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本事高低,不在年龄长幼,我在乎的是同我共过患难的便是真兄弟!”倾漠寒随手拿起盘中余下的烙饼,一撕为二,抛给白子枫一块,道:“味道不错,你不如尝尝!”
白子枫下意识的接过烙饼,其实他不饿,几百年来不用餐也已经习惯了。但是,他还是吃了这块干巴巴不咸不甜的烙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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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酒喝多了会伤身的,你这酗酒的毛病改了吧!”云潇然道。他被卓青青抓着胳膊背靠在亭柱上,想震开她却又不忍心,几何时起自己的心就变软了?他蹙起眉眼神冷了下来。
卓青青对上他的眼神竟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似的避开了。她缓缓松开了抓着他的手,捂上自己的脸,从面颊到额角垂下的秀发,十指轻梳而下。
长长吸了一口气,退了两步盯睛看着他,许久,道:“你走吧!我的身体我最清楚,这辈子怕是离不开酒。有钱难买醉,醉过忘却千古愁,这与你又有何关系?呵!”她冷笑着:“带着你的朋友快走,这里不欢迎你!整个江湖都不欢迎你!”
她的话中有话,始终没有唤他一声“潇然”。做为卓远尘唯一的子嗣,他的手段和为人她又怎会不了解。她不想云潇然在此,哪怕一时半刻!
“走啊!”赤蟒鞭随腕抖起,抽在了云潇然的身上。
云潇然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并没有躲,这是他欠的她。
卓青青惊呆了,即使是及时收手,鞭稍扫过他的面颊仍是带出了一道血痕。
紫金光环倏然出现打落了赤蟒鞭,倾漠寒的人鬼魅般的到了卓青青的身侧,右手拿住她的腕举到面前,斜挑着危险地的眼眸一字一顿的道:“你找死!”
云潇然颇为无奈,他将银两撂在煮茶的火炉旁,道:“漠寒,这不关她的事。我们走吧!”
倾漠寒愤愤地松开了卓青青,随云潇然走出了茶亭,李少华也吃饱了,与白子枫两人虽然彼此看着不顺眼,却也各自跟了上去。
卓青青失魂落魄地走了几步,手扶着云潇然靠过的红色漆柱,那人的背影已经看不见了,她却依然站在那里,直到茶亭老翁与小孙女也收摊回屋,直到落日湖畔再无他人,直到落日的影像坠入落日湖中。她把着亭柱蹲了下去,抱着膝盖将头埋在臂弯痛哭失声。
“青青,跟爹回去吧!”一件银狐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不知何时出现的卓远尘关切地道:“夜黑风露,小心着凉了!”
卓青青缓缓地起身,道:“你怎么来了?”
“我能不来吗?你娘很是担心你,童玲那丫头被你轰回家去了,身边也没有个照顾的人。”卓远尘叹道:“孩子,你这死心眼的性子和我当年一模一样,你爹当年靠武力把你娘抢到了手,你如今又拿什么奈何那小子呢?他若真如你所言下入了落日窟,那便是有去无回,你又何必念念一个必死之人,我只有你一个女儿,百年后这份家业还得有你来继承,你这般颓废下去,我和你娘以后可怎么办呢?我知道我的一些做法你看不惯,但生存之道各有不同,我当初走的就是这样的一条枭雄之路。宁可我负天下人不让天下人负我,孩子,你在这样的家族里长大,就要担起你应有的责任。”
“呵!好一个我负天下人不让天下人负我?”卓青青讥诮地笑道:“手上沾满了无辜人的血,爹,你能睡安稳吗?”
卓远尘有着一副正义凛然的方正面容,颌下微须,脸膛红润,额角宽阔,浓眉虎目,有着久居上位者的风仪,可在他的女儿面前却是毫无威严可言,他不但不怒,反是陪笑着说道:“青青,先跟爹回去,回去再慢慢聊……”
卓青青道:“你明知那人不是云潇然,为何不把他放了,为何还要叫人带他去落日窟,你明明知道落日窟是有去无回的地方,那带人下去的你的亲信属下不也是要死在里面的吗?这么做对你究竟又有什么好处?”
