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两派相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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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召赐婚!”卫使的气势如同宣旨一般,“申侯有女季姜,已过及笄之年,温文尔雅,美貌动人,尚待字闺中。而郑伯早过弱冠之年,少年英武,勤王有功,奈何父孝在身,无暇论及婚嫁。因此,今周召有旨,特开别例,免郑伯不孝之忧,以赐天作之合。”

    这个“赐”字,像针尖儿一样扎人,朝堂之上顿时议论纷纷。

    最讽刺的自然是掘突,这个当年自己一手设计的“圣周召”制度,如今却成了别人对其颐指气使的资本。他一手捧红的卫侯,如今却利用周召的权势一再地逼他跳坑。

    百间长首先站出来反对:“望卫使转告周召,联姻是婚嫁双方的事情,郑国的立场已经多次表明,请不要过多干涉。”

    太卜现在已经彻底反水,也跳出来帮腔:“礼法乃周公所创,乃我朝之根本,父孝之制不可违啊!况且郑国受封于天子,由周召来赐婚不太合适吧?”

    卫使瞧都不瞧他们一眼,冷冷地盯着掘突:“郑伯忘了当初结盟的誓言了吗?”

    “这到没有。”掘突努力做到不卑不亢。

    “那怎么敢违抗周召的旨意?”

    “这……”

    “您可不要忘了,周召看在昔日并肩勤王的份儿上,对郑国可是格外关照。要不然,宋、曹、许、蔡、陈等周边国家恐怕早就给你们添麻烦了。”卫使话里有话。

    “您误会了,寡人与周召歃血为盟,自然会遵守盟誓。但婚姻大事,岂是口头一两句就可定夺?请您先回驿馆,容我君臣相商,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请郑伯勿要拖延,五日之内请给答复。否则~”卫使故意拖个长音,傲慢地扫了扫四周,“否则休怪周召无情。”言罢,他拱拱手,便转身径自离开了。

    一个使者,对诸侯这般态度,简直是莫大的羞辱。郑国的朝堂上瞬间炸开了锅。

    百间长再次抢先发难:“这卫使是个什么东西,敢这样对君上说话!以臣之见,直接把他抓起来烹了。卫侯那么远,能把我们怎么着?咱们就不答应这门婚事,气死他!”

    太卜接着说:“君上,切不可长他人志气啊!郑国乃王室近支,身份贵于卫国。虽然镐京之乱中受挫,但实力已今非昔比,不应容忍卫侯如此干涉君上婚事。”

    除此之外,左司马荆生也站了出来。他虽曾是大司马的副手,但自从被掘突提拔之后,一直对君上感恩戴德。加上历次打仗时掘突都是绕开大司马直接指挥,使得荆生一直对其崇拜有加。他说道:“臣也赞同卫国欺人太甚,君上不应答应这门婚事。如果他们因此胆敢冒犯郑国的话,臣愿领军与其决一死战!”

    “你懂什么!大司马还没说话,轮得到你个副手来谈军队吗?”內宰的一声厉喝制止了“反婚一派”的蔓延,“卫侯固然无礼,但他按照盟约可节制天下诸侯,下旨并无不妥。况且,他有权力以周召的名义纠结宋、曹、许、蔡、陈等国讨伐我们。与所有邻居一齐对抗将是郑国的灾难,我们不应拒绝这门婚事。”

    “內宰大人言之有理,臣也支持这门婚事。”大司马除了被胜仗噎住的那次外,几乎都要站在內宰一边,“卫侯虽然远在王畿,但他所领的圣六师乃成周旧部,卫国自己的军队都在离我们不远的黄河北岸虎视眈眈呢。虽然宋、曹、许、蔡、陈等国的军力较弱,但与卫师联合的话,则无人能挡啊!”

    众臣再次议论开来。不少人,尤其是贵族大臣,又纷纷坚定地站到內宰领衔的“赞婚一派”。

    掘突铁青着脸,冷冷地对內宰说:“你这几天好好反省了没?刚放你出来又大放厥词!”

    “臣觉得这门婚事并无不妥!”

    “少来了,寡人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掘突怒道,“你不就是怕我娶仲姒吗?”

    他挺了挺身板,干脆当着大家的面把事情挑明:“寡人告诉你们,我就是要娶仲姒!就是你们在各种风言风语里已经听说的那个仲姒!你们要还是寡人的臣子,就帮我想办法怎么对付卫国,而不是帮着外人干涉寡人的婚事!”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百间长跳得更凶了,嚷嚷着君上的婚事谁也无权插手。他的侄儿索丘和其他商人子弟出生的官员纷纷跟着造势,与支持內宰的贵族们争吵起来。先前“反婚”的太史和左司马夹在中间,好不尴尬。

    当然,这其中最尴尬的自然是左司马聂让。他全程默默不语,仿佛木头人一样。

    “龙亡漦在,椟而藏之。发椟成鼋,童妾孕之。美人其姝,罪臣献之。赫赫宗周,褒姒灭之!”

    內宰这个老牌贵族,越是面对掘突的威压,越是显出了一身的硬骨头,居然把这个恶毒的童谣念了出来,声色俱厉地质问道:“君上坚持要娶褒姒的妹妹,难道是想重蹈幽王的覆辙吗!”

    掘突彻底被激怒了,大声回应道:“寡人就是要娶!你能怎样?”

    “只要臣活着一天,就决不让妖女入郑国宗庙!”

    “臣也是!”太宗站出来补刀,誓死捍卫自己掌管的宗庙纯洁。

    大司马、太史等其他刺儿头都上前力挺,一时搞得司徒等温和的贵族都没法骑墙了,只好遮遮掩掩地随声附和。

    “那你就去死吧!”掘突毫不示弱,“来人那,将內宰拖出去烹了!”

    众人大惊,赶紧相劝。大司马带头说道:“內宰一心为国,君上这般实非明君所为。杀他等于打击所有的忠臣。”

    “寡人不要这样的忠臣!”

    弦朱再次跳出来,报复內宰当初对他拔剑相向:“这样的人根本不是忠臣。他胳膊肘往外拐,就是叛徒,人人得而诛之!”

    大司马怒目圆睁:“你这是要置內宰于死地吗?”

    “你心疼,那你代他去死啊!”弦朱现在彻头彻尾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小肚鸡肠的他自从上次朝堂之争后,自认有君上撑腰,恨不得把所有的积怨通通发泄出来,完全不觉得这是作死的节奏。

    “臣愿代內宰大人而死!”太宗居然把这话当了真,一把拜倒在掘突面前。“臣也愿意!”太史也来这一出,一时间许多敢死之士都冒出来跟风。

    掘突有点被这股集体请死的刚烈之风给震慑住了,正想该怎么缓和一下。谁知,继续作死的弦朱却添油加醋道:“君上,这些人藐视您,故意跟您作对,通通该杀!”

    这话太狠了,简直赶尽杀绝。掘突这才意识到,单纯的婚事之争已经不知不觉地转变为贵族与商人之争,但为时已晚。郑国上下终于“成功”落入卫侯的圈套之中。

    大司马闻声跳了起来,立马拔剑相向:“都是你们这些小人蛊惑君上、陷害忠良,今天我就要在此为民除害!”其他贵族也纷纷怒斥,将弦朱等几个商人出身的大臣包围了起来,要把对掘突的不满全部发泄到他们身上。

    “放肆!你们要干什么?”掘突赶紧制止,可却来不及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