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司徒见周召的人也帮他说话,顿时压力小了不少。他审时度势,转而圆滑地劝道:“司马大人言之有理。郑卫相争数载,恩恩怨怨世人皆知。如果圣上坚持对卫侯重典,难免有人说您心胸狭隘,有损圣周召的英名啊!”
掘突有点骑虎难下,总不能跟女人吵架一样,嚷嚷就不愿意改主意、就不在乎自己名声。他想了想,稍微缓和一点说道:“他抗命在先,总不能这么轻轻松松就过关吧?你跟卫侯说,也不要躲躲藏藏了,来认个错,寡人就饶了他。”
这下卫司徒又紧张了,让姬扬认错还不如杀了他:“卫侯确实有恙,臣作为全权代表,还望周召海涵。”
“难不成还要寡人去看他吗?”掘突脾气又上来了。
“不敢,不敢。他日卫侯养好病,定去向您谢罪。请不要为难臣下。”
荆生这个不知趣的人又出来劝:“看在卫侯及时悔过的份儿上,还望圣上以和为贵。”
“大胆!”掘突怒了,“你觉得寡人率军来回空跑一趟好玩是吧?你成心要周召难堪是吧?”
荆生吓了一跳,再也不敢说话,看来掘突的威信还镇得住。
卫司徒看这架势,知道退无可退,干脆心一横,将政变求和的事情和盘托出。
掘突一时颇感意外,后来想起春秋时代第一个发生以下犯上的就是卫国,又不觉得奇怪了。他恨恨地说道:“果然有鬼,怪不得一直看你扭扭捏捏。既然这样,寡人更不能相信你们的一面之词了。你们迟早会放了卫侯,回头过继立储的事还不是一句骗人的空话。”
“卫国宗室贵族上下一心,绝不让国君胡来!”
“哼,都到了这份儿上,那你们干脆抛弃这个国君算了。”掘突脑子一转,趁机抛出改国祚的计划,“寡人替你们换个主子,保证国君以下一切如故,如何?”
卫内宰心头一紧,被戳到了痛处。他们虽然和国君多有龃龉,但毕竟同出一宗,在亲缘关系上还分化不远,对于改宗的事情还是十分抗拒。掘突操之过急,怕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自古君君臣臣,如同父子。若非夏末、商末那种改天换命的关头,臣子岂可生二心?”卫内宰有点强硬地回道,“臣私以为周召此举不妥。若您执意如此,怕是……”
“怕是什么?”
“怕是要与所有卫国人为敌了。”这话已经有点威胁的意味了。
“哼,你休要把锅都甩寡人头上,是寡人要与你们卫国为敌吗!”掘突高八度怒斥道,“卫武公借寡人之手登上周召大位,在位期间又数次以逼婚等伎俩打压郑国,直至两次兵戎相见。如此深仇大恨,寡人报复你们卫国了吗?”
卫内宰默不作声,虽然他心向自家国君,但也无法否认郑卫交恶一直是卫国主动作梗。
“现在是你们国君抗命在先,是他欠寡人的!你们既然不愿意换国君,那就让他来认错!要是就这么容易就过关,寡人还如何约束天下诸侯!”
“既然如此,臣这就回去复命,给圣上一个答复。”卫内宰无奈,只好再想办法了。
为解决危机,卫国的宗室大臣只好再和一和稀泥。内宰和司马作为代表来到后宫,与软禁的姬扬摊牌。
“望君上以卫国社稷为重,亲自向周召请罪。”内宰说道,“周召有言在先,只要您当面认错,可以既往不咎。”
“哼,老内宰那个贱货不是已经以寡人的名义草诏谢罪了吗?这个怂人从先君时代就这个鸟样,他要谢罪让他自己去,最好以死谢罪!”
“君上,这不是老内宰一个人的主张,是所有卫国宗室大臣共同的意见。还望君上以国家为重!”
“寡人没说你们是好人!”姬扬吼道,“你们还号称挺君派呢,其实都是假的,不过为了拉帮结派、互相倾轧而已!”
司马咚的一声伏在地上,哭谏道:“君上,臣曾经和郑军交过手,深知我军不是对手,更何况还有齐鲁在一旁虎视眈眈。您这样一意孤行,真的不怕毁了卫国吗?”
“哭什么哭!像个女人一样还带什么兵!”姬扬站起来一甩袖子,“你们有胆软禁寡人,却没胆与外敌拼命!对不起列祖列宗的是你们!”
“君上……”
“想想先君当年宁可战死沙场也不屈服,再看看你们!等到黄泉之下,看他如何将你们抽筋剥皮!”言罢,直接进内室去了,留下司徒和司马独自回味老卫侯发飙的恐怖。
“哎……”司徒长叹一声,垂头丧气。司马急了:“就,就这么……君上,就这样完了?”
“君上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犟起来老国君都没办法,更何况我们?”司徒十分无奈,“我侥幸以为他只是自己不怕死,若是真要拉着卫国社稷陪葬还是会屈服的。谁知……哎!”
“那我们该怎么办?”
“以我的观察,这次君上要是不服软,周召真干得出让卫国绝祀的荒唐事。”
“那只有一战了。”
“战,你有胜算?”
“难道你主降?”
“心有不甘那!”
“我也是,可能怎么办?真要毁了卫国社稷,咱们就是千古罪人,死后无颜去见列祖列宗那!”
两人互相搀扶着,正准备起身,忽然飘来一个女声:“两位大臣留步。”只见一位美女来到堂前,虽然素衣简妆,却气质不凡。此人正是仲姜!
“既然别无良策,那臣妾愿意一试。”
“你能有什么办法?”作为挺君派,他们并不待见这位夫人,甚至认为她长得像妖女仲姒才给卫国带来厄运,“周召要的是君上亲自认罪,与你无关。”
“可他用来要挟你们的是我的女儿!”仲姜一阵激动,声音微微发抖。
内宰与司马交换了一下眼色,觉得似乎也有道理。
正在这时,侍从慌慌张张地闯进来报告:“周召全副武装,率军出营列阵了!”
“哎,死马只能当活马医了!”司马心一横,赶紧带着仲姜出城去了。
此时的掘突,面色严峻地看着眼前的商朝故都。荆生驱车来到他声旁,小心翼翼地劝道:“圣上,卫国有罪,但不至如此,还望您看在列国舆论的份上三思……”
话还没说完,掘突狠狠瞪了他一眼:“寡人就是因为三思,到现在还在给他机会。如果他依然给脸不要脸,那就必须动手!”
荆生尴尬的立在一旁,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给我听好了。”掘突严厉地说道,“寡人知道你心中不服。但是,你是寡人的臣子,就该老老实实听命。待会要是真的开战,你就得全力以赴。要是连打个卫国都出纰漏,那你就等着治罪吧!”
荆生只好作罢,不咸不淡地回了一个“喏。”
此时的掘突其实是在装腔作势。原来昨天司间府连夜急报,新即位的秦伯嬴止一改先父秦襄公全力讨伐西戎的做派,掉头东进,试图收复西周祖庭——镐京。这可是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严重与周召的计划相悖。
掘突思来想去,秦国毕竟在史实中统一了天下,他们提前做大可比卫国这种跳梁小丑危险得多。因此,他得尽快回师旧王畿。但是眼前的问题也不能不了了之。所以他决定瞒着所有人搏一把,摆出真要开战的架势,看那姬扬怂还是不怂。
然而,掘突心中预设的时限已经越来越近,让他越来越焦躁。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巨大摩擦声,卫国的城门开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