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中国人传统固有的一种观念。
而凡事都有极致,自然也就有大喜和大悲的存在。
新人结婚为大喜。
亲人去世则为大悲。
这也就是世俗中常常提到的红白事,绝大多数人都会有所经历。
然而,沈沉溪看着zhàopiàn之上少女的那身红裙,则越发地感觉到刺眼。
裙子的红色,是极致的红。
既像是新年时所贴福字的背景,又像是新婚时女方蒙着的盖头的颜色。
在先前萧硝还没解释的时候,沈沉溪虽觉得这张zhàopiàn看起来隐隐有些不对劲,但也还能接受。
可是,当他得知这zhàopiàn是拍于沈见青母亲自杀后不久的事实,再看那身红裙子,就有些感觉到渗人。
不是素白色的常服,不是黑色的孝带,而是艳红的裙子
这已经不能用不合时宜来解释了,而是极端叛逆。
这到底是得有多不正常才会如此穿着。
而被沈沉溪提问的萧硝,显然也并不清楚正确dáàn,但还是将他了解到的内容,说了出来:
“据说,当时沈见青的母亲自杀后,出于对亲孙女的疼爱,沈老太将她接回了沈家,并且在其母亲尸骨未寒之际,组织了一次春日野餐,美名其曰是让沈见青缓和心情,这张zhàopiàn就是在那天拍的,至于这条红裙子”
萧硝不确定地说道:“有一条不知真假的消息据说,在野餐的那天早上,穿红裙子的人其实是沈梨**,而沈见青当时穿的是白裙子只不过,沈梨**见到那条白裙子觉得好看,于是,便交换了”
便交换了
萧硝的用词很含糊且不具体。
而沈沉溪自然清楚,这里所说的交换,自然不会是心平气和,皆大欢喜。
依照他对沈梨白的了解,多半是靠着卖萌撒娇甚至是耍无赖,才与沈见青换了裙子。
呵
沈沉溪轻轻一叹,试想一下倘若自己处于沈见青当时的处境,恐怕心中会悲愤的很。
他不曾有过这种卑微的体会。
但他的好友杰兰特,应该会有相似的感触。
沈沉溪当然记得,杰兰特当初告诉他的故事。
同样是豪门大户,同样母亲出身贫寒,同样是不被家族承认
但相似的故事,却迎来了两个迥然不同的结局。
杰兰特的父母,此时在伦敦的威斯敏斯特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整天操心着的事情,是尽快给儿子找一个儿媳妇
而沈见青的母亲已经早逝,至于她的父亲
沈沉溪想起了四月份他在淞沪沈家见到的那幕,沈见青与她父亲那极为冷淡的针锋相对
这倒是一个苦命人。
沈沉溪心中产生了某种认知,轻轻熄灭了平板屏幕,而后说道:“那么”
他看着萧硝,认真地问道:“你可别告诉我仅仅是因为看她身世可怜,才让我带她去盛和邻太太的生日宴?”
“当然不是!”
萧硝忙是摇了摇头,而后说道:“根据艾尔文从淞沪带回来的信息,再加上有关沈见青的背景调查,综合分析之后,我们大概推测出了沈见青前来美国的目的”
“哦?”
沈沉溪闻言,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回问道:“你们的这个推测,有多大的准确率?”
“超过八十。”
萧硝很认真地答道。
“那么你们的得出的dáàn是什么?”
沈沉溪看着萧硝认真的脸色,却在下一刻,从其口中听到了一个不算太正经的回答。
“暖床。”
萧硝看着沈沉溪骤然间表露出的‘你特么仿佛在逗爹’的神色,忙是认真解释道:
“或者说侍寝?péishuì?奉献贞”
“停!”
沈沉溪越听越发感到糊涂,忙是打断了萧硝的话,而后强迫使自己的脑子冷静了一下。
片刻之后,他微抿了下嘴唇,不知道脑海中是不是浮现出了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你是不是想说美人计?”
“沈老太是不是将沈见青当做联姻的筹码,想通过让她与我结婚,继而改变淞沪沈家的境地?”
“是也不是。”
萧硝沉默片刻之后,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他看了眼车窗外终于黯淡下去的天色,轻轻触碰了下车顶的呼吸灯,语气又变的有些戚戚起来。
“沈老太想利用沈见青使美人计不假,但是,她却没有资格成为您的妻子。”
萧硝似乎是受到了某种感触,觉得那些操蛋的人对沈见青的人生,还真是在不遗余力地灌输着残忍。
“您要知道,像沈老太这种自诩为大户人家一家之主的人,对沈见青母亲那样出身贫寒的女子,都会果断地采取棒打鸳鸯,羞辱折磨的手段,又怎么可能允许这一代的沈先生,去迎娶一个连小妾都算不上的女人所生的孩子呢?”
沈沉溪闻言,心中略感到有些不是滋味。
但他却又不得不承认,萧硝所说的是真话。
不管沈老太对他的看法如何,他沈沉溪都是如今两地沈家之中,最显赫的那个人。
就算沈老太真的打算插手他的婚姻,那也应该选的是沈梨白,而绝非是沈见青。
刹那之间,看着眼前柔和的光,沈沉溪忽地明白了萧硝先前的回答为何解。
他也同时明白了,为何萧硝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沈见青来美国的目的,不是来代表淞沪沈家联姻的,而仅仅只是,沈老太送给他来暖床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沈见青的绝世之美,就是她最大的原罪。
她不会成为沈沉溪的妻子,但却可以变成他养在笼子中的金丝雀,夜里枕边的玩物,生儿育女的工具——
像她母亲当年一样。
不甚至可以说,比她母亲当年的命运,还要更加悲惨一些。
沈沉溪忽地想到了他刚才下意识感叹的那句话——
这还真是个悲剧
而现在看来,他遇到的悲剧,竟然还有可能会是一个连续的悲剧。
而至于可能与否,完全就取决在他的一念之间。
如果自私一些,如果禽兽一些,那沈沉溪听闻萧硝他们的推断,应该会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但此刻的他却并没有。
柔和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只照出了严肃。
沈沉溪是一个冷酷的人。
但他却不喜欢创造悲剧。
“帮我推掉晚上的行程,接沈见青去云安饭店,就说我请她吃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