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这锅我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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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日子不长,两天后,姚老爹出诊回来了。

    那天晴空万里,秋高气爽,思茹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午觉,浑不知厄运即将来临。

    其实姚济民前脚踏进院门的时候,思君就慌忙进屋报了信。思茹一骨碌爬起来,随便扯过衣服罩上,拾掇拾掇针线和绣框,努力装作正在绣花的样子。

    门被推开了,思茹夸张地跟他打招呼:“爹,您这么早就回来啦。”

    姚济民见她衣衫不整,扣子都扣错了眼儿,顿时就怒上心头:“我先去看看你娘,你把衣服给我穿好,过会儿再到堂屋里来!”临走时还招招手,“思君,你也一道过来。”

    思茹早就知道,姚老爹远不如何氏好糊弄。

    果然,在就“思君为何落水”一事的议题上,经过老爹的严密论证,她之前准备好的说辞很快就被无情地否定了。

    “我们祈州地处西北,今年秋天又逢大旱。塘里的水都快干了,哪来的苔藓滑脚?”

    呃……思茹目瞪口呆,信口胡诌的理由,谁考虑这么周全啊。

    思君急着为她辩解:“爹,我真的是自己不小心滑倒跌入塘中的,不怪二妹妹。”她想了一会儿,又道:“哦对,我想起来了!可能是我走得太快,踩到自己的鞋,所以摔倒了。真的不怪二妹妹!”

    姚济民直勾勾地盯着她:“到底是地上滑还是踩了鞋?”

    思君被他盯得慌了神,吞吞吐吐道:“地上也滑……我也……踩到自己鞋了……”

    哎哟,我的小姐姐,你就少说两句吧,越描越黑。思茹不耐烦的很:“不就是摔了一跤嘛,谁记得当时怎么摔的了。”

    姚济民勃然大怒:“你们两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跑到人家侯府后院去,还惹出这么多事来,让你爹我的面子往哪儿搁?外面风言风语传得多难听,你们不知道吗?!”

    他打一进城,就听到各种关于思君落水的香艳版本。迷路和不慎滑倒那些鬼话,骗骗何氏还行,却骗不倒他。若不是有意为之,他是不信两个女儿会莫名出现在侯府后院,还当着小侯爷的面“落水”的。

    思君扑通一声跪下来,小脸哭得皱成一团,声声抽泣着:“爹,我们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一边拉着思茹的袖子,示意她也服软认个错,思茹却不为所动。

    “你呢?”姚济民再问。

    “……”思茹依然恍若未闻。

    那姚老爹见她摆着张臭脸,态度极其嚣张,让他这些时日对思茹的改观一去不复返,不禁气得要去抄家伙动手。殊不知思茹的心思早已神游天外,正在考虑要不要背下这个黑锅,让她爹更讨厌自己一点。

    毕竟若按何氏的说法,顾家嫡长孙与姚家长女早已定下婚约,那老郡主又是一早相中自己做她的孙媳妇。古代婚姻倚仗的是父母之命,只怕想要脱身,还得靠姚老爹推一把……

    直到屁股挨了一记棍子,思茹才如梦初醒,疼得大叫一声,本能地向外逃窜。

    “哎?老爷回来了啊,怎么刚进家门就忙着教训孩子们呢。”屋子里动静闹得太大,连林姨娘也赶来凑个热闹,一进门,正好撞见思茹捂着屁股往外跑,“哟,二姑娘这是干嘛呢?火急火燎的。”

    思茹把林氏拦在身前,先躲为快。

    那林氏一见姚济民怒发冲冠的模样,还有手上那根大笤帚,顿时明白过来。捂着嘴笑了会儿,方道:“二姑娘向来淘气,老爷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再仔细一看,思君也跪在地上,不由显得大为惊讶,“咦?大姑娘怎么也跪在地上?”

    姚济民脸色发青,一言不发。

    林氏陪笑道:“姑娘们也都大了,有些自己的心思是难免的。老爷也别生气,凡是往好的方面想。”姚济民瞥了她一眼,又听她道:“如今外面都说小侯爷相中了咱们家大姑娘,这可不是天大的好事?咱们这样的人家,若是能攀上侯府嫡孙,哪怕只是做个小妾,那也是值当的呀。”

    姚济民素来最恨攀权附贵,尤其对象还是安阳侯府。林氏这番话犹如火上浇油,让他愈发觉得颜面无存,而且还提醒了他:思君一贯最是懂事明理,怎么也跟着那个不省心的孩子一起胡闹了?难道还是因为自家跟侯府的那层关系……他自认为两个女儿不是那种寡廉鲜耻的人,莫非是何氏看自己始终不提这桩亲事,才在背后教唆的?

