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洛夫把歪在脑袋上的帽子正了正,顺手将一块木头丢进火堆:“要是被烤得实在难受,可以主动跟卫兵说,他们会把你和泡在水里的那几个倒霉蛋换换位置,不过相信我,你会后悔做出交换的决定的。”
舍洛夫的身影随着牢门吱嘎作响的晦涩机枢声,消失在走廊尽头,两个看守的卫兵可能厌倦了新玩具,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回到自己铺满潮湿稻草的床上,一边往嘴里灌着散发出刺鼻气味的劣质酒浆,一边争抢撕扯着看不出原料的食物,用我们听不懂的波兰话快速的交谈,时不时发出破锣一般沙哑的笑声,像是两只挤在一起拱食的野猪,扭着沾满肮脏泥浆的身体,相互哼哼唧唧个没完。
“看来这次难以逃出升天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活动下被铁镣炙烤得血R模糊,已经粘连在一起的手腕,神经末梢传来的剧痛,让我不由得皱起眉头,有些后悔自己当初草率的决定,要是让剑鱼那个皮实的家伙来就好了。
我抬头瞅瞅鼾声渐起的卫兵,无可奈何的撇撇嘴。
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忘记添柴的火堆慢慢熄灭,地牢四面的墙壁,开始返出刺骨的凉气,浸在水里的几个战士垂着头没了声音,铁青的脸色完全失去生命的迹象,仰头大睡的两个卫兵睡梦中感觉到寒冷,骂骂咧咧的说着梦话,翻身拽过破破烂烂的被子往自己身上裹。
可能是地牢黑黢黢辨不清日夜的原因,我的听觉似乎变得异常灵敏,清晰捕捉到走廊深处,传来蹒跚的悉索脚步声。
“有人来了?”我在心底自言自语。
“想不到这么快就天亮了,舍洛夫那个大混蛋等不及过来折磨我们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的越来越清晰,惊醒其中一个熟睡的卫兵,他揉揉惺忪的睡眼,嘟囔着坐起来,脚步声的主人在栅栏门外停下歇口气,便举手叩门。
“是哪个不要命的在外面扰了大爷我的清梦!”卫兵推推自己的战友,然后拄着放在床边的长枪站起来抻了个懒腰,肥胖的腰肢上挂着的锁链和钥匙叮当作响,像是一架五音不全的移动八音盒。
卫兵同栅栏门外的人交谈许久,我竖起耳朵听了半天才明白个大概,来者并不是舍洛夫,虽然不知道他探监的目的,但那个声音有些耳熟,一时间又想不起到底在哪里听过。
“难道是老家伙埋伏在这里的间谍?关键时刻现身救命?”这样自我安慰着,我脑海闪现出古装片中,劫狱时常见的飞檐走壁火光四溅的搏斗场面,自己仿佛也成为一呼百应的宋江,到处都是舍身相救的梁山兄弟。
痛快的意Y还没舒服多久,卫兵拿起自己腰间的钥匙,摸索着打开了栅栏门,转身对自己刚刚醒来的战友快速说了些什么,后者便一头栽倒继续睡觉,跟他一起进来的人身材佝偻矮小,披着一件很脏的斗篷,整张脸都埋在硕大兜帽的Y影里,身上散发出的恶心气味,即使在地牢如此恶劣的环境中依旧冲鼻。
来者点头哈腰的往卫兵的手中塞着什么东西,对方斜着眼睛掂量一下,扭头小心的瞅瞅自己熟睡的战友,放心的将手里的东西放进口袋,打着哈欠一P股坐回床上,摆摆手让来者自便。
来者慢慢取下罩在头上的兜帽,压低声音凑到我面前说道:“大人,您看看我是谁……”
在火堆熹微的光亮中,老骗子艾萨克的脸,逐渐从黑暗中显现出来,这个老家伙自从说要去东方开辟市场后便音讯全无,时间久了还以为他卷走我的钱跑路了,没想到冤家路窄,竟然在此时此地相遇。
“是你!”我扯着嗓子喊出声来,不远处睡着的卫兵鼾声猛的一顿,吓得我把后面的声音收回嗓子眼里,紧张的盯着他吧唧吧唧嘴翻个身又鼾声大作,这才揪着声音继续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老骗子微微一笑,重新把兜帽罩在头上,搓着袖子里看不见的两只手说道:“这可说来话长了,不过您放心,我有的是时间给您交代来龙去脉,眼看着天就要亮了,请跟我走吧,咱们去安全的地方慢慢聊。”
“跟你走?”我狐疑的上下打量着他,有点不相信手无缚J之力的老家伙有这个能耐,他的那副德行我还能不了解几斤几两?
