食者长身一跃,在窸窣声中隐没在无边夜色。
今夜无眠,我淡淡自嘲却未过多理会,熄灭光芒,继续前行。
兽名亚诺,类豹而独行,长于夜间突袭,极善隐蔽潜行。性谨慎隐忍,一击不中当即远遁,如非必胜,决不正面相搏。对于猎物则很少放弃,往往追踪一日一夜方止。该兽位列三阶下位,成年能级十级。
“待汝死去,魂魄当归。”临走时飞炎若无其事的话语回响。
“无论如何,决不能轻易死去。”我咬紧下唇低低自语。“这是我最后的抗争。”
左侧的树林中传来轻微的响动,不动声色地结好手印,一个火球****而出,同时刺破了周围的苍茫夜色,黑色巨兽轻盈跃出,火球擦过后肢撩起一串火苗激起它低沉的嘶吼。
迅疾跃起如同黑色的闪电,亚诺居高临下,扑来。
我贯穿了它的头颅,在暝昕锋刃之前,一切恍如尘埃。亚诺铸铁般的利爪仅伸出一半便已无力低垂,沉重的身躯颓然跌下激起落叶风扬,我面无表情,准备拔出剑来。
轻微的灼烧之音,我惊愕回头,另一只亚诺在我背后三步,脖颈上没有头颅。
难以描述的复杂情感让我抛去了一切顾忌,结出光系法印迅速召唤出曳光球,耀眼的银色光芒从拳头大小的光球中****而出,将黑夜化为白昼,我心中明白,在这样的暗夜森林暴露与自杀无异。但,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大声呼喊:“谁?”
白色的影子缓缓浮现,竟是人形,平和温润的少女声音:“你好。”
当一切真正来临时反而令我无法相信,握紧剑柄,警戒望向来者,“人类?”
是一袭宽大的白色风衣,却奇异地不反射任何光线,造型流畅典雅的宽大风帽下隐藏着来者的面容。“如你所见,人类。”言罢风衣下摆探出一只修长莹润的手指平平指向曳光球,后者瞬间凭空熄灭。“见谅。”
那女子说话间已近了许多,微一低头摘下风帽,黑色的没耳短发,似乎微笑:“你住在这里?”
我低头一扫,发觉身上皆是兽皮所制的衣物,由于只注重保暖,轻便和防御性能,款式实在不敢恭维。脸微微发烫,也不回答:“为什么要来这里?你那么想死?”
深邃的黑色眼睛,没有尽头,却又明亮清澈得不可思议。“使命。你呢?”
这样的女子带给我前所未有的危险气息,她的一言一行皆近乎完美,无懈可击,两次出手皆似随手施为,却极其精准恍若天成。这个世界怎么会存在这样的少女?
“别无选择”我看着她,违背了晖亡之林的生存法则,伸出没有武器的手,“很高兴见到你,我叫暝昕。”
她不回答,亦未伸手,轻凝伫立的少女恍若冰制的雕塑。
“亦如是,请原谅不能告知你我的名字,你可以叫我月,暝昕。”哪怕是在敷衍,她的声音依旧平静真挚。
我转身走去,连道谢都未曾,“那么再见,月”
“抱歉”月低头自语,然后继续微笑道别;“再见。”
这样的人,我不愿去想。快步离开,带怒挥剑划开阻拦的枝蔓,任其切口整齐垂至地面。简直是一个冰冷的木偶,虚伪得让人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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