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子一身白衣,风仙道骨。他迈着凌柔的步子,踏至瑶池神殿正堂!
吕祖此时,面红如锦,青筋暴涨!
他刚要开口,却被西王母厉声喝住:“老太白,吕祖喝多了,扶他下去歇息吧......”
“遵命!”太白金星一把挽住吕祖胳膊肘,拖着不情不愿的他走出了神殿大堂。
西王母眼色惊喜,竟站起身快步走到堂中,对金蝉子上下好一番打量。
她红着脸喜笑道:“这位莫非就是金蝉子?”
金蝉子曲身扶拳,对西王母微微叩拜,“再下金蝉子,拜见王母娘娘!”
金蝉子的叩拜,竟让西王母当着众神的面娇羞起来,她轻声叹道:“好生俊美,好生俊美!”
“咳咳!”月老苦言笑道:“西王母娘娘,金蝉子乃佛门高人,何不赐座?”
“赐座,赐座!”西王母连忙对下人喊道,干瘪褶皱的面容笑开了花儿。
金蝉子再次叩道:“谢王母娘娘,谢月老!”
“哎!客气客气,快请金蝉大士入座吧!”月老弯腰捋须,笑道。
金蝉子阴沉着脸走到如来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如来的脸色也阴阴郁郁,拿起食案上的龙肉恶狠狠的往嘴里塞了一块,冷冷低沉道:“你来做什么!”
“来阻你!”金蝉子厉声道。
“哼!金蝉子你以为你在做什么?我来此是为我佛寻出路,你呢!”如来冷喝道。
“我来此,是为天下苍生寻出路!”金蝉子道。
“放肆!”如来一拍桌子,尖锐喊道。但此一举却引得身边几位神仙疑惑聚目于他,他知道刚刚有些失态,于是屏息收住怒气,低声轻喝道:“金蝉子,我乃佛祖!佛门之路,还轮不到你来指引!”
不远处的观世音见两人越辩越激,连忙举起酒盏走到他们身边,笑道:“来来来,师尊,师兄,今日蟠桃大会,满天神佛将再次万寿无疆,此仙桃只食一口,便可续命三百年!师尊师兄快尝尝吧!”
观世音从桌上拿起两只蟠桃,分别递交到金蝉子与如来手中,接着低下身子轻声对二人说道:“这里是道家的地方,师尊师兄在此争吵,莫不成你二人想让这满天众神看我们佛家笑话?师兄无论你有何话,请等蟠桃大会结束之后,我们回到灵山再慢慢议论,可否?”
西天,大雷音寺
茫茫大漠,枯枝干草,几只被热昏了头的蜥蜴正趴在石缝阴凉处,但就连这唯一可栖身的石头也被灼热炎阳晒的无比滚烫。没错,这里就是佛教之地一一一西天
三声梵钟之音鸣响,如来现身于大雄宝殿内,其座安详却目光凌厉!
如来金身所披一件华贵袈裟,这袈裟上镶嵌无数琳琅满目之宝石,在金焰辉宏的佛光照耀下竟是那般耀眼夺目!早已再此等候多时的数百名罗汉与菩萨,见佛祖现身,于是齐齐跪拜!
如来眼眸暗沉,低声喝道:“传金蝉子!”
负责传话的罗汉,步履阑珊走出殿门,细嗓用一种怪模怪样的腔调拉长了声线向殿门外高声呐喊道:“传金蝉子!”金碧辉煌的大雄宝殿之上,此时众佛间气氛悄然凝重至极点。
霎时,只见一位身着白衣之人,影影绰绰迈着凌柔的步子,走进了这满堂众佛的大雄宝殿之中!他身姿冰清玉洁,如腊月寒松,赫然傲立于如来佛祖面前!
金蝉子与如来厉目对视,两人面色皆恼怒阴沉。但还未等金蝉子开口,站立于佛祖身边的长眉罗汉却率先对金蝉子责问道:“金蝉子!即来见我佛,为何不穿袈裟,不戴念珠?”
金蝉子神色淡漠,他背手站立殿中,傲然挺胸御前,冷冷低沉道:“佛理顿悟人,袈裟已在身。佛意顿悟人,念珠从未离。风帆谁在动?唯有问其心。佛眼若蒙蔽,俗目怎看清?”
