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夕站在窗边,在公元新年的第一天晚上,愣愣地盯着天空。
他想去给叶未央打个电话,但最终又压抑下了冲动。
因为,他需要想一些事,在某些答案没有确定前,他不想冒失地去找她。
经历了一系列事情后,初露锋芒的陈夕,此刻却难得的迷惘起来。
不可否认的是,零四年已经过去,现在是零五年。
然而,刚刚逝去的零四年,对他来说,实在是意义重大。
仿佛是宿命的开启一样,他的命运,就在零四年出现了巨大的转折。
他宁愿自己依然是个普通的高中生,依然是住在古楼区一栋老居民楼里的普通少年。
他多希望,在那个雨夜,他没有见过薛明;在那个深秋的街,他没与齐观海交谈;在十五年前的谅山,连天并没有出事。
如果是这样,他大概会一家三口团聚,像每一个普通家庭一样,过着柴米油盐的生活。
他渴望能吃上一顿,母亲做的饭,得到一个,舅舅给的红包。
然而,这些终究是幻想,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无比可怕,让人隐隐生出了敬畏。
在高纯县的石头镇,在1912街区的nineclub,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两缕香魂,已经飘散于世间,甚至存在的痕迹,几乎都快被抹去。
她们不是政要富商,不是巨星专家。
在这个世界上,用野花和野草,来形容她们的存在,最为合适不过。
陈夕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尤其是对那个叫丁香的小姑娘,自己的罪更是万死难赎。
因为,即便是一朵只能存在于墙角的野丁香,也一样拥有见到阳光和露水的权利,也一样渴望在阳光和夜色中生长。
这也是苏望月推测出了那夜的真相后,对陈夕如此忌惮的原因。
在他眼中,陈夕甚至可以说是泯灭了人性,已经彻彻底底的黑化了。
可悲又可怕的真相,在火海中已经变成了灰烬。
而苏望月对别人绝口不提真相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陈夕不是为了黑暗而变成黑暗,而是为了光明,去选择了黑暗。
如果没有陈夕,苏如霜这个单纯可人的小女孩儿,就要去承受最可怕的恶。
而从小失去了母爱,看惯了世间黑暗的陈夕,却难得的在苏如霜身上,看见了光明。
陈夕并非无情,而是有些偏执和极端。
所以,当他把苏如霜当妹妹看待时,就会用尽全力去守护她,哪怕浑身浴血,哪怕永坠黑暗。
只要,这点自己看到的光明不被玷污,其他的有什么可在乎的呢?
极端的人,往往都是可怕的。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自责。
陈夕此刻,便陷入了这种情绪中。
他知道,一切发生的事,都无法挽回,自己已经在黑暗中,化作了黑暗。
而他心底的那还存着的光—叶未央和苏如霜,如果看透了自己的本质,会不会弃自己而去?
就像当年,偶然知道真相的连寒,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陈平,甚至于,对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也是当个包袱般,轻轻放下。
他不知道答案。
就像人说出了第一个谎,便要用无数的谎去圆一样,他能做的,不是去改变过去发生的事,而是去掩埋真相。
如苏寒山,如陈平,如叶远飞,多年来所做的一样。
就像这漫天星斗,总有几颗,是要注定黯淡的。
......
那天发生在恒达花园的事,过去了好像就真的过去了。
叶未央再没跟他提过一句,关于那个女人的事,关于那天她们的谈话。
陈夕只知道,那个女人名叫徐薇,以及,她的叶远飞的儿子,叶未央血缘上的弟弟,叶临云。
其实,无论是徐薇还是叶未央,都不清楚的是,叶远飞为什么给儿子取这个名字。
虽然,这个名字看起来很大气,但又似有些空洞,找不出具体含义来。
具体的含义,徐薇这个母亲不知道,叶未央这个姐姐也不知道。
但陈夕知道。
根据齐观海留给他的手记中的内容,他知道,当年连天在甲子连中的代号,就被叫做云。
而临云,又可谐音成凌云,凌驾于云。
这样,意思就很好理解了。
但他却并没将这件事,告诉别人,而变成了自己的秘密。
一个小小的名字,让他窥到了叶远飞的野心,更想起了齐观海的推断。
叶远飞的形象,绝非是他塑造的那么高大上的角色,极有可能,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既如此,有些事还是不说出来为妙。
但他对叶远飞的戒备等级,却增加到了一个很高的高度。
......
零五年一月十八日,星期二。
陈夕他们的高中第一学期,就在今天,落下了帷幕。
今天是寒假的前一天,准确的说,他们下午便开始进入了假期。
期末考试成绩早已公布,没了阴霾的许文彧,顺利拿下了班级第一和年级第一的双桂冠,而叶未央,苏望月,林昊等人的成绩也不错。
陈夕一如既往地在中游晃荡,不过数学单科仍是坐稳了年级的头把交椅。
因为下午便进入假期,上午其实也就是讲讲放假安全之类的,所以,来的学生并不多。
苏望月和苏如霜,跟着李兰兰去了罗马度假。林昊刚考完试,便赶回燕京,去易达集团基层做一个实习菜鸟。而叶未央,则看起来要玩上一天...
对于这种情况,身为班主任的李风禾,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来的人,其实未必就是多热爱学校生活,不过暂时还没有假期计划,无聊罢了。
就在这么恍恍惚惚间,一上午就这么过去。
当李风禾说完最后一句嘱咐后,一马当先冲出校园的,就是陈夕。
站在人群熙攘的校门口,他给叶未央打了电话,想询问下午究竟去哪儿约会...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接电话的,却是于萍。
更使他震惊的是,电话中的于萍,带着焦急的语气,说道:
“小夕,你能过来下吗,未央她,不知道去哪儿了。还有,她还留了张纸条,说:‘请原谅她的不辞而别’...”
陈夕听着于萍断断续续的话,感觉浑身有些凉意。
好像,他此刻并非站在熙攘的人群中,而是,孤独地站在,渭水边的灞桥之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