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彭长宜后,江帆又从抽屉里拿出两张写好的离婚协议。他放进自己的公文包里,为明天的北京之行做着准备。
也就是这时他看到了抽屉里面折叠的整整齐齐的宣纸,他知道,那是丁一的作,是那天他们看樊文良写字时,彭长宜拿走了樊文良写的“天地人”,他顺手拿走了丁一抄写的诸葛亮前《出师表》。他不由地展开,立刻,那清新秀丽的蝇头小楷,就如一股轻风漫过心头。
江帆这个时候想起丁一,无疑是对他心灵的一种抚慰,他宁愿将这种喜欢埋在心里,也不会让这种喜欢变成触手可摸。
有人说:所有外遇,都是有了面包后还想吃蛋糕的结果。自己此时不切实际的想到丁一,那么妻子袁小姶是怎么想的呢?难道她只想尝尝面包之外蛋糕的味道?
他不得而知,是他从来都没听袁小姶解释过什么,他从来都不想听她的任何解释,事实上这也的确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有人说:男人出轨是女人一半责任,女人出轨是男人全部责任!江帆无数次的咀嚼着这句话,他实在想不出自己的责任在哪儿?
迷迷瞪瞪睡着后,江帆梦见了女儿妞妞,呲着一口小白牙,嘻嘻的笑着,张着两只胖乎乎的小手,冲着他说道“爸爸抱,爸爸抱。”
睡梦中,江帆下意识的张开双臂,但是不等他将女儿抱起,就被自己的动作惊醒了,他出了一身冷汗……
五一前夕,由机关工委和文联主办、亢州金盾经贸公司承办的全市法美术摄影艺术展在亢州宾馆东侧的多功能厅,正式开展。来自全市各界包括中直单位和驻亢部队官兵的一千多件作参展。
这个展览的规格很高,市委副记狄贵和主持了开幕式,文联主席介绍了展览情况,市委记樊文良、代市长江帆都是作为参展作者参加的开展仪式。
由于记和市长都有作参展,市委和政府几大班子成员对这个展览便给予了高度关注。《亢州报》报和亢州电视台也给予了充分的报道。展览当天,江帆陪着樊文良逐一参观了全部作。
彭长宜是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来到了展览现场,刚一走进大厅,一股淡淡的墨香就扑面而来。里面仍然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参观。因为知道樊记和江帆都有作参展,他进来后先奔最显眼处走去。
果然,在最引人注明的地方,挂着樊文良两幅字,一首是岳飞的《满江红》。一首是**的《七律长征》,还有一个横幅,上面是七个遒劲的大字“人间正道是沧桑。”
他来到近前,刚看了几眼,就发现旁边一位身穿白衣黑裤的老人也在认真的打量樊记的字。
彭长宜忽然发现这个老人的侧影有些面熟,他扭过头一看,不由地笑了。这个个子不高、面目清瘦、衣着干净的老人就是北城区的门卫胡力胡师傅。
上次送信到北城,就是这个老师傅把自己挡在传达室里等朱国庆的,后来他处理完母亲的后事又回到北城区取车,发现老人居然把摩托车给他擦得很干净,他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一盒过滤嘴香烟,给了老胡师傅。老胡师傅没客气,很爽快地就收下了。
彭长宜没想到,一个看大门的老人,居然对法作感兴趣,确切的说是对樊记的作感兴趣,因为彭长宜发现他进来的时候老人就站在这里看,等彭长宜把两幅字的诗默念完,老人仍然没有动弹。
他转过头,对着老人说道:“胡师傅,您好。”
老人似乎没有听见彭长宜跟自己打招呼,也可能他认为这里不会有人认识他,所以眼睛还停留在樊记的法上。
彭长宜往老人身旁凑了凑说道:“胡师傅——”
这次老人听见了,他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看了彭长宜一眼,半天才说道:“哦,你认识我?”
彭长宜笑了,说道:“我是组织部的小彭啊。”
老人笑了一下,说道:“知道,你是彭科长,我以为到这里的都是艺术家和市领导,不会有人认得我。”
彭长宜笑了,说道:“怎么会呢,我不就认出了您吗?”