长眉罗汉责备金蝉不成反被一顿教训!
他气的面红耳赤,原本就可怖可憎的两捋长眉,此时显的更加犀利瘆人了!
如来佛祖拈花淡笑,“金蝉子莫做口舌之辩,我问你,未经我允许擅自上天庭扰我大事,你可知罪?”
众佛目光犀利,眉宇间不时轻蔑暗笑,死死盯着金蝉看他如何作答!
金蝉善辩,如来以为他必要反驳,可万万没想到金蝉子竟答:“知罪!”
如来微微点头,欣慰一笑,他刚要开口,却听金蝉子这时唱道:“混沌之初,日月暗沉。一盏燃灯,普照众生。霎时天地,处处生机。人畜无害,神佛共存。可叹如来,唯我独尊。坐拥西天,虎视众神。可笑众佛,皆未开顿。时勤拂拭,恐惹埃尘。可叹三清,苍髯老贼。独掌三界,戏虐众生。可笑众神,安乐自保。谄媚蟠桃,阿臾永生!”
金蝉子声嘶力竭,他边跳边唱,披头散发像个疯癫的醉酒痴人!
他唱喝出的余音似乎穿破了三界!
刹那间,百年不曾落雨的西天竟狂风大作,暴雨倾盆!
满堂众佛此时顿觉耳鸣身裂,瞳孔浑浊。
有些缩于角落里修为不深的罗刹和小沙弥,甚至嘴角已泛丝丝血迹!
西天的妖类不知为何,此时都自发的跪下了,任凭那风雨吹打,断木袭身!
畜类也停止了厮杀争食,怔在原地茫然的看着西方。
须菩提跪在地上面朝西天,声泪俱下的不断叩首。嘴里苦苦哀求,不停喊着:“别说了!别说了!”他声音越喊越哑,越喊越悲,引得身后还在习练法术的小道士们面面相觑,皆不知师父是在与谁说话,所以谁也都不敢去上前搀扶。
大雄宝殿内乱成一团,金蝉子越唱越疯,越唱越欢:“畜可有罪?只能成妖。人可有罪?爱恨痴笑。神可有罪?万物求饶。佛可有罪?如来自晓!天可有罪?上苍无眼。地可有罪?且问六道!”
众佛一片哀声哭嚎,不断有人翻倒在地,捂着胸口痛苦至极。他们似某些心底深处的东西仿佛快要崩碎了,他们不知道这破碎漓漓的东西究竟是何物?有人以为是苦修而来的「金身」,有人以为是佛祖赏赐的「授记」,可他们不知,那只是他们早已忘记的「初心」
如来佛祖厉目凝视金蝉,纹丝不动坐于舍刹莲台之上,稳住泰山一般!他并未阻止这金蝉子疯癫的唱喝,只是静静坐的在他对面,冷冷的盯着他。那一刻,时间与空间仿佛凝结住了!世间似乎只剩下如来与金蝉......
金蝉子依旧在唱喝,只是越唱越哑,越唱越悲:“生可有罪?无用无为。死可有罪?一世惨笑。万物皆罪,我怎无罪?因果轮回,谁人知晓?今日金蝉,尔等窃笑。来日金蝉,必当证道!”
金蝉子披头散发,跪卧于地。他双眼迷漓,似一痴人。
观世音菩萨眼角溢泪,却不敢上前搀扶金蝉。
自金蝉发癫,如来一直静坐于舍刹莲台之上纹丝不动,他见金蝉疯癫完了,于是轻轻放下手中拈花。众佛皆以为如来会暴怒责罚!可谁知,如来此刻却不怒反笑,轻声说了句:“金蝉子,你说的没错......”
如来此话一出,众佛万雷轰顶!
他们面面相觑,皆目瞪口呆也......
如来淡笑,缓缓开口道:“可有一人之罪,你并未悟透......”
金蝉子厉目容凝,“谁?”
如来浅笑道:“燃灯......”
