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衍修不自然的咳了一声,问道:“有什么事?”
金慎重重的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皇上,“陛下,沈钰和雅拉公主跑了!我们的人要去阻拦,却被另一拨人马给拦住了!我进来找您,可小安子拦着不让进啊,说是您的意思!”
齐衍修惊的站了起来,拍着桌子骂道:“那还不快去追?!”
金慎垂头说道:“晚了,根本追不上了,那两人都是骑马的好手,我们又失了先机,哪里还追的上?”
齐衍修感觉到一阵阵头晕目眩,金慎连忙从地上起身扶着齐衍修坐了下来,齐衍修一手抓住金慎的手臂,一手抚着额头,叹息一般的问道:“金慎,朕对她还不够好吗?为什么她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朕,欺骗朕?!”
最后一句,已经近乎于困兽般的嘶吼了。
“朕在她面前,都不用朕,总是我来我去,就怕她对朕有什么想法,朕做的,还不够吗……”齐衍修痛苦的喃喃道。
金慎抹了把脸,对齐衍修坚定的说道:“陛下,沈丹年这次做的太过分了,您别再对她抱有幻想了,她心里只有她爹娘和她哥哥,她不会把心放到陛下您的身上的!”
随即,金慎跪了下来,“陛下,您要好好想清楚啊,您自小吃苦,为了这个位置,您受了多少罪,牺牲了多少,沈丹年不但没帮过您,还一直给您添堵使绊子,您若是再对她心存怜悯,陛下,后果不堪设想啊!”
齐衍修手扶着额头,半晌,金慎才听到他低沉的声音,“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朕要一个人静一静。”
金慎实实在在的给齐衍修磕了个头,转身走了,心中翻腾是对沈丹年的滔天怒火,今日他就不应该放沈丹年入宫,没有了沈丹年入宫,就不会有今日的事情发生。
沈钰一回到西北,便如蛟龙入海,恐怕是再难有掌控他的机会,沈家这对兄妹,个个都是心肠百转千回的,尤其是沈丹年,金慎想着想着,心里便不可抑制的涌上了一阵阵的杀意。
丹年回到家中,毫不意外的得知沈钰夫妇已经走了,慧娘和沈立言还在惊奇当中,丹年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在了床上。
这件事说起来,是她不厚道,利用齐衍修对她的那点感情,拖住了齐衍修。至于苏允轩,丹年猜想他必不愿意让皇帝坐拥自己的军队,便写了短笺,请他帮忙拖住齐衍修派出来的暗桩。
想必这件事之后,齐衍修会彻底断了想让她入宫的念头,也彻底的恨死了她。丹年自嘲的笑笑,这样也好,她也不想入宫做什么皇后妃子的,而有沈钰驻守在木奇,没有人敢对他们家怎么样,除非想给沈钰一个机会,让他带兵进京“勤王”。
不出五天,齐衍修便接到了沈钰八百里加急传过来的奏折,大意是:微臣当日不辞而别是想轻轻的走不带走一片云彩的,可谁知道微臣实在太出名了,走到木奇被当地人民认出来了,死活不让微臣入勒斥,否则集体自杀了事,微臣怕边境人民和士兵死光了勒斥趁机占了边境,只好勉为其难的留在木奇,继续管理西北军,替陛下分忧了,一定会同夫人一起同心协力,永葆两国和平。
齐衍修恨的只差没一口血喷在奏折上了,无耻到这个地步,真不愧是沈丹年的哥哥。兄妹两人都一样的狡诈无耻,没一个是好东西。
然而作为皇帝,齐衍修这点修养还是有的,面带微笑的感慨着沈钰的德高望重、忠君爱国,还封了沈钰为平西侯,只不过这个侯位齐衍修封的颇为不爽,连等级、俸禄都没有,只有一个好听的侯爷名声。
沈钰压根不在乎这些,在边境木奇建起了自己的平西侯府,手握四十万西北军,加上侯府夫人是勒斥大长公主,边境是两方势力均难以达到的地界,他在这里,俨然成了西北王。
沈立言知道这个事情后惊的半晌无语,突然抓住丹年,问道:“你哥哥是不是早就有这个想法了?”
