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了张口,却没有声音发出。
“达茜,人找到了么?”楚易伦再次开口,想来是不曾习惯接通电话后那边无人应声的情形,但是很快,他的语声蓦地紧绷了起来,“离离——”
他的声线几乎颤抖了起来,那么急切,那么渴盼地求证着,“你是离离吗?”
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程琉璃几乎恐惧楚易伦发乎本能的这种精准直觉。
从小,他就似乎对她的出现格外敏感,她接近他三尺之内,他必有察觉。
而现在,仅凭一个没有声息的电话,他也能立即判断出电话那头的人,是她!
程琉璃的眼泪,在瞬间急速地涌满眼眶,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离离,不要挂断电话!你听我说,最近,你的身体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对不起,在索亚其的时候我不该瞒着你,你可能中了一种特殊的毒素,身体会出现脱发、出血还有呼吸困难等一系列症状,你……”他艰难地寻找着措辞,
“你回来我身边好不好?让我帮你把毒素排干净,等你恢复了健康,我……我会尊重你的选择,是去是留,任凭你自己决定,好不好?”
“阿伦,你怎么这么傻?”程琉璃的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我从婚礼上逃离,让你在天下人面前失尽颜面,你该恨我的,不是吗?”
“傻离离,”楚易伦的声音低如梦幻,“都是我的错,如果当初……我没有听从楚蔷薇的蛊惑……你知道吗?我愿付出任何代价,只求回到那个下午,改变那个令我痛悔终身的决定……”
“阿伦,我们都回不去了……”程琉璃声线哽咽,“不管是谁的错,这个大错已经铸就,再也无法更改了——”
“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可以重新开始,”楚易伦的声音又温柔又坚定,“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你回头,就一定会发现我一直站在原地,等着你回来……”
程琉璃的眼泪瀑布般地在脸上奔流着,可是,她还是忍住了喉间的哽咽,勾着唇角努力笑着开口,“阿伦,我,可以想问你一件事吗?”
“嗯,当然。”
“我肚子里的孩子,其实并不是你的,对么?我被夜斯昊下了春药的那天晚上,其实,其实你并没有侵犯我,是不是?”
楚易伦在那边沉默了半晌,“离离,只要是你生出的孩子,我一定视如己出。”
“你回答我的话,那天晚上,你到底有没有……碰过我……”
“……那,很重要吗?”
“阿伦,我知道,你回避我的问题的时候,其实答案已经揭晓了,可是,我想要你亲口告诉我……好么……”
“离离,我多么恨我自己,那晚没有让你成为我的女人!”
程琉璃含泪笑道,“阿伦,谢谢你,你一直是世界上待我最好的那个人,欠你的情,恐怕我这辈子都无法偿清了……”
“那就回到我身边,我不介意你慢慢还,还到我们白发苍苍,一起携手终老的那一天!”
“阿伦,抱歉,我没法做到……”
“为什么,难道还是因为那个金三角的大毒枭?他坏事做绝,一定会不得善终的,离离,离开他好吗?我知道,上次你逃婚,是他施诡计让你误以为他囚禁了你的母亲,其实,你母亲现在索亚其的烈焰岛,和我父亲一起,你完全不必担心她的安危,至于你身中的毒素,相信我的医术,我一定可以让你完全恢复健康……回来吧,回到我的身边,我会给你最纯粹完整的幸福,好么……”
“阿伦,对不起,对不起……”程琉璃泣不成声,只觉得今天一天,像是要把一生的眼泪都要流完一样。
心那么痛,痛得像是被撕成了两半,一半被冻成冰棱,另一半,却像是被烈焰焚烧成灰……
她能开口对楚易伦说出的,似乎只有这三个字: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打电话之前想好的那么多斩钉截铁的绝情的话,等到真的面对楚易伦,却是根本无法说出口,就连在内心盘桓一遍的勇气都没有。
楚易伦对她的用情至深,从小到大,从见到她的第一面,他就发誓要娶她为妻。
他的感情,那么纯粹,那么干净,那么澄澈,又是那么的……深不可测……那些绝情的话一旦出口,就像一把寒光凛冽的无情匕首,直直地刺进他的心窝——
就像那天晚上,夜斯洛与敌方火拼的深夜,她打电话说出的那些冷酷无情的话,句句如刀,字字见血,几乎要去了那个男人半条命。
现在,她真的再也没有勇气,用话语去伤害这个用尽一生力气呵护她的另一个男人,不,她摇着头,泪水纷披,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说不出……
“离离,我不会勉强你——”似乎过了一万年那么久,那边终于传来楚易伦清淡温醇的嗓音,“这支手机你留在身边,什么时候你回心转意了,天涯海角,只消拨打一个电话,我会马上接你回来——”
“可是……我……不爱你……”想着自己打这个电话的初衷,她最终还是颤着声,吐出像电子女声般机械的声音。
“那么……就让我来爱你……就好了……”楚易伦叹息着,带着无尽的温柔与痛楚,嗓音沙哑地低低开口,
“留着这支手机,不要拒绝我这最后的请求,好吗,离离?”他的声音又落寞又伤感,即便隔着长长的电话线,她根本看不到他的面容,可是,她却仿佛看到了他绝美的脸上那如同暮霭般沉沉的哀伤。
“记住,我,永远是你的,而你,永远是自由的。”
说完这一句,吧嗒一声,楚易伦率先扣断了电话。
从来和楚易伦通话,她都是最先挂上电话的那一方,因为楚易伦总是坚持——我喜欢你先挂电话,这样我才会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