艾萨克扬起脸眯着眼睛,那里面忽然出现一种,我从来没在他经常目露卑微的眼睛里看到过的眼神,深邃的探不到根底,他勾起嘴角笑了,从拢在一起的袖筒里抽出一只手,冲着身后的黑暗轻轻摆了摆。
说是迟那时快,地牢的黑暗中瞬间闪出几个身形快若飞燕的苗条影子,干净利落的解决掉还在床上打呼噜的卫兵,同时切断锁链把我们几个救下来,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事情让我来不及反应,甚至连空气摩擦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他们是……你的人?”
被两个将自己罩在潜行衣里面,默不作声的刺客架着走的我气息虚弱,在不知道经过多少道血腥味弥漫的栅栏门之后,终于决定张口追问,艾萨克双手相交的快步跟在后面,事实上从进入地牢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惜字如金的不说话,弄得我有些不太认识这个曾经噬财如命的老骗子。
“没错,他们都是我麾下的刺客。”
老骗子冲我眨眨眼睛,虽然表情一如既往的滑稽,但眼神中那份从容淡定,却丝毫不加掩饰的流露出来,让人感觉发自心底的凉意。
“放心,他们都是不折不扣的高效执行者,从小被培养的杀人机器,信奉与我们不同的神袛,来自异教徒的巢X。”
“刺客?阿萨辛?”
我咂摸着这个熟悉又略感陌生的名字,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出现刺客信条几个血淋淋的大字,以前上学时虽然不怎么太认真上课,经常窝在寝室通宵游戏,但幸好玩的东西大多与断断续续的历史有关,多少留下了一点粗浅的记忆,虽然历史上盘踞于山巅鹰巢,几百年呼风唤雨的邪教头目此时尚未出世,但眼前这帮黑暗的信徒,如他们名震史册的后辈一样,残忍嗜杀有命必复。
“我们的时间不多,一到早上便会有卫兵过来换岗,必须抓紧时间将您送出城去。”
老骗子的声音里透出难得一见的果决,随着他的命令刺客们也加快脚步,我们在转过一个黑黢黢的走廊之后,终于嗅到凌晨沁人心脾的清凉空气,天空的尽头依旧夜幕沉沉,门口的火堆渐已熄灭。
“不行!”
感觉腿脚有了些力气,我挣扎着脱开刺客的肩膀,踉踉跄跄的走到一边,抓着艾萨克的肩膀猛力摇晃。
“皇帝陛下正被波兰人围困十分紧急,我这次潜入格涅兹诺,便是要中心开花攻敌必救,现在城外我的人一定正焦急地等待消息,万不可功亏一篑,你要帮我,艾萨克。”
“诚如您所见,我有我的使命,也有自己效忠的主人,很不幸的是,我的主人现在同您并没有直接接触,态度也很不明确,所以请恕我概莫能助。”艾萨克摇摇头,否定了我的请求,同时示意自己的部下将我重新架起来,在外面埋伏好的刺客接应下,迅速拐入一条破败的小巷。
“停下!”
我使使劲想再次挣脱,但两边的刺客明显用了劲,这次把的很紧,我挣扎了几下也没能甩开,只得扭过头对艾萨克喊道:“我请求你帮我一次,否则之前所做的一切便前功尽弃了。”
艾萨克眯着眼睛,仰起脸认真的盯着我,许久才缓缓的吐出下面的话:“你要明白,我的大人,有些时候不是付出便会有回报的,你要习惯失败,即使不喜欢苦涩的滋味。”
他意味深长的点点头,一个刺客闪到街角一幢不起眼的房子边上,有节奏的敲敲门,片刻之后门从里面被打开,温暖干燥的气息扑面而来,我抬起头瞅了眼里面背对着火堆伫立的几个人,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脸,但那种Y森的杀气同架着我的两个刺客一样,依旧遮掩不住的笼罩过来。
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里面的摆设很简单,就是普通民居的样子,房屋正中间的炉子生着火,沾满污垢的破旧铁壶里烧开的沸水咕嘟咕嘟作响,刺客们让出烤火的最佳位置,老骗子当仁不让的坐在上首。
被地牢刺骨的Y寒冻僵的我,烤了会火慢慢恢复元气,神智变得清醒不少,开始观察屋子里的人。
大概有十几个身材各异的刺客分散在各个角落,或在专心做着手上的活计,或在把玩自己的武器听艾萨克低声训话,这种刺客组织向来讲究尊卑有序,从他们席地而坐的排位来看,老骗子的地位绝对不低。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