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泰北(34)之离开旺呐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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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女儿大逆不道的这么一句,威严的素察大人感觉就像是听到了一声晴空霹雳,紧接着,一股子荤腥的酸涩味从胃里从胸腔里面急速地往上翻腾,眼前一黑,端坐在凳子上面的身子就往一边倒去。

    这时,悲愤着的巴裕已经是不顾一切地转过身子跨过门槛,向着村子的外面疯狂地奔去。

    同样震惊的老段,却眼明手快地向前一箭步,扶住了正倒着的素察老大,赶紧呼喊着:“老大,老大,怎么了?”阿香妈也着急地蹲下身子,哆哆嗦嗦地抚摸着丈夫的背心处,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别急别急别急,慢慢来哈,别急坏了身子。”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近来咳嗽得厉害,只要自己在身边,她是严令禁止丈夫再去碰那杆烟枪。可固执的素察,就是不肯丢掉烟枪,还会找机会偷偷地吸上几口。

    这个场景也吓坏了屋里的另外三个人。

    老廖心想,这阿香姑娘果真是喜欢颂猜,这也很正常呀?但村长这样子地决定和宣布她和巴裕的婚事,会不会太独裁?一定是有啥其它的安排和考量。这大公主的反应也太直接了吧?看把她爸气成了这样。他想着赶紧溜吧,却又迈不开腿,这屋里的三位老大还没有开口呢。

    阿香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感觉得心里面一丝丝愧疚的同时,更多的居然是洋溢在脸上一种酣畅淋漓的样子。她觉得,我终于说了出来,我竟然敢在神圣威严的阿爸面前说出自己的心里话?那种内心深处被完全释放了的感觉,让她开始藐视着眼前的这一切,那一尊威严,那一份传统,和那一种让自己憋屈着透不过气来的氛围。

    看着父亲好似缓过了劲,但依然低着头,不愿意再看自己一眼的身形,她转过脸去看着估计是被吓着了的怔怔地立在一旁的颂猜。

    颂猜听完阿香对着她的老父亲说出了这没有丝毫的犹豫还着地有声的话,也是完完全全地懵掉了。

    我还能否认阿香的话吗?这一切的发生,我到底错在哪里?我有罪吗?从温嫂家里走过来以后一直怀着的一种恐惧感,好像突然之间被阿香的这句话打破了。我为什么会那么地恐惧?不就是因为过去在石头镇上有过的类似经历,因为可能的冲突还没有发生之前的担心和忧虑,还有近四年来巴裕队长在自己眼里的彪悍和威严?

    他们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应该感恩的。或者,我根本就不应该来到这旺呐村?又或者在刚来不久,通过了严刑拷问之后,我就应该继续地前行,去寻找另外的家,一个可能的没有人间纷繁,没有性、少一些爱的安身之所?

    现在怎么办?所有的惶恐和惧怕好似在几秒钟前的那一刻突然间了无踪迹,但此时此刻该怎么办?冷静的颂猜知道,这会儿啥我也不能做。等着恩人的判决吧。

    “你们……滚吧!”素察大人弱弱地说出了几个字。

    “哎,哎,”极度紧张着的老廖,后退了两步,向门口挪动着步伐,跨出门槛以后,拔腿小跑而去。他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该那么早早地过来跟大人们打招呼。

    看着木木然眼神里没啥表情的颂猜,阿香有些生气了,她用力地推着他,两个人一起离开了这间让人压抑的房子。

    有关无关的四个人都离开了这间闷热着的房子,屋里只剩下村子里的三位老大。

    素察大人像只斗败了的公鸡一样,眼睛无神地看着老段。老段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赶快宽解一下自己的大哥吧:“老大,想想咱们的长官吧,他家的大公子,不也是自己挑选的媳妇吗?”但是,他依然不是太懂,那“我已经是颂猜哥的人啦”是什么意思。照理,阿香和颂猜之间不可能会发生那种男女之事呀?

    听到女儿说出的那句话,阿香妈妈除了震惊还是震惊,都来不及有任何的想法。她安慰好自己的丈夫以后,赶紧进到厨房里想着做点吃的。心里依然不停地琢磨着:这闺女可是比我年轻的时候厉害太多了。老段的话有道理呀,现在的年轻人啥事做不出来?

    事情已经发生,还没有结束呢。倔强的素察,看着老段说道:“让……巴裕和那小子,比个武吧!”

    老段知道了,老大这是要巴裕再痛打一顿颂猜,之后,把他赶出村子。他犹豫了一下,以询问的眼神看着素察,意思就是这个事能不能也缓一缓,应该还有什么法子和余地吧?

    素察坚定的眼神已经告诉他,去安排吧。

    这个时候,小温媳妇她娘俩早已做好了中饭,看见巴裕、颂猜、阿香还有老廖都没有过来吃饭。听说村长仨人提早回来了,温嫂她妈开心地走过来问候。她端着一盆子凉水晃晃悠悠地跑进村长的家门,对着村长大人和老段迎面一盆就泼了过来,嘴里还“苏珊玩宋干!”意指宋干节快乐。

    脸色阴沉着的村长冷不丁地被热情的大姐泼了一盆子冷水,他也只好强打起精神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回应着:“大姐,苏珊玩宋干!”

