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十分抗拒地摇了摇头,不放糖他真的喝不下去。与其说是怕苦,不如说这是一种心理障碍,就如同密集恐惧症,恐高症,恐水症一样,这是天生的,没办法改变。
然而林嫣只道是他犯小孩子气,无可奈何之下,她将药碗放在一边,十分诚恳地给刘邦开始讲道理:“天下兴衰,万民福祸,皆系于您一人身上,如果您不肯喝药,臣妾只好告诉百官,让他们来劝您”
刘邦无语了。真不愧才女之名啊,引经据典,借古喻今,硬生生将刘邦不喝药的行为扯到了影响国家命运的高度上。
最后,刘邦妥协了,他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不是因为他意识到了自己不喝药是对国家,对百姓的不负责任,而是林嫣说了一句话“母后在天有灵,也不想看到您如此放纵自己”虽然他并不相信人死后会有灵魂,但这样做,至少能得到一点心理慰藉。
拒绝了林嫣要给他擦嘴的举动,刘邦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臣妾来看看你有什么不对吗?”
刘邦愕然,想想也是,皇后来看皇帝,妻子照顾丈夫,天经地义,只是他有些不太习惯这突如其来的温柔罢了,他心中自嘲,古往今来,像他们这样的帝后恐怕并不多见。
一个人生活的时间太久,猛然间身边出现一个女人,而且还是很漂亮的女人,这多少让刘邦有些不太适应。
不过,这种不适感,很快就消失了,他很忙,非常忙,作为国君,总是有处理不完的政务。
十七族谋反之事还没完全解决,譬如:核明整理罪证,处置财产,肃清余党,安抚民心,还有豫州灾区的事情,譬如:灾众的田地划分,户籍的重新整合,乡民之间的矛盾,官员贪污受贿等等。
光这两件事就足够他头疼好久的了,谁曾想,现在太后死了,得,又给他凭空增添了一堆麻烦。
守孝,斋戒,出席太后的葬礼,这些都不算什么,麻烦的是太后的历史定位。
说她好吧,她窃取大权,架空皇帝,他执政的十载间,得罪的人不在少数,其中就包括霍政这样的老狐狸,他们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但要说她不好吧,先不论那些曾经受过太后恩德的人会怎么想,刘邦也不愿意让她背负千古骂名。
在他看来,相比较于她的野心,太后更多的是一个可叹,可悲的女人,可怜,可敬的母亲。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对自己的爱,刘邦感觉的到,只是生于帝王家,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彼此都没有选择,如今,这段恩怨已经了结,刘邦还有什么理由再恨她呢?
她的定位,直接决定了朝廷处置她政治遗产的态度,如果定位高,她施行的政策还可以得以继续,她提拔的一些官员也不会受影响。
可如果定位低,那后果是可想而知的,那些早就看不惯太后的人会将所有和太后有关的东西全部摧毁。
到那时,太后政策下,既得利益者必定反弹,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国家怕是又要动荡不安了。
这不是一个很容易就能解决的问题,就像是一个线团,要想从中找出线头理清,不知又得耗死多少脑细胞。
更可况,除了眼前这些事情,以后要干的,不知还有多少?
假如他不是皇帝,大不了屁股一拍走人,然而,他是!所以,这些问题无法逃避。
想想这些,刘邦就觉得,先前因为太后的死而莫名生起的难过是那么的可笑,他哪里有时间,有心思去悲伤?
“十七族的事就交给大理寺去办吧,以董彦的办事能力,他应该可以处置妥当。”
正在刘邦一筹莫展之时,林嫣端着一碗莲子羹来到书案前,她放下饭碗,拿起桌上的一份奏折给刘邦建议道。
刘邦放下朱笔,抬头看着她,林嫣解释:“陛下身体有恙,整日处理政事对您养病不利。”
“所以你是想替朕分忧解难?”刘邦的声音猛然间就冷了下来。林嫣脸色一变,委屈道:“臣妾做错了吗?”
刘邦靠在软椅上,手指敲着桌子,沉吟半晌道:“你没有错,好意朕心领了,不过,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朕是皇帝,处理政事是朕的本分,即便再苦再累,朕也不会逃避,更不可能假手他人。”
闻听此言,林嫣眼中失落的神色怎么也掩饰不住,她低下头,咬着嘴唇轻声道:“陛下还是在怨臣妾吗?”
