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怕夜长梦多,午时刚过,顾让等人就迫不及待地去搜家了,事情如他们所想,禁军士卒从他们两家的府库中搜出了许多制式铠甲,刀枪,弓箭。
所有人都知道,这两家完了,没有任何悬念。
尤其是钟家,在争辩无果后,府里的家将竟然敢拔刀相向,公然反抗,卫青面无表情地指挥禁军,开弓,放箭,只三波箭雨,一百多名家将就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青石板上,血流满地。
刘邦很不明白,那个首先拔出刀子的钟府家将是怎么想的,区区百十来号人,就敢面对五百全副武装的禁军包围圈开战,难道他不懂,他这一愚蠢举动会彻底坐实钟建德谋反的罪名吗?
他更不明白,那些要干掉钟家的人究竟给了他什么承诺,搭上自己的性命不说,就连那些与他朝夕相处,信任至极的袍泽都被他送进了地狱,也不知道当他在地下与那些人相见的时候,该说些什么。
钟建德的正妻一言不发,接过丫鬟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吐血而亡。其余妾室面色蜡黄,跪在地上屎尿横流,丝毫没有了往日贵妇的雍容。
卫青继续叙说。
几个年过七十的老人,一个接着一个,撞死在了影壁上,钟府的白玉影壁被血染了个通透,上面的雕刻的梅花,红的吓人,就好像开花了一样!
牙牙学语的稚子抱着老人的尸体不停呼喊着“爷爷”,随后就被丢进了囚车,一同押到天牢等候处置。
惨啊,卫青说到最后长叹一声。
刘邦沉默良久,心里堵得就像有一块千斤重的石头,说到底这一幕惨剧还是他亲手策划的。
害人的滋味不好受,即便找再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无法掩饰他害人的事实,奇怪的是,刘邦虽然难受,却没有一丝后悔。
他很清楚,当皇帝会失去很多东西,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先失去的竟然是良心。
刘邦觉得现在这个时候说不忍,同情之类的话,那完全是猫哭耗子,贼恶心。所以他直接问卫青“杨家呢?”
卫青愣了一下,就连他,对刘邦此时的冷漠都有些不适应,但皇帝问起,他也不能不说。
杨邛家里大致情况也差不多,就是杨邛的妻子,杨裴氏没有钟建德的妻子有胆识。
明明都已经从他家搜出了禁物,还梗着脖子说“我杨家历代清名,绝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情。”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她跑到房间里把五品诰命服给穿上了,手插着腰怒冲冲地在蔡商的脸上啐了一口。蔡商想打人,被卫青阻拦,随后杨府上下人等全被送到了天牢。
刘邦听罢嘴角抽搐,杨邛的老婆是个厉害人物啊,想必蔡商被人吐了一脸口水,心里郁闷至极吧?
“这两家的财产呢?”他突然想起了更重要的事。
卫青摇头表示自己不知“臣只负责拿人,其余的事情都是由顾让亲自处理的,陛下叫来一问便知。”
刘邦嗯了一声,摆手让他下去。
卫青走后,刘邦继续开始批阅奏折,只是脑子里,那些血腥的场景总是挥之不去。只批阅了几本,他就烦躁地扔下朱笔,身体里的戾气仿佛都要从天灵盖钻出来一样。
“还是没办法心安理得啊,这样下去,老子迟早会被弄成抑郁症。”刘邦暗骂一声,叫来王忠,让他给自己找常服换上。
两个人带着八名侍卫出了宫,王忠以为刘邦是待在宫里有些发闷,想出去散散心,于是吩咐马夫,直奔清月坊——那里是金陵最繁华的地方,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在那里的坊市上,都有售卖。
谁知刘邦在马车里叫了一声“去天牢!”王忠被那冰冷的声音吓了一跳,忙让马夫拨转马头。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临近傍晚,柔和的夕阳照在街道上,路边的商贩在有气无力的叫卖货物,行人不紧不慢,神色从容。
放牛的童子牵着黄牛从城门进来,往家里走去,腰间还插着一根旧木笛,看他满心欢喜的样子,刘邦猜测,他今天可能从城郊庄子里的老先生那里又学会了一首新的曲子。
捕快像赶羊一样,在后面催促全身镣铐的犯人快走,有胆大的小孩还往犯人身上扔石子,捕快一手提着酒葫芦,一手牵着铁链,对小孩的举动也不理睬。
从他破破烂烂的靴子就能看出来,他为了抓捕犯人,走了很远的路,如今正是疲倦之时,哪里还有工夫去管几个毛头小子?
