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闻这一句话后,程钧麟本摇摇欲坠的身躯,顿时如遭雷击。
他的眼神中闪过了几分恨意和恐惧,转过头去,看向出声之人——
正是沈沉溪。
只见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放着自己身前的餐巾纸不用,而是拿起了叶未央身前的餐帕,习惯性地擦了下嘴角之后,转而对程钧麟说道:
“刚进来的时候,我就对你说了,霜儿是我的妹妹,可惜,你却是没听进去”
沈沉溪的语气中有着那么几分惋惜。
黄鼠狼看鸡般的惋惜。
“你一直要我给你说出个道理,但你自己却不曾想想,这世上有癞蛤蟆吃天鹅肉的道理吗?”
沈沉溪的表情很微妙,是一个恰到好处的强者看弱者痛苦时的表情。
“程钧麟,别忘了,你根本不是程家的公子,并且你在程家也根本没有一席之地,倘若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的话,就应该明白,在要公布结婚对象的情况下,地点为什么选在这淞沪的酒店,而不是新加坡后山的程家老宅?为什么你的父母一个都没到场,而是找了并不熟识的王老作见证人?为什么来的宾客们都是七家之中的旁枝子弟,各家的年轻俊杰为何一个没到场?”
沈沉溪的语速不快,声音也很平和,但却如一把锋利的小刀一般,一片片地在程钧麟的心头上切割。
每说一句,程钧麟的拳头就握紧了几分。
无论程钧麟怎么掩饰,他的私生子的地位是掩盖不了的。
只不过,这里到场的人,多是七大家之中最不如意的那批子弟,还赶不上他这个程立雪的私生子,也因于此,众人才在面上对他百般恭敬与讨好,让他忘记了自己出身卑微的事实。
但他万万不该的是,在自身还没有实力跟程风从掰腕子的时候,却摆起了程家少爷的架子。
至少,在明面之上,哪怕是程立雪也得捏着鼻子承认,程家只有程风从一位公子,程立雪也只有一个继承人。
但人总是喜欢选择性遗忘使自己不快的事情。
程钧麟忽略了这个事实,端起了程家少爷的架子,倘若他不是要求娶苏如霜的话,倘若沈沉溪不是联美财团第一人的话,那事情也许还留有余地。
但很不幸的却是,程钧麟并没认识到这一点。
无知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这不仅是叶远飞的观点,沈沉溪对此也是很认同。
如果换位思考一下,见王器在沈沉溪开口之后,便绝口不提程钧麟和苏如霜的联姻之事,那程钧麟就应该立刻警觉起来,而不是还自以为有恃无恐的感到愤怒。
可悲的是,在面对沈沉溪之时,他并没有表现愤怒的资格
沈沉溪的这番话不仅是说给程钧麟听,也是说给在座的每一个人。
叶远飞表面的镇定之下掩藏着深深的不安。
冷静下来的他,再重新正视沈沉溪之时,就发现了许多不同寻常的地方——
为什么他能得到程钧麟贪污的证据?
为什么他对程家的内幕知之甚详?
为什么他始终用那般高高在上的姿态,去面对程钧麟?
叶远飞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但程钧麟却突然重重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砰!
一道极大的响声顿时让小厅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只余众人的呼吸声。
王器看着身边发飙的程钧麟,不动声色地向旁边移了移,眼神中有可惜之色闪过。
这孩子,还真是命不好啊
“你凭什么有资格说我是‘癞蛤蟆吃天鹅肉’,是,我的母亲与我父亲没有结婚仪式,但他们在一起相濡以沫二十余年,那个老女人只能在她的山上当尼姑!”
似是要发泄积累在胸中二十余年来的怨气,程钧麟说话之间已有了几分癫狂之色。
他口中的老女人,自然是如今程家的实际掌权者,程夫人。
“难道爱一个人也有错吗?我父亲爱我母亲,我爱着霜儿,这有什么问题了?!”
程钧麟带着深深的恨意质问着沈沉溪,不过沈沉溪却没他那般激动。
“我不想与你讨论爱情的问题,因为我自己在这方面也是个失败者”
他若有深意地用余光看了面色微变的叶未央一眼后,接着说道:
“不过,我能确认的是,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但必须是要两情相悦,用联姻这种做法强迫的话,是不会得到好的结果的,并且,你的贪污问题与你的爱情问题没有必然联系,不要想着要混淆视听。”
沈沉溪再一次说道:
“霜儿是我的妹妹,就算真要联姻的话,也不会选择你这样的人因为,你的身份还不够。”
这不知是沈沉溪第几次强调苏如霜是他的妹妹。
不过,盛怒之中的程钧麟,听见沈沉溪又一次冷冷的强调之后,刚想继续质问几句,但脑海中却突然间反应过来了什么。
一刹那,仿佛有一道光从他的脑海上空惊鸿而过。
他忽然想起,刚刚叶远飞对他的称呼——
陈夕
这个名字,这个名字
他死死地盯着沈沉溪修长的身形,俊朗的外表,以及那张具有棱角的脸庞。
忽地,他突然带着一抹惨笑,像是疯了一般说道:
“陈夕,沉溪你不姓陈,原来你姓沈”
他忽然说出这句话,令在场之人皆是不明所以。
不过,下一刻,程钧麟就接着说道:
“我早该想到的能与王老这般对话的同龄人,除了你之外,还能有谁呢?”
他带有几分不甘地说道:
“对吧,沈沉溪执行长?”
咔!
这是高脚杯脱手落在地上化为碎片的声音。
执行长,沈沉溪
这是一个但闻其名,不见其人,高高居在天空之上的人物。
无论是叶远飞还是黄炽,在听到程钧麟爆出沈沉溪的身份之时,尽管之前已经有够多的惊讶,但还是露出异常震惊的神情。
如今联美财团的最高决策者,实际掌权人,竟然,就在他们的眼前?!
而沈沉溪闻言,却是既没承认什么,又没否认什么。
他在众人陡然间变得敬畏的目光中起了身,只冲王器施了一礼后,便走到苏如霜的旁边,轻轻牵起她的手,向外走去。
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敢阻拦。
包括饭局的主人,叶远飞。
他只能怔怔地看着沈沉溪的身影消失在他眼中。
就此消失。
而后,留下终生磨不去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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