丹年垂着眼睛回答:“爹,哥哥也是为了家里人。”
沈立言失魂落魄的坐了下来,慧娘赶紧上前去给他顺了顺气,丹年劝说道:“爹,若我们手里没了兵权,等于是又回到了刚来京城的阶段,不,连那个阶段都不如,我们空有荣誉威望在身,到时候国公府和皇帝两派欺负打压的就是我们。”
沈立言摆摆手,叹道:“可我没教过沈钰结党营私、割据一方。”
丹年摇摇头,不赞成的说道:“爹,我从来没反驳过您,可今天我要为哥哥说句话,当初边境战争,大昭军队一溃千里,何尝不是因为边境就是个管理松散无人注意的地带,大昭也没把马背上的勒斥当回事。倘若沈钰能管理好边境,那为什么不让他去,有他在,有雅拉嫂子在,勒斥骑兵不会越过木奇一步,大昭军队也不会向草原开进,边境自此再无战事。”
慧娘听完丹年解释,赞成的说道:“丹年说的对,倘使阿钰真能管理好边境,那他便是沈家的优秀子孙,你说的那些什么忠君爱国的,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我只知道,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的就是好皇帝好臣子,管他是谁做皇帝谁做臣子。”
沈立言苦笑了一声,站起身来,仰天长叹道:“罢了罢了,你们兄妹联合起来骗我这老头子,爹老了,也管不了你们了,有生之年就看你们能折腾成什么花样吧!”
说罢,沈立言背手走到院子里,拔出了院子里刀枪架子上的精钢铁枪,一招一式的练了起来。
丹年看着沈立言在院子中的身影,夕阳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动作充满了张力却又显得苍凉,宛如一个年迈将军无声的呐喊。
丹年想出声叫住沈立言,慧娘眼疾手快拉住了丹年,温和的拍拍丹年的手,笑道:“好闺女,莫要管你爹,让他好好练练枪,他心里有不痛快,想通了就好了。你和沈钰想的比你爹和我想的深远,做的也很好,娘很高兴。”
丹年听了,差点落下眼泪来,刚才看沈立言舞枪,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觉得自己罪不可恕,居然算计了自己的父亲,也许站在自己的立场,她和沈钰是为了沈立言好,为了给沈立言一个安全稳固的老年,可对于沈立言来说,沈钰此举,是占在君王的对立面,和君王对着干的奸臣,自己也是伙同沈钰来糊弄父亲的坏人了。
丹年走在回房间的路上,夕阳照在自己的身上,给自己周身镀上了一层金光,丹年伸出手指,白皙的手指也染成了金色,金光似乎能在指尖跳跃一般,丹年握住手指想要抓住那一抹金光,握住的掌心却是空空如也,再伸开手,那金光似乎还在指尖跳跃。
沈钰成了名副其实的“西北王”,他们家在京城的地位也变得微妙起来,皇上忌惮着沈钰,想来是不会对他们家做出什么,丹年觉得还是不保险,她想让全家搬到木奇,那里虽然是西北边境,可古代环境好,同现在的西北不是一个概念,只是气候稍微干燥一些,但沈立言肯定是不会同意的,父亲现在还在气头上。
丹年长叹一口气,心中暗道: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从她和沈钰商议计策开始,从她写信给苏允轩开始,从她拖住齐衍修那一刻起,她就踏上了一条再也回不去的路。
丹年深深鄙视着自己,明明是不屑于搅合进这些纷繁的权力斗争的,可自己还是积极的踏了进去,伙同沈钰夺取了四十万兵权,可面对着因为兵权而带来的种种便利,丹年心中又觉得值得。
丹年突然理解了沈丹荷的心理,就算这少奶奶做的有多么的不甘不愿,可出门在外,谁敢给她小鞋穿,即便是沈立非,见了她也得恭恭敬敬的叫声国公府的大少奶奶。
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沈立言还是一言不发,坐下来闷声吃着馒头,丹年盛了碗粥,怯生生的端到沈立言跟前,小声说:“爹,你吃粥。”
沈立言接过粥碗,说道:“你也坐下来吃饭。”
丹年撇撇嘴,她都低头到这份上了,老爹还拿着架子,慧娘一把夺过沈立言手里的馒头,沈立言急了,瞪着眼睛叫道:“你们一个个还有完没完,饭都不让人吃了?”
慧娘哼了一声,“谁有完没完,你对谁拿架子啊?闺女儿子还不是为了你好!”
丹年慌忙打圆场说道:“是我和哥哥做的不对,爹生气,骂我们打我们都是应该的,不过沈钰不在这里,爹打不着也骂不着,爹就只管骂我只管打我,能出气就行了!”
沈立言哭笑不得,指着丹年说不出话来,他只是心里闷的慌,哪能真去打骂了丹年,况且丹年这小丫头,一个劲的说沈钰不在,还不是提醒自己沈钰是主谋,自己顶多算个帮凶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