农民,商贩,幼童,差役,犯人,无数细节共同构建了一副无比和谐的画卷,古老的城池带着一缕烟火气,给人一种踏实的错觉。
黄昏时候的金陵很美,天牢自然不在此列当中。
所有事物都是对立存在的,有美就会有丑,有善就会有恶,有光明就会有黑暗,如果说,那些良善人家居住的坊市是最光明的地方,那天牢就是金陵城最黑暗的地方,嗯,也有可能是第二黑暗,最黑暗的也许是皇宫。
城西,布平坊。
这里居住的大多是差役人家,如今这个时候,各家各户都是大门紧闭,气氛压抑,与刘邦刚刚经过的太平坊,安乐坊的温馨,和谐,完全不同。
透过直直的坊街,视野尽头有一座黑色的建筑,周围是一片荒芜,杂草丛生,看上去就让人觉得阴气森森。
那就是大渝最大,最严密的监狱——天牢!
这里关押的都是些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的重刑犯,被关押在这里,基本上已经是被宣告了死刑,能完好无损地从这里走出去的,少之又少,所以,民间又将天牢称之为鬼门关。
刘邦的车驾还没到天牢大门,就被前面的一道卡口堵住了,几个身着青衣的卫卒将拒马挡在路中间,大声喝道:“天牢重地,不可擅入,快快退回!”
王忠翻着白眼,大摇大摆地走到卫卒面前,拎出一块白玉令牌道:“闪开,我们要进去探监。”
卫卒看着他手里的令牌,知道来人身份不一般,但顾大人今天特意交代过,无论是谁,都不许进去,几个卫卒对视一眼,为首的那名汉子吞了吞唾沫仰着脸道:“可有探监文书?”
王忠气的够呛,他又从腰间扯下一块令牌,与之前的那枚大小相仿,材质相同,唯一有区别的是,这块令牌上面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五爪金龙!
天底下,能拥有这枚令牌的只有一个人,几个人连忙上前几步,单膝下跪“参见陛下!”。
刘邦揭开车帘,看王忠抖完威风的得瑟样,没好气道:“你还不滚过来?起来吧。”
王忠对下跪的几个卫卒哼了一声,转头来到马车前,为首的卫卒也跟了过来,拱手道:“末将不知陛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你们恪尽职守,不知者无罪,朕问你,钟杨两家的家眷是不是被关在里面?”卫卒点头应是,刘邦嗯了一声“朕要进去看看他们,打开关卡。”
“诺!”
卫卒一挥手,拒马被挪开,刘邦的马车一路走到天牢门前,看着眼前铜墙铁壁一般的防卫,刘邦就知道,自己又被电视给骗了。
整座天牢是由很多个建筑一起构成的,就像一个小院,这些建筑均由青石垒砌而成,四面都有高大的围墙,四周有瞭望塔,每座塔上各摆放着两具弩车,旁边还有五名士卒持弓放哨。
唯一通道就是眼前这扇足有三丈高的大门,门上钉满了铁卯,表面有一层两指厚的铁皮,上面挂着几条足有手臂粗细的铁链,由一块巨大的锁锁住,门外更有百人小队看守。
就外面这些防护措施,除非出动军队,否则,就是再来三倍于守军的人也不可能攻破,电视上演的,百八十人一拥而上,就将天牢给劫了,简直是一个笑话。
“打开牢门!”刘邦见这些卫卒这么没有眼力价,感觉十分不爽。卫卒头子面露尴尬,他指着刘邦身后的几个人道:“陛下,得换衣服。”
“换什么衣服?”
卫卒头子从一个小兵手里接过一个大袋子,指着里面的几件黑色的麻衣道:“黑色属阴,只有着黑色,阴气将自身的阳气遮盖,进去的时候才能不冲撞里面的阴魂。”
闻着从那袋子里传出的一股子馊味,刘邦就捏着鼻子道:“这是什么规矩?”卫卒头子面露为难之色道:“陛下,这规矩是祖宗传下来的,不可不守啊。”
看他一脸的担心,刘邦就叹了口气,古人最是敬畏鬼神,将这些规矩看的比命还重,要是不遵守的话,他们晚上这觉就甭想睡好了。
“朕也要穿吗?”
卫卒头子赶忙摇头“陛下是真龙天子,有神灵庇佑,邪魅哪敢近您的身?就是其余几位都得穿。”
只要自己不用穿就行,刘邦也懒得废话,摆摆手,让王忠和几名侍卫去换衣服,换好之后,卫卒头子一声令下,墙上的卫卒转动木轴,吱呀呀,铁门被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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