金蝉子猛然从地上站了起来,霎时从体内迸发出一阵霸道的波动,使得在场众佛,甚至连观音菩萨都被震的向后退了三步!他怒不可遏,对如来喝道:“燃灯何罪?!”
在金蝉子怒喝之下,时间似乎停滞住了!大雄宝殿内气氛僵凝,静到落针可闻。如来目光冰冷,口中吐出一个字:“寂!”
金蝉子倒吸一口凉气,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如来接着说道:“金蝉子,你以为你悟了,实则不然。你只悟透其佛,却未悟通其道。”说罢,如来霎时间消失于舍刹莲台之上,金蝉子还未看清,却见他已经赫然站立于龙阶之前,正缓缓向自己走来!
如来边走边叹,音色沙哑低沉且冰冷刺骨,他对金蝉子喝道:“你只知有因果,却不知有阴阳。你只怒唯我独尊,却不顾祈祷之人。你向往人间美好,却怎料人性本恶。你坚信众生平等,却从未想过这平等本身就是一种不平等!”
如来离金蝉越来越近,他每走一步,周身空间彷如都在扭曲一般!如来看似面容平和,却一直在不经意间展露着他体内浩瀚的力量!金蝉子目瞪口呆,他深知如来强大,却怎知竟强大到如此这般!
如来依然在叹息:“你只知辩对错,却不知去改变。你只会抱怨满天神佛,却从未有所实际行动。你苦读万卷佛经,却只换来一世苦闷。你自认天命不凡,却从未去试过那天到底有多高!”
金蝉子在如来这般实力的威压下,嘴角已开始不断溢出血迹!
如来接着冷喝道:“并非天下皆罪金蝉罪,而是金蝉罪才天下皆罪!”
金蝉子“噗嗤”一声,口中呕出一大口鲜血,摔倒在地上!
如来并未因金蝉呕血而停止与他辩道,“为何有法?罪寇横行。为何有治?涂炭生灵。为何有压?轻视不惧。为何有杀?恶人偿命!”
金蝉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似缺氧一般!如来不依不饶,冷冷喝道:“为何有地?生息滋聚。为何有天?赏罚分明。为何有生?无人感激。为何有灭?轮回皈依!”
金蝉子面容狰狞,艰难站起身姿,与面前如来厉目相对,如来冷瞳也死死盯着金蝉,喝道:“因人性本恶,才生满天神佛以罚之。因妖魔无束,才设封神榜单以拘之。因燃灯无为,才令佛门今日绝路之。因你金蝉不悟,才引宝殿之上耻笑之!”
金蝉子刚要与如来激辩,可却听如来突然对他冷喝道:“金蝉子我问你,佛道可是正道?”
金蝉子坚定答道:“当然!”
如来又问:“佛理可是真理?”
金蝉子坚定答道:“当然!”
如来再问:“佛门可是善缘?”
金蝉子坚定答道:“当然!”
如来冷喝道:“那若佛灭了呢?”
金蝉子怔住......
大雄金殿之上,众神佛皆抹泪哀叹。如来接着说道:“金蝉以为我此番赴蟠桃大会是与天庭众神勾结,甘当他人鹰犬而俯首称臣也?我非燃灯,无用无为,他谋寂灭,我谋永生!唯有永生,才可保佛门延续,才可抵道家蚕食,才可将佛理大道传世于人!天下间,永生之法只有二,一乃天庭蟠桃,二乃金蝉肉身!我不趋于求全天庭赐蟠桃保众佛延续,那么大道怎传?善缘谁结?真理何立?”
如来的这声怒吼,悠远的回荡在金殿内久久不曾停息消散,可这吼声之怒,却令众佛感到了一种莫名的静,静到令人心寒,令人绝望......
金蝉子身如死物,面如死灰,神色淡漠到了一种极致。
他深知再辩下去也是枉然。
他不知为何想起须菩提的院子里,有个似人似猴的小徒弟叫孙悟空。
这个小徒弟古灵精怪,甚至可爱。
不但须菩提和其他师兄弟都喜欢他,就连金蝉子也十分喜欢。
可他最终却因一句戏言被逐出师门:
“若为恶,便可挣脱束缚。若成魔,便可逆天一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