    他稍稍冷静下来,扔掉手里的笤帚,问道:“姚思茹,你娘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

    思茹从林氏身后探出半个脑袋,一脸无辜状:“娘每天都跟我说话啊,爹想听哪一句?”

    姚济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指着林氏道:“你去趟对面程家铺子,把夫人叫回来。”

    这下可好,一大家子人要聚齐了。

    看着老爹吹胡子瞪眼,林氏得意洋洋的样子,思茹着实不想再拉心直口拙的亲娘下水了。虽然她们在侯府做的那些事,与何氏并没有什么太大关系。可何氏是个守不住秘密的人,回头姚老爹疾言厉色一问,何氏十之八|九要把昨天对自己“泄密”的事情,全都抖落出来。

    “就这么点破事,你找娘做什么?”思茹干脆豁了出去,“是,是我推得姐姐下水,我承认了。我也没想怎么着,那池塘又淹不死人,就是闹着玩玩。我看戏看得无聊,想寻点乐子,这总可以了吧?”

    林氏正要出门,倏地愣在原地,一时不知是留下来继续看热闹好,还是再把事情闹大点更好。

    思君一脸惊恐地看着她:“二妹妹你别这样,我知道你没有害我,是我自己摔倒的。”

    姚济民厉声问:“你为何要去找小侯爷?”他这么问,其实是想确定,女儿究竟知不知道自家与侯府的婚约。

    “谁要找他了?”思茹无所畏惧地扯了扯嘴角,“想害人还不找个没人的地方,难道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出手啊?至于遇到小侯爷,那大概是姐姐和他的缘分,上天早就注定好了的吧。”她特别强调了最后一句,提醒老爹:将来若要履行婚约,可千万别点错鸳鸯谱!

    姚济民被她气得头晕脑胀,重新拾起笤帚就要揍人。思茹一看苗头不对,转身便跑,不料没注意门槛,脚下一绊,结结实实摔了个大马趴。姚济民见状也没收手,一笤帚棍儿就要朝她身上挥过去……

    这下完了……背锅遭罪了……

    思茹顾

    顾不上形象,手脚并用,拼命往外爬。顷刻间只觉背上一热,像是什么重物压了上来。

    一声痛苦的闷哼。

    扭头一看,原来是思君趴在她身上,替她活活挨了老爹一棍。

    “你……”

    姚济民发觉打错了人,顿时好似噎住一般,满腔怒火堵在胸前,半天说不上一句话来。只是浑身发抖,笤帚也随之应声落地。

    经过这么一场鸡飞狗跳的闹剧,思茹自然讨不了好。姚家宅子小,未建祖宗祠堂,于是姚老爹直接罚她跪在院子里自省,连晚饭也一并免了。

    夜晚微风拂面,头顶星河万里,身边还有个美人儿陪着一起受罚,思茹跪得怡然自得,就差哼一首小曲来解闷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极轻微的抽泣声。

    思茹动了恻隐之心:“爹那一棍子,是不是打得很疼?”她确实没有想到,小白莲居然这么仗义,不仅抢着背锅,还替自己硬生生挡了老爹一棍子。想着要把渣男塞给小白莲,此刻还真有点于心不忍。

    思君拿袖口擦过眼角,勉强笑笑:“我没事。”

    “一人挨一棍,老爹还挺公平。”思茹微微活动了一下发僵的脚腕,故作轻松看着她,“不过他又没罚你,你不必来陪我一同跪着的。”

    思君轻叹:“爹说得对,我们这样做,不顾自己的名声也就罢了,实在没有把姚家的颜面放在心上。而且妹妹都是为了我才会被罚,明明是我自己一时迷了心窍,又怎好置身事外?”

    思茹吸了口气,赶紧扭过头去。她都快要被小白莲感动了……话到嘴边,最终却没说出口。

    她有时候也在想,自己和姚思君到底是什么关系呢?姐妹?好像也谈不上,说不出哪里的问题,她总觉自己和思君之间有一道隔阂。那隔阂或许来自彼此身份上的设定,或许源于自身原有的偏见,又或者干脆就是性格上的分歧。总之对于思君,她能够友好相待,却始终无法推心置腹。

    两人互相做个伴,时间也过得挺快。直到四周都渐次熄灯,姚济民也没松口让思茹回房,她们也就只好这么一直跪着。中途只有绣儿偷偷递来两碗茶水,让俩人稍稍解渴。

    黑暗中一片沉寂,正屋东侧的窗户忽然被慢慢支起,那陈旧木头吱呀的声音在深夜里格外清晰。没过多久,一个瘦小的人影出现在窗口,他先探出一条腿,然后身子从窗户里钻出来,再把另一条腿也架上窗台。接着颇为笨拙地往外一跳,回头拿上什么东西,揣在怀里,蹑手蹑脚地朝这边走过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