老人说:“好了,我看完了,你慢慢看吧。”
彭长宜说道:“别的您也看了?”
老人睁着两只不大但是很有神的小眼睛说道:“我不懂法,我只是看热闹,看看他写的就行了。”
彭长宜一皱眉,不懂法只为了看“他”写的。“他”,难道是樊记?
“离下班还有一会,您再看看别的,那边还有江市长拍的照片呢?”
老人看了一眼彭长宜,笑着摇摇头就走了。
彭长宜看看老人的背影,又看看墙上挂的樊文良的字,他感觉这个胡老头和樊记肯定有些交情。尤其他刚才说得“看看他写的就行了。”“他”,显然指的就是樊文良,而且从语气中听出关系应该不一般。
难道,樊记和这个胡老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渊源?
相比法而言,摄影作就不那么让人费解了,是最容易跟人沟通的艺术,好的摄影作常常带给人的是心灵的震撼和感动。
眼前江帆这张夕阳的照片,就有一种让人震撼的感动。那火红的太阳,经过一天的跋涉,从蓬勃的日出到最后疲惫的落下,夕阳发出的光芒给周围的云彩镶上了一圈金边,让晚霞更为美丽。它是日月更替前最后一抹金色的温暖。比起新鲜懵懂的晨光,热烈急躁的骄阳,夕阳虽犹迟暮却更显出一份无以伦比的壮美!
尤其是地平线上的高压线和冬小麦,沐浴在夕照中,对熟悉这一切的彭长宜来说,有着一种无法用语言代替的感动。
彭长宜对着江帆的几幅作,隐隐的就有了一种向往和冲动。他今生可能都与法艺术无缘,但是以后买个相机和江帆去野外拍照片还是有可能的。他奇怪这些照片他什么时候的拍的,于是目光就搜索着下面的说明:1992年冬摄于万马河南岸。很显然,这些照片都是在亢州境内拍的。
彭长宜转了一圈刚要离开,就看见卢辉和副市长高铁燕还有文联的同志,
,在法展区正在交谈。就听高铁燕大声说道:“长宜,没想到你们科室还藏着个才女,会写这么好的小字。”
“是啊,的确不错。”彭长宜说道。
看了一圈法家们的大气磅礴、龙飞凤舞,再回来看丁一的小字,仍然感觉清新自然,没有恣意的夸张和挥毫,有的只是规矩,整齐划一,干净秀丽,就像午后的清风一样,让人神清气爽。
法家追求的是个性,他们最忌讳的是把每个字写的都一样,就拿《兰亭序》来说吧,里面有20个“之”字,再加上他名字里的之字,一共21个。这21个“之”大小不一,形态各异,写风格迥异。
彭长宜认为,把21个“之”写的不一样容易,如果把21个“之”字写的大小相同而且完全一样那就难了。恰恰丁一具备这样的功夫。
“字如其人啊!”
这时,一个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说这话的是市委宣传部的副部长温庆轩。
高铁燕说道:“温部长,你说说怎么就是字如其人了?该不会因为她长的漂亮就这样说吧。”
温庆轩以前是亢州师范学院政治系的教师,毕业于京州大学哲学系,樊文良爱惜他的才学,把他调到市委宣传部,任副部长。是个纯粹的学者型的干部。多次给樊记捉刀,在党的刊物《求实》杂志上发表多篇理论文章。擅长研究欧美形势,经常参加北京等地学术会议。在亢州甚至锦安地区都小有名气。
听见高副市长这样问自己,温庆轩到一时有点语塞了,他想了想说道:“不完全是这样,这个字的确漂亮,当然,小丁人也漂亮。”
“哈哈。”高铁燕扯着嗓子大笑:“温部长是秀才,那你教教我,怎么才能理解你刚才字如其人那句话?”
温庆轩想了想说:“您想想当年老牛给你写情的时候,是不是开篇都有一句话叫见信如面?”
高铁燕想了想点点头,说:“有啊,大伙儿都这么写。”
“跟那个意思一样。”
高铁燕说:“说真的我还真欣赏不了这小字,扣扣索索的太小了,还是觉得樊记的大字好看,大气磅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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