    “饭菜都凉了,他们四个人怎么都不来吃饭呢?你们也回了,要不过去一起吃吧?”她看着老段问道。

    老段苦笑一声说:“大姐,您先回去吧。再去找找他们四个人,咱们仨已经吃过了。”这时,阿香妈正在厨房里心不在焉地准备中饭,也不想出去打什么招呼了。出了这种事,还有啥心情做饭吃饭的,哎……,她已经愁死了。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经决定,要把颂猜那孩子赶出旺呐村。

    不在一个时辰,办事牢靠的老段已经做好了安排。就在村子里那块唯一的大空地上,巴裕和颂猜已经摆好了阵势,准备打一架。

    其实,巴裕被邀以后,肯定是欣然接受,也只有这个办法可以发泄一下自己的愤怒和怨气,可以雪耻!而颂猜已是没有了退路,他知道这就是自己的恩人给出的判决,我无怨无悔。

    村长坐在自己家门口远远地看着前方的不远处,昔日里热闹的那一片大空地,这会儿已是站满了不少人。村长夫人紧张地蹲在丈夫的身边。两位主角的周围熙熙攘攘地围了十几个人,有阿香、阿登、老廖,有小温媳妇一家合着孩子三个人,还有几位村子里没有出去走亲戚的几个村民,和站夜岗的几位上午才小睡过一觉的团丁们。相关的几人各怀着忐忑和心事,而无关的人员看着队长那愤怒的眼神,都不知道发生了啥事,饭都没吃要比什么武?

    颂猜怎么能跟队长打?那不是明摆着挨揍吗?看那颂猜手臂上脚杆子上的鞭伤还清晰可见呢,都是那牛棚里的坏人阿育干的。不过,他现在可是比颂猜惨太多了,他那是活该。

    这个时候,村子里的留守人员大多数都已经知道了昨晚两响枪声背后的故事。

    老段站在一旁,无奈地对着场上的两位对手说道:“今天比武,点到为止。”啥也不用多说了,只要不死人,你俩就放开了打吧。不弄出点小伤,素察老大肯定是解不了那口气的。

    “这是决斗吗?”站在一旁围观的老廖问了一句最不该问的话。原来,这位老实憨厚的泰国人老廖,也是泰北一个古老的华人后裔,祖上姓廖。断绝了天朝的传承之后,因为在泰北的华军部队上混了二十来年,又学回了不少基本流利的华语。平日里没事,还会从长官那里借上两本手抄的武侠小说看上一看。在小说里,他知道了那种两男求一女的时候,才会有这种要决斗的场景和故事。可是,阿香姑娘不是只喜欢颂猜一人吗?她还说“我已经是颂猜的啦”,那就是表明即使巴裕打胜了也得不到阿香呀?泰国人学华语,常常会有一种不理解时,想要核实一下子的冲动。过去他在华军账房里做事的时候,长官常常会教导他不懂要问。

    村长大人生气了,大可以找其它的办法处分颂猜。那让他们决斗?不懂!老廖在华军的环境里生活了二十多年,特别是近些年见多了家里的孩子们不听大人的话,阿香姑娘如此顶撞着阿爸在他看来也不是啥子天大的事。故,他好奇地冒出来一问。

    听到老廖这个时候了还有这种问题冒了出来,老段的脑子感觉到一阵昏阙。简直就是,这五十来岁的老廖是不是有点傻呀?前面一阵都没有看出来他有着这类毛病?老段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对,这就是决斗!”

    老段的话音未落,已经等不及了的巴裕朝着颂猜就扑了过来。冲到近前就是一阵闪电般的直拳,左勾拳,右勾拳,拳拳生风,一股子要把颂猜往死里打的架势。而颂猜这会儿只能是不停地躲闪,左蹦右跳的,后仰一下头低两次,灵活地躲避着巴裕的这股子脾气。

    看见自己打不到颂猜,巴裕干脆放开了稳扎的脚步直接冲向颂猜,抱住了难以再次躲闪的颂猜。两人抱在一起,拳怎么挥得开呀?不容颂猜多想,燃烧着熊熊怒火的巴裕以一种奇怪的方式,他的身子与颂猜的身体一分一合的,每一次分离,他的膝盖就抬了起来,不断地有力地击打着颂猜的腹部腰部,膝盖高举的时候都打到颂猜的胸膛。

    抱在一起还能这么打的呀?颂猜可是第一次见到。每一次挨击,颂猜的身体都会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特别是打到腰部的时候,颂猜都能够感觉自己的肋骨有一种要被震裂的感觉,五脏六腑在肋骨的后面剧烈地翻腾,而被击到的肋骨又好似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折弯以后还能坚强地弹回到它原来的位置。他不知道,这是遇到了只有泰拳里面才有的膝击,这也是泰拳里面可以致命的一种非常残忍的打法。

    这时候,周围的人群里居然爆发出一阵“加油,加油”的呼喊,还夹杂着“队长加油!”“颂猜加油!”的声音。在一旁观看的小温媳妇吓得抱住了自己的小儿子,犹豫片刻之后,牵着孩子离开了现场。目不转睛盯着两人缠斗在一起的阿香,急得都要哭了出来。她已经看出,颂猜只是在躲闪,并没有出击。难道打颂猜一顿,阿爸就可以让我嫁给他了吗?!