卓远尘道:“我若将假的放了,走漏了风声,如何开这武林公审大会。孩子,有些事情你不明白,以后你就会体谅爹的苦衷了!爹宁可让你恨我,也不能告诉你落日窟的入口还不是怕你做傻事!听话,别在这守着了。”
“是不该再守着了!”卓青青道,她当先走下茶亭,朝着会英山庄的方向走去。
卓远尘望着女儿融入夜色中,几何时起他们父女俩个之间有了无法弥合的裂痕,而且那裂痕在逐渐变成鸿沟,即使他能力通天亦无计可施。
白天这里发生的事早有人通禀了他,谁能让他女儿失态?除了那小子还会有别人吗?但他又无法置信,连老祖都收拾不了他?连那魔窟竟也困不住他?上万年来,冲天大陆久远的传说,三大秘境之一,没有人能活着出来?就连他仰若天人的老祖也不行!
所以,他来试试这丫头,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性子,就像卓青青了解他一样,他更加了解这个看着长大的女儿。在她走下茶亭的一瞬,卓越尘攥着的手心里一片冰凉。
若不是他真的回来了,青青又怎肯离开此地,又怎会见面了不再央告他落日窟的入口?
云潇然,必须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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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城,五湖客栈接待了四位难得一见的风流人物。其中一人,客栈老板还是认识的,他记得他姓云,于是亲自躬身上前打召呼,这位云公子上次来可是出手阔绰,虽然今天瞧他的打扮有些落魄,可他身边那两位公子的衣裳瞧那料子的质地,可不是普通人家能穿得起的。
“给我安排两间上房吧!”云潇然道:“上次来住的那间就不错。”
老板有些犹豫。
云潇然道:“怎么,是银两不够吗?”他放下的足足有五十两的银锭,四个人两间上房住一宿又怎会不够?
老板只得答道:“那间房里住着客人。”
云潇然皱了皱眉,道:“那就算了,另安排一间吧,只是挨着就行。”
老板见他四人往楼上走去,不由得跟着喃喃道:“那间房里住的客人公子是认识的。”
“哦!”云潇然有些意外。他认识别人倒不稀奇,稀奇的是这老板怎知道他认识呢?江湖中的人要抓他的人很多,认识他的人却并不多。那些要抓他的人他自然认识,他想认识的人他也会认识。只是这个老板如此吞吞吐吐欲说不说的难道看破了他的身份不成吗?
但见那老板眼中并无畏惧,只是有些尴尬,很是费解地道:“说说看,那屋里住的是什么人?”
“就是那天公子拐来的那位姑娘!”老板一下说滑了嘴,连忙解释道:“不,不是我说公子……!我是说那位姑娘说公子拐她到这里,又抛弃了她,她无家可归,只能留在五湖客栈,这半个月来她足不出户,一直在那屋子里呆着,我真害怕她一时想不开寻个短见什么的,我这五湖客栈可就摊上官司了?”
云潇然心中冷笑:那妮子会寻短见?让别人寻短见还差不多。
又听老板哎声叹气地道:“公子,我们做买卖的人也不容易,您看,您拐都拐来了,那姑娘的模样俊俏的像天仙化人似的,既然公子都到这儿了,还是去宽慰下她也好,免得再生出什么事端!”
“再生出事端?”云潇然意味深长的瞅了老板一眼。老板的头垂得更低,只闷声不再言语。
那小妮子下毒的手段可是鬼神莫测,不会这老板也吃过她的苦头吧?
东数第一间便是先前他与宁玉儿所住的客房,老板将挨着的第二间与第三间的房门打开,皆是无人住,不是说这家客栈冷清,而是大多的客上都安排到西厢那边了。
云潇然笑道:“你倒是未卜先知啊!事先算到我们来给留着东厢的上房?”
