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廖摇了摇头,说道:“我还真的不知道。不过,村长刚才说的砸锁再搜查一遍,我可能可以帮你一点小忙。”
这句话激起了巴裕的兴趣:“怎么帮?快说!”
老廖诡异地笑了笑,回道:“我会开锁的。”
“怎么个开法?”
“我可以……不用钥匙就把锁打开。”
“啊……你给我试试,试试这把?”巴裕听到这里,兴奋得像个孩子。他可是听说过有人可以不用钥匙开锁的,却从未亲眼见过。他取下自己门上的挂锁,递到了老廖面前。
老廖接过锁头按上锁环,转身在巴裕的房间里搜寻了一遍,在门边还真找到了一根细细的铁丝。他把它捋直了以后,当着巴裕的面,把铁丝从锁屁股下面的小洞插了进去,三通两捅地变换着方向,只听得“吧嗒”一声,锁环跳了生来。没有钥匙,锁就打开了!
“哈哈哈……哈”,“这好这好!好手艺。”巴裕开心地像一个娃,都忘记了这开锁技巧,对破案有什么作用。他以崇拜地眼神看着老廖问道:“这哪儿学的呀?可以教我?”
“我这也是在美斯乐的时候,一位中国人长官教我的。说是他们家祖上在老家的时候,就是一个锁匠。要学这个得花点点时间的,要有工具,拆开许多种不同的锁看看里面的结构才行。”
“哦,好好好!那再找机会。”
“起码,您今天再搜查的时候,就不用砸锁了?”
“对对!其实呀,这门锁在我们村子里就是一个摆设,村长常说它是防君子防不住小人。早些年跟老大来这里占地盘时,人家冲进去抢啊啥的,手里都拿着枪。这锁就不管用了。”
“待会儿搜查时,我跟你们一起去?”
“好。您先回去,我过一会儿来叫你。”
老廖离开巴裕的房间,就直奔牛棚看望颂猜。就发生了看见颂猜被蚊虫叮咬得可怜,为他拿蚊帐挂蚊帐的那一幕。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巴裕倒是特别认真地对村子里的所有角落进行了又一次的搜查,他亲自走遍了所有可以查找的地方,依然是一无所获。两条狼狗也再次出马,同样没有什么更多的发现,它俩自然是非常地沮丧,知道没有骨头啃了。这段时间,都是由小温媳妇负责这两只狼狗的日常伙食,她正气恼着这两混蛋为啥找不到真正的小偷,却从通铺底下拖出了颂猜弟弟收藏的那只干干净净的鞋?!
由于阿香每天死守颂猜蹲着的牛棚,巴裕也没有办法对他进行严刑审问。只能是等等看,得想个法子把阿香支开去,才能实施他作为保安队长的固有程序。
五天过去,来到了一九八三年的四月十三日。山里的村民通常是记得每年的月份却不记得日期的,但每年的这一个日子谁都不会忘记。
这天,阿香姑娘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爬了起来,她无需洗漱就拧着一桶重重的水向牛棚走去,进到棚内,看见均匀呼吸着的颂猜还睡在那副蚊帐里面一动不动。顽皮的阿香悄悄地掀开了蚊帐,喘着粗气抬起那桶凉水照着颂猜的头顶狠狠地泼了下去,把个毫无防备的颂猜泼得跳了起来,一阵哗啦啦的脚链声响。
而阿香本人,却“咯咯咯咯”地压低嗓门笑了起来,为自己的恶作剧悄悄地欢呼着。
“你这是……”,从梦中淋醒吓醒的颂猜一骨碌爬起来,气恼地看着面前的姑娘,只见她的脸庞因为兴奋而显得格外地红扑扑。
“宋干节快乐!希望坏运恶运从此离开你,好运福运快快来!”这天是一年一度宋干泼水节的第一天,在后面的几天里如果有人对你泼水,那是对你的真诚祝福。
“你也宋干节快乐!”颂猜被刚刚浇醒,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抹了一把头上脸上的水渍。
看见他那像个落汤鸡般的样子觉得好笑,阿香蹲下了身子凑到颂猜的身边,鬼鬼祟祟地问了他一句:“我带你逃走吧?”原来,这次阿香留下来是想带着颂猜出逃。
“逃跑?”这怎么行,这不就是承认了偷样片是自己干的嘛?颂猜心里紧张地想。
阿香知道这傻小子的想法,她接着说:“如果找不到真正偷东西的人,巴裕一定会毙掉你的。”讲到这里,阿香的心里是既着急又难过。他一定会杀了你的,我阿爸还不会怪他。她太知道了这村里的规矩,平时里看似邻里和蔼、温馨祥和,真有什么事发生,阿爸和巴裕都会一转眼变成了凶神恶煞!只有段叔没那么狠。
颂猜听到“毙掉”两字心里还是一紧,他看了看脚下的链子,轻轻地晃了晃头,为自己没打算逃跑找了一个借口。
“这个好办!”阿香姑娘收回了自己的忧郁,从兜里掏出了一根昨晚就准备好的细铁丝,使劲地掏起了脚链锁头下面的锁洞,一阵“吱吱嘎嘎”的金属摩擦声响,随后“咔嚓”一声,铁丝的前段断在了锁头里面。急得阿香的眼泪就要冒了出来。
颂猜知道了她在干嘛,这是想开锁呀。这种开锁的手艺,他可是在老家见过,自己的满舅就这个样子干过。但是,开锁哪有那么容易?!想起满舅,他突然回想起几天前晚上的梦,怎么会梦见满舅的葬礼呢,而且好像是几十年后的场景?满舅不是已经死了有……七年了吗?无厘头的梦,无需管它。
不肯放弃的阿香继续用手里剩下的一截铁丝继续捅着那个锁眼,直至一声清脆的“吧嗒”,锁开了!