“是你误会朕的意思了,这样说吧,大渝历代,都有后宫涉政的传统,所以你想替朕分忧,可以理解。
不过,朕要告诉你的是,朕如今是大渝皇帝,这国中的有些规矩必须改改,首先就是后宫干政,从今以后,后宫嫔妃,无论等级高低,一律不许干涉朝政,违者,严惩不贷!”
林嫣睁大了眼睛,脸上满是不可思议“臣妾就连过问一句都不行吗?”
“不行!”刘邦说的斩钉截铁,不容拒绝,这个时代,是男人的时代,封建经济决定了女人只能依附于男人。
在这样的前提下,毫不客气的说,后宫干政就是祸乱之源,包括武则天,可能在后世的眼中,她是一个不错的女皇,但放在当时,那就是祸害!
刘邦决不允许有这样的人存在,即便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林嫣的眼中泪花闪动,很明显,她依旧误会了刘邦,以为刘邦是讨厌她,所以才这样做,她一言不发,扭头离开。
“女人啊,女人,你的名字就叫做愚蠢。”刘邦叹了口气,他这样做说到底也是为了她好。
安安静静地做一只金丝雀,享受荣华富贵,享受爱情,亲情,无忧无虑过完一生多好,干嘛非要去干涉那些凶险万分的事情,徒增许多因果?
太后的悲剧还不足以让她警醒吗?从她插手朝政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不会有好下场,就算没有刘邦,也会有其他人去干掉她。这是历史,是时代决定的,政治是男人的游戏,女人想赢,谈何容易?
刘邦也不想去给她解释什么,自己能想明白最好,想不明白,死钻牛角尖,后果也由她承担。
看着那晚还冒着热气的莲子羹,刘邦努力让自己的心变得更硬一些,更冷一些。
新任大理寺卿董彦觐见,他呈上了关于十七族谋反一案的工作报告,十七族主要党羽已经全部被缉拿归案,仍有少数在逃。
和这些家族关联甚深的官吏,人员也已查明大部,且均被控制,隐藏更深的,虽然暂时还没有证据表明他们与这十七族有关系,但已经确定了人员,查清楚是迟早的事。
关于参与谋反的主要成员,董彦依律做了判决——削其爵,罢其官,抄其家,诛其族。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财产也已点清封存,待朝廷派人来接收,刘邦看了一下数目,被吓的够呛。
每一个家族,光田产就不少于千亩,邓,郑,曹,尤其是曹家,家中田地,上田足有三千亩,中田五千六百余亩,下田不计其数。
光他们的土地就占了金陵周边的十之二三,这让刘邦心惊不已,从这张表单上就能看得出来,大渝的土地兼并已经严重到了何等地步。
谋反的十七族,说是十七族,实际上除了少数的几个家族能够称得上是族的,其余几家,充其量就是金陵的富庶人家。
他们在大渝的贵族阶层里,就好比是大树上的一枚树叶,如此微不足道的家族都能有这么多的土地,更别说,那些比他们强百倍,千倍的大户。
金陵土地十分,贵族占八成,富户占一成,人数最多的金陵百姓恐怕连一cd占不到“这让百姓们怎么活?”
刘邦越想越怒,一个个吃的肥头大耳,干的却都不是人干的事,这种垃圾死一个,世界就多一分清静。
他放下奏折,对于后面的府中所藏金银钱币都没有看,刘邦指示董彦“所有与这几族有牵连的人,一律罪加一等!”
董彦大惊,罪加一等可不是闹着玩的,尤其是犯案人数这么多,再加一等罪,就意味着,有许多罪不至死的人会被送上断头台,有许多缴纳罚款的人会被关进牢狱。
牵连面如此之广,处置如此之狠,时候造成的影响也会更大,光是现在这样,董彦就已经胆战心惊,生怕有朝一日会被报复。
要是再狠,他董彦该如何立足,他一个人倒霉也就算了,就连他的家族恐怕日后都要被人说成是刽子手,唾骂万年。
没有人再会和他,和他族里的人打交道,因为谁都不愿意和一个手上沾满了成千上万口人命的屠夫做朋友。
董彦不敢想象后果,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请求皇帝三思,揉着眉心,过了许久,这才将心中的那股戾气压下去,刚才的做法的确是冲动了。
他叹了口气“朕失言了,就如卿所言执行吧。”董彦这才松了口气,他应诺,躬身退出大殿,冷汗已经浸透了内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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