“云公子说笑了?小老哪有这个本事,只是这边有单身的姑娘住着,恐鲁莽之人误闯打扰,不方便,呵呵……”老板讪笑着道。
“你心肠倒是不错啊!做人是应该如此。”云潇然冷冷地说道。再不理会他,径自走进了空着的一间房内,并没有立即去看宁玉儿。他这身上还中着他下的七情之毒呢!见了她,那妮子也不会给自己解毒。她不再给他鼓捣点别的什么杂七杂八的毒就是万幸了。他虽身有血毒,却并非是百毒不侵。那七情之毒摸不到看不到也体会不到,他就完全无法祛除。倒比不得那些见血封喉的剧毒,入体后就被血毒完克抵消分解吸取纳为自身毒素的一部分。
所以面对宁玉儿那妮子,他还真是有些发憷,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尽管他明白卓青青的意思,也清楚卓盟主绝不会放过自己,他还是回到这家客栈,未尝不是要打听宁玉儿的去向。
这回好了,简单明了。他也算完成了自己对那个妮子的承诺。
云潇然进了东首第二间房内,倒在床上旁若无人的合目而眠。
李少华刚欲走进去,就被倾漠寒揪了出来,道:“你和白子枫住一间。”
李少华万分抱屈地道:“我和他?”他指着白子枫,像瞧着食人的怪物般道:“你别开玩笑了,我险些就死在他的手上你最清楚不过,睡一觉醒来明天早上准备给我收尸吗?”
白子枫淡然的瞟了李少华一眼,也没为自己争辩。从容地踱进第三间屋内,盘膝坐在床上开始吐纳修炼。
他为人看似懒散,其实练功是最勤的。在乾鸾殿那张巨大的石椅上他习惯了坐着就能睡着了。休息并不需要躺下。
初出灵气充沛的落日窟来到俗世中,自是要内视下是否对自己的修炼有所影响。他当年可是为了追求武道才会去闯那秘境而被困上百年。这并没有挫败他的锐气,无尚武道对他来讲始终是内心的执着所向。
李少华悻悻的走进了屋子,瞪了白子枫一眼,仰颌躺在了对面的床榻上。他是打不过倾漠寒的,还争什么?切!那小子非要同云潇然住一间,救他的时候又那么积极,不,是非常的紧张!他那般在乎他,连一个房间也要抢,不会是心里有病吧?!
“我说,白老大……”
“叫我白子枫!”白子枫不耐地接口道。
“我说,子枫啊!”
白子枫冷哼道:“你想说什么?”
“你那位倾弟,他削了脑袋的要往云潇然的房间里钻,你不觉得奇怪吗?”李少华拉着长腔道。
白子枫睁开双眸,赤红的瞳仁变成了血色,李少华看得有些心悸。只听白子枫幽幽道:“别打扰我修炼。”
李少华消停半晌,在床上翻来转去也没有睡意,不由得打着哈欠又欠欠地说道:“你说,他们在房间里做什么?是聊天?还是修炼?还是像我们这样一个修炼一个无聊到没话找话的地步?”
白子枫毫无动静,他内视过后发现身体各方面都与在落日窟下没有分别,诅咒解除后便不会再变出羽翼,削弱了他的战力,也恢复了他正常人的生活。得失均衡倒也没什么惋惜的,最重要是获了得短暂的自由。
十年,十年他可以去很多地方做很多事。只可惜,这个世间对他已经是陌生的,岁月可以改变一切,也可以抹平一切。没有人记得八百年前冲天大陆的那位绝世剑客。没有人记得他曾经的辉煌和为当时武林所不容的狂傲和张扬。
如今的他,不想再争名夺利,也懒得去撕撕杀杀,他只想与他的朋友把酒言欢,寄情山水,无忧无虑地过完这十年。
李少华更觉无趣,又道:“你说这云潇然才认识倾漠寒几天呢?我怎的觉得倾漠寒对他比对你要亲厚得多啊!”
白子枫很想一巴掌拍死这小子,“你不觉得,你有点像一种昆虫?”他道。
李少华见他说话,也不恼,反笑嘻嘻地道:“你是说我在你耳边嗡嗡得很烦人,是吧?”
“你还真有自知之明!”白子枫收功,瞧着李少华叹道:“但你这张嘴迟早会要了你的命的!”
“谢了!”李少华道:“你还是提醒自己别动不动的就对我产生杀念。我可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哦!”白子枫讶道:“为何有此一说啊?”
“因为我即看不惯云潇然,也看不惯倾漠寒。”李少华正色道:“云潇然绝非正派中人,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倾漠寒更是邪得可以。你和他相处了几百年应该比我了解。你想想看,倘若这两个人凑在了一起,不是会把整个江湖武林都给掀翻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