阿香笑了,却是把颂猜吓了一跳。她咋这么有能耐?!我都不会,不可能有人教过她呀?逃吗?跟她私奔?他的心里出现了一阵少有的慌乱。
这时,牛棚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是巴裕和廖叔走了过来,这么早?
原来,巴裕队长每日早晨会要上夜岗回来的团丁叫醒他的,以免睡过了头。况且,他今天准备在这个案子上有所突破!老让阿香这么守着颂猜,破不了案子,等村长回来以后怎么交代?
慌慌张张的阿香把铁链上锁头的锁环用力一按,一声“吧嗒”,锁头又锁上了。
他俩走进了牛棚,黑黄两牛“哞……哞……”两声长长闷闷的哀嚎,似乎预示着今天这儿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老廖进来以后,拿起牛栏前大水缸里的水瓢舀了一瓢牛喝的水,对着颂猜的头顶一扬:“苏珊玩宋干!”意思就是宋干节快乐的意思,代表着廖叔对颂猜的真心祝福。
“廖叔、队长节日快乐!”颂猜向廖叔和队长问好。
巴裕不予理会,看着杵在一旁神色慌张的阿香,问道:“怎么啦?”村长不在,队长就是村子里的老大。他的语气可以是严肃之中带有少许的关切。
阿香赶忙摇着自己的脑袋,说着:“没……没啥!”
“这么多天了,你死守在这里也没有用呀,又不能帮我破案?今天去打猎,我带你去散散心。”几乎是命令的口气。宋干节无事,出去打猎两次也是村子里保安队的惯例。弄不到野猪麂子的,几码也可以打到几只野兔,为留守村里的村民们打打牙祭。
“打猎?”这倒一直是一件好玩的事。看着廖叔一起过来,看来这打猎是真,不是哄我。反正今天要私奔是不可能了,再找机会吧。
“好,我跟你去。”她丢了一眼嗔怒的眼神给颂猜,好像说是你快快想好啰,不能再犹豫了,跟我一起私奔将是你唯一的活路!
老廖留了下来,想问候一下颂猜。他也看出了阿香姑娘那般不顾一切地对颂猜的情义,可是她并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找到真凶,来证明这好娃可能的无辜呀?昨晚还像天下无事般地跑进我的房里学习怎么开锁,她倒是灵巧,乱捅一气倒是捅开了两回,比队长巴裕的手巧。今天早晨,自己刚刚起床不久,正在门前伸着老腰,就看见团丁阿育下岗后,去到队长的房间叫醒巴裕。之后,巴裕就出门邀他一起过来看看关在牛棚的颂猜。
一会儿,小温媳妇她妈领着外孙过来为颂猜送牢饭。阿婆是一脸的担忧,那孩子也特别的乖巧,看着自己喜爱的大哥哥,怎么一只脚上了铁链,一定是不乖犯错了?他还懂事地拿起老廖用过的水瓢,舀了一瓢水泼到了大哥哥身上,双手合揖为大哥哥祈祷的同时,嘴里面还振振有词地念叨:“丕,苏珊玩宋干!”意为“大哥哥,宋干节快乐!”