    不能再这个样子被动下去,颂猜乘着巴裕又一次抬膝时挽在脖子上的手臂稍有松懈的机会,他用力地推开了巴裕,身子往后一仰,要躲避着巴裕的右膝击。可是,巴裕却飞快地踏下自己的右脚,而左腿又飞了起来,一个飞螳横扫重重地打到了颂猜的右下颌。力量之大,把后仰着的颂猜打得飞了出去,仰面朝天地倒在地上。

    围观的人群“啊哟……”一声,都为颂猜的这一被击感觉到疼痛。

    顷刻之间,颂猜感觉到嘴里的一股血腥味,他知道,自己的嘴里嘴角都已经出血。他赶忙又爬了起来,摆开了在石头镇上曾经有过的步伐。不能靠得太近,又不能抱在一起,更不能撒腿就逃啊。

    这个时候,把颂猜打倒过一次的巴裕放慢了些许的节奏,因为他已经发现,颂猜脚下摆开的是练武之人特有的跳跃式步伐。这是巴裕成年以后,被老段送到华军队伍上参加过几次格斗培训时,见到过的一种步伐。难道这小子还懂这个?快四年了,巴裕看见过颂猜无数次地参加了保安队的晨练,每一次,他的动作都会比别的团丁更加认真更加到位。那一次的寮国行动也说明了这家伙身手还是不错的。可他过去三年多文化班教员的生涯,让巴裕差一点就忘记这个家伙的身手其实不差。

    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所以还不肯出手,但我也不能这么轻易地饶了你!让你再尝尝我的铁拳头吧。想到这里,巴裕的拳头又像风一样地刮了过去。

    有那么几次,颂猜已经看到了自己打小刚时的机会,但他不断地告诫着自己,不能出肘,不能打伤了队长。心里面一开小差,颂猜已经挨了巴裕几拳,虽然每次挨揍的力量不算太大,因为颂猜的双眼可是看得真切。每次对方重拳过来的时候,颂猜的身体移动都不用经过大脑的思考,会不由自主地自动闪开。

    “颂猜,你要打呀……”,看在眼里急在心中的阿香终于憋不住了,在边上大喊了一声。

    这一句阿香姑娘的大喊叫醒了颂猜,也激怒了巴裕。后者看见对手躲过了几记重拳之后也急了,他又一次地扑上前去,抱住颂猜就准备故伎重演。但早有防备的颂猜,乘着对方抬左膝的机会,又一次地推开了对方。就在自己身子后倾的那一刻,颂猜的左脚快速地后踏一步站稳了脚跟,右腿抬起来闪电般的又一个二百七十度的大转身,脑门后面的第六感已经告诉他,右脚跟立刻就可以砸到对方那横肉抽搐的面门。

    看着颂猜的右脚跟飞快地旋向了自己的右面门,巴裕知道已是没有了躲避的机会,只有鱼死网破的一招了。他闭上了双眼,伸出右脚照准对手旋转着的左膝盖飞踢了出去,同时,巴裕举起了自己的右手遮挡住飞旋而来力大无比的要命的那只后脚跟。

    只听到“啊哟”一声,还是围观的人群发出来。

    巴裕捉住了颂猜飞过来的并无力道的右脚跟,而自己的飞腿已经踢到了颂猜的左膝盖。那颂猜被踢得腾空而起,身子飞起之后再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怎么回事?

    看到这一刻,几乎所有的人以为是颂猜又一次地被巴裕打倒,而且这一次是被踢得腾空起来以后屁股再摔回了地上,摔得那个惨哟!远处的村长,近旁的老段,还有巴裕自己,却知道那颂猜的身子在飞速旋转的最后一刻放慢了速度,如果不慢下来,颂猜能够打倒巴裕是毫无疑问,而巴裕飞踢出去的那一脚也一定打到他左膝盖的正面,一条左腿肯定会折断于当场。因为对方放慢了旋转的速度,巴裕的飞踢只是踢到了颂猜膝盖的侧面。

    不远处的村长站起了身子,目无表情地走进了屋内。老段惊呆在现场,感慨着颂猜不一般身手的同时,也彻底地理解了这娃。不简单!在这剧烈的打斗之中,还想到了为村子里的队长留下了最后一点颜面。

    巴裕却觉得自己又一次的受辱,胜之不武呀!他居然会瞧不起我?巴裕又生气了。他冲回了自己的宿舍,把一帮不知深浅的围观者甩在了身后。

    阿香赶忙奔向前去,心疼地抚摸着颂猜那条被打伤的左脚。

    最后,颂猜被赶出了旺呐村。阿香不服,也赌着大气跟着颂猜一同离开。素察老大丢给女儿的最后一句话是:

    “滚,都给我滚!永远都不要再回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