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她的到来,楚易伦眼中隐隐闪过绿宝石般的明亮光芒,起身迎向了她。
和以前在蔷薇庄园就餐时完全相同的情景,他替她拉开椅子,看着她就座,这才走向自己的座位。
络绎不绝的仆人开始上菜,琳琅满目的美食摆满了整张餐桌。
“开动吧。”楚易伦笑容清朗地开口。
那些训练有素的仆人列队等着伺候,布菜的,盛汤的,端茶的,递毛巾的,人虽多,连一丁点的声音都不曾发出。
——这才是真正的皇家威仪。
程流离承认,不论是在以前的蔷薇庄园,还是夜斯洛的冷玉宅,吃个饭,都没有过这么大得排场。
不过,她真的不喜欢。
餐厅内甚至有一个专门的小提琴手在拉琴,悠扬的乐曲小溪般静静地流淌着。
站在她身边伺候的女仆像是经过专门训练过的,布的菜,盛的汤都是她最喜欢的,拧的毛巾热度也是恰到好处……
说到底,这么多年,最了解她的人,还是楚易伦。
从小的青梅竹马,从小的两情相悦,曾几何时,她以为非他不嫁,可是现在……
却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地改变了。
也许楚易伦还是从前的那个楚易伦,灯光下,美丽的光芒在他脸上流下华美的光晕……
他坐在她的对面,低垂着眼睑静静地吃着东西,浓密的睫毛和英俊的面容倒映在纯银的餐具上,像是一幅绝美的油画。
改变的那个人,是她吗?
就这么静静地坐在他对面,只要抬起头,就可以看到那张英俊得令人屏息的脸。
无可否认,楚易伦真的是天生而来的贵族,举手投足,哪怕只是普通用餐的画面,亦是那么高贵优雅,倾国倾城……
只是,她再也找不到从前那种心弦撩动的感觉。
那种,只要静静地看着他,就心生愉悦,就心旷神怡,就仿佛整个世界都已**,幸福之杯满溢,人生再无遗憾的满足感……
——她再也无法找得回来。
晚餐她用得并不多,只喝了半碗汤粥,一点米饭,各种菜肴基本都没动。
不到一刻钟,就要了擦手毛巾,擦拭过嘴角和双手,静静坐在椅子上。
“吃好了吗?”楚易伦微笑地抬起头来看着她,“像小鸟一样就吃这么一点点?这可是我特地为你举行的接风宴!”顿了顿又道,“是不是厨子的手艺不合你的口味?我马上开了他,重新聘个你喜欢的!”
如此霸道熟识的语气!是什么人也曾对她说过的?
只是,那个人,她已经再也见不到了……
勉强地笑了笑,“阿伦,我只是没胃口,闻到油腻味就会想要呕。”
楚易伦邪气地勾唇,“亲爱的,你害喜了……”
程流离有些羞窘地目光游移,身旁数量浩荡的仆人们全部都像是失听失聪的聋哑人,人人脸上连最细微的表情变化也没有。
看来,王室的礼仪,在这些下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要问你——”
“什么事?”楚易伦柔声开口。
“我妈妈,她想必还在市,可不可以接她一起过来?”
夜斯洛过世了,他的手下一定不会罢休,母亲留在市,她的安全根本没有保障,而且,她还需要定期服药,不然病情会很快恶化。
楚易伦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眼眸,“很抱歉,我找过了,但是没有找到。”
“是吗?”程流离的眼中分明写着怀疑。
他能在偌大的市轻而易举地找到被精心藏匿起来的她,却说找不到程琴,这是借口还是托辞?
“嗯,她是住在凌云路的璀璨小区对么?我赶到那里的时候她已经被人接走了,据我了解到的讯息,她是被市秦市长的公子接走的,可是秦公子出车祸后一直昏迷,具体人被他安置在哪里谁也无从得知——”
程流离心中略略放下心来。
母亲是被秦子琛接走的,那她一定是被官方的人安置在妥当的地方,至少生命是没有任何危险的。
“你放心,我派去的人就守在医院,只要秦公子一清醒,说出伯母的安置地,我们马上就接她过来!”
“谢谢你,阿伦!”
“怎么感谢?不如,陪我去外面走走?”楚易伦用完了晚餐,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走向了城堡的花园。
夜色宁静如水。
深邃的夜空中洒满美丽的星子,星星点点,或明亮或晶莹,星空的下面则是无数飞舞着的萤火虫,盈盈闪闪,与天空中的星辰相映成辉。
两人并肩走在花园中的小径上,远远近近的虫鸣将一切映得格外静谧。
径边盛开的蔷薇花像是被月光罩上了一层薄薄的暗纱,花瓣的色泽浓郁,愈发显得神秘妖娆。
楚易伦牵着她的手。
恍惚间,程流离误以为自己仍然漫步在蔷薇庄园的后花园中。
她依然是那个被保护在象牙塔中的小公主,而走在她身边的英俊少年,是她一直以来的心上人,也是普天下所有少女芳心暗许的王子。
是骑着白马,手持宝剑,披荆斩棘,穿越无尽的火海,冲进塔堡赶走恶魔解救出被囚禁公主的英雄。
可是,为什么?
火龙恶魔死掉了,公主却会这么伤心?
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像是心被人硬生生地剜了去,只余一个血肉模糊的空洞,风不停地从这个洞灌进去、灌进去……
空洞模糊的痛,一呼一吸都是无尽的折磨……
楚易伦侧头,看着身边静静悲恸的少女。
她的哀恸如此明显,像是整个人被无尽的黑暗笼罩,面容隐在阴影中,像是失去了所有的血色,那种苍白却衬得她的面容有种惊心动魄的孱弱的美丽。
楚易伦的手更紧地握住了她的。
修长的手指,在淡淡的星光下,指节隐隐泛白,像是玉石的雕刻,皎洁得恍若有光芒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