“你也宋干节快乐!”颂猜伸出自己的一只手,摸了摸乖孩子的头。在泰国,只有亲人才能摸孩子的头。一旁的阿婆只能哽咽,说不出更多安慰人的话。
一个酷热无风的天,到林子里打猎也是一种体力活。大半天过去以后,就看见过几只野兔,枪响之后都逃得无影无踪,打猎队里的五个人仍然是一无所获。这时,阿香感觉到体力有些不支,靠在一颗大树旁不断地喘气,已经是大汗淋漓。看到这个情况,巴裕呼了一声:“休息一下!”小队就没有继续再往前走。
他看了看偏西的太阳,想着今天的任务就到此为止吧,村子里的活也该干得差不多了:“回吧!”
一行五人回到村子里面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打猎队的成员扛枪回了宿舍,巴裕跟着阿香后面就往牛棚走来。看见老廖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站在牛棚外面,还有温嫂和她妈端着水盆进出牛棚时急匆匆的样子,伴随着温嫂不停的抽泣声,阿香立刻知道又出事了!
不顾自己身子的疲惫,阿香急忙冲进了牛棚,就看见还绑在牛栏之上的颂猜已经是皮开肉绽!啥也不说的阿香,转过身子冲出牛棚照着巴裕那张长满横肉的脸,拼尽全身剩余的力气,一个耳光就甩了过去。
阿香打出去的小手被巴裕的铁钳牢牢地擒住。
“你……”,阿香醒悟过来,巴裕今天是故意把自己支出去,却安排好了要对我钟情的颂猜哥下毒手。
这时的巴裕格外地镇定:“你不能怪我的,这也是村子里的规矩!”他跟了村长快二十年,知道村长对待这种事情的办法和态度,从来就是宁可错杀,但也决不能放过!抓不到坏猴子,也必须杀只鸡,否则,其它的群猴怎么管?!娶不娶得到你阿香事小,我保安队长的职责绝对不能打折扣。
站在一旁的老廖,可是账房助理出身,哪见过这种场面,吓得要死站在边上不知如何是好。看见阿育在今天打猎队走后就开始对颂猜下手,老廖猛然醒悟:队长今天早晨叫我一起过来看望颂猜是在利用自己呀,如果我不跟在身边,阿香只怕又是一天继续死守,不会跟着出去打什么猎。好家伙?!这看似鲁莽的巴裕,原来也有这么一招?
入夜以后,阿香陪在已经放倒在茅草地上的颂猜身边久久不肯离去,想着今天如果再早一点起床来为颂猜开锁,说不准咱俩就已经逃出了村子,逃往颂猜哥梦里有过的泰国某大城市。这个时候,温嫂端来了一盏煤油灯,两人就着灯下,继续为颂猜清洗着身上的伤口,涂抹着阿香妈那只药箱里的伤创药膏。还好的一点,就是今天的毒打没有伤脸,估计这也是巴裕的交代。不要打脸,但其他地方就可以如此乱来?阿香的心里一阵紧似一阵地疼痛。
颂猜是一个无惧身上皮肉疼痛的硬骨头。但扛不住的是头疼,由于身体上的皮外伤引发的大脑里面像刀搅一般的剧痛。
“这该死的巴裕,我饶不了他的!他会不得好死的!”这时的阿香也是无可奈何,除了能恨恨地骂他两句还能怎么办?
听到阿香公主如此地诅咒着巴裕队长,一旁的温嫂在感觉到心惊肉跳的同时,也只能是默默地流着眼泪。
“你还能梦到点啥吗?抓不到真凶,我就真的没有办法救你啦!”带着哭腔的阿香轻轻地呼喊着眉头紧锁的颂猜,她已经有了一种不祥的预兆,那个恶魔巴裕会在阿爸回来前杀掉颂猜的。
几天前,她还想着颂猜那奇怪的梦,躺在自己的床上还会自言自语:泰国的大城市?不会是说我们这次真能私奔出去,跑到清迈或是曼谷去吧?为此,她今个一大早就跑过来开他脚链上的锁。
“……”紧闭着双眼作痛苦状的颂猜摇了摇头,无言以告。在此刻,除了头部的剧痛,脑海里不断地闪现着前几天出现过的两个无厘头的场景:满舅的葬礼和一个喧闹城市的街景……似乎,还有一颗树的影子?四年前,在缅北的山林里面躲避狼群宰杀巨蟒的那颗大榕树?
“树……一棵树……”
“什么树?这村里有那么多的树!”听到颂猜嘴里说出的树,阿香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一颗……大榕树……”颂猜昏睡了过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