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村民在我愣神的时候追了上来,一副喊打喊杀的模样,人类对于入侵者的绞杀追溯到荒原时代想来也不过如此。
就在这时,我面前窜出一个村民模样的人,灰白色的宽松大恤衫带着泥土和汗水气,藏蓝色大四角裤下一双腿上都是泥点和蚊子包,皮肤晒得退了几次皮之后红得像冬日里的萝卜。
这个村民的脸我有几分熟悉,他的面孔透着一股坚毅和认真,虽然黑了几分,瘦了许多,还有一种农耕劳作后产生的特有的结实感,不难认出他来。
“大智!”我惊喜一吼,虽然我一早知道大智姓陈,但是没想到这么个大姓,居然这么巧合,他会在这个陈户村里。
大智看着我愣了一下,然后惊喜的脸色还挂在脸上不超过一秒,马上转变成了一种沧桑的悲凉,之后又变成了一种愤怒,“你到我们村来干什么?!滚出去!”
他用的大概是陈户村的方言,我听不太懂,但是大致能明白是在赶我走。不过大智一边吼着,一边把我往他屋里推了进去。
门里,连心和慕雨柔坐在房间里,见到我忍不住低呼。
“平凡!”连心刚刚叫出声,慕雨柔急忙捂住她的嘴,做出嘘声的动作。
我蹲下身,放下妖妖灵,同时贴在门板上偷听门外的动静。
“陈一智,你看见两个外乡人没?!”村民的声音听起来多少有几分野蛮和不信任的味道。“这几个可不是什么好人,你可别对这些个外人产生什么同情心,你爹娘是怎么走的你知道不?”
大智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咆哮的感觉,“我知道!你们不都跟我说了吗?!要不要进我家搜一搜?!”
啪的一声,锄头落地的声音。
村民们讪讪的离开了,“这孩子,不就多叨咕一句吗?还来脾气了。”
“他爹老陈头也是梗脾气,得了不说了不说了。”
声音渐远,大智这才拿起锄头,进了屋,我还没来得及从门前挪开,结果这门一推,我径直在地上摔了个极其不优雅的狗吃屎。
“s”我爬起身,对上大智略带歉疚同时又憋笑的表情,然后,就听见连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种时候,也只有你这个实力笑将能独挑大梁。”慕雨柔轻描淡写的,和我对视一眼,眼光里藏着一股淡淡的柔情,伸出手扶了我一把,“不管怎么说,人没事就好。”
大智把锄头靠在边上,搓了一下鼻子,然后问我,“平凡,你咋来了?”
“我们是查案子查到这个村子来的。我觉得真是好久不见了,当时你,急急忙忙回家就是为了回来种田吗?”我拍拍身上的土,心说我打了那么多通diàn huà,他也没回我,感情是回来种田过小日子了。
这种奇怪的村子也不难理解他不回复我,它连正常的xìn hà通电都没有。
大智怕我以为他没心没肺,忙解释了起来,“不是的,我爸妈去世了,我回来给他们下葬的。他们说我爸妈是给外乡人捶了后脑勺捶死的。我回来那天,就只赶上了下葬,最后一面也没见过。”
说着,大智看上去非常的伤心,他点了一支土烟,没滋没味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我忽然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在书上看鲁迅写的一个叫做闰土的少年,少年时很活泼的一个人,到了暮年因为历经沧桑再也不能和当初一样相处了。
我不知道这样说大智是不是也合适,他绝对不会拿钢叉,也不会戳什么猹。但是当初那个一咬牙一跺脚就陪我去翘课,就为了我失恋连奖学金都不要的好兄弟,我还是记得的。
他绝对不是现在这副小老头的模样。
“大智,你遇到什么事情了?”我看着身边所有人都物是人非的样子,觉得越发压抑,心里很不好受。
大智扛起了锄头,抓起一袋肥料,起身去了hòu én,一脸的苦涩,“没什么,我就是认命了。我从小那么努力,可是还是没能离开这个村子,没能过上理想的生活。我想赚大钱,孝敬我爸妈,等到最后,我连送他们上路都迟了平凡啊,你可别像我一样,人最怕认命,认了,你这辈子什么指望也没了。”
“行了,我下地去了,再不出去又该怀疑我了,对于这些老村民,我也一样是个外乡人。”他的眼角泛起点点的泪光,随即大智又跟没事人一样,抬头向hòu én走向田里,一路哼着欢快的民歌。
歌曲很欢快,可是背影却很落寞。
他落寞的背影让我心里难受得跟被人拿枪打成筛子一样,好像心脏被掏空。
那个曾经勤奋好学挑灯夜战的背影,有时指责破瓜太过权贵,也曾说过纯洁太过奢靡,他还揽着我的肩膀,说要在江城打拼出自己的天下,然后给父母一份好日子。
就是这么有理想有节操的一个有志青年,被现实磨得没了脾气和希望。
我的心,真的在滴血。我们人生的轨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偏离了原有的航线。
一屋子的气氛都有些沉默。
妖妖灵一点也不怕尴尬,抬起一只瘦骨嶙峋的手,“如果有人在意的话,我想找白富美替我疗个伤”
连心赶紧把妖妖灵扶到床上平躺好,“我替他把个脉看看,哎好好一个小帅哥被蹂躏成这样,真是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谁干的!”
妖妖灵尽管很想反驳,但是他现在除了挺尸也没有其他力气,于是只能干瞪眼看着我,无声控诉我把所有软妹都带偏的暴行。
我耸耸肩,没有太多开玩笑的心情,“妖妖灵,劫走你的人就是刀疤,对吗?”
妖妖灵沉思了一下,叹了口气,“是他,也不是。”
我本来就闹心,妖妖灵打了这个哑谜就更闹心了,当我隔着窗外看见远处大智劳作的背影时,就更更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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