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两兄弟才有些想念起那个讨人厌的军中谋士景监来,像以前,大单于有何心事,谋士景监总能够有办法,开导好大单于,像眼前这样,大单于心绪不宁长达月余的事情,两兄弟可是许久未曾见到了。
玛哈两兄弟想念谋士景监,可嬴荡麾下的那些兵卒,却全然不同,他们虽说极其崇敬自家主上,可眼下的日子,却更让他们舒坦一些,毕竟,不是谁都喜欢过那种天天被蹂躏的日子的,何况,他们家这位主上,还是能够一挑多的猛人,这种事情,往昔日日如此,确实有些太伤害兵卒们的信心了。
嬴荡默默的率领麾下骑军,跟随在吴子所部两侧,眉头始终未曾平展开,一直紧皱着,肩膀之上,日前在与陈人厮杀之时的伤处,此刻依旧隐隐作痛,哪怕有着天赐之力的加持,至今依旧未能痊愈。
吴起朝侧后回望,打量了嬴荡片刻之后,终究未有多言,嬴荡伤处,吴起亦是看过,虽说听过经过之后,吴起觉得嬴荡不该受伤如此之轻,可事实如此,吴起也只能认定嬴荡天赐不凡。
像当时那种情况,两者相冲之下,换做旁人,早已胫骨断裂,嬴荡能只受如此轻伤,确实不凡,但是皮肉之伤却还是其次,真正让吴起操心的,却是嬴荡内心的伤痛。
自幼无法见到的父亲,当再次听到其消息之后,没过多久,却传来了其父亲,在他之前,就已经与他人成婚,并且生子,这种事情,莫说嬴荡这种年少之人,哪怕如吴起这等历经岁月洗礼的老朽之辈,亦是觉得接受不了。
嬴荡往昔的经历,吴起早已调查清楚,那么小的孩子,与娘亲两人,待在楚国,虽说楚国乃是嬴荡娘亲的母国,可对他们母子二人来说,却有虎穴之险啊。
多少年的期盼,多少年的梦中期许,多少年的受人讥笑,吴起都不知道嬴荡到底是如何坚持下来的,打从嬴荡记事开始,他就需要学习那些技战之道,每一天,都要强颜欢笑,不然,他的娘亲又该如何伤心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的嬴荡,每一日,都在筹谋着离楚归秦之事,可楚王类却死死的把持着嬴荡的娘亲,每一日,嬴荡都在受着逼迫,都在承受着压力,唯一能支撑他的,或许就是他那未曾谋面的父亲,以及那从别人口中才得知的故乡秦国。
可是,就算知道这些又如何,吴起他哪怕才能再如何不凡,这种事情,他却依旧是束手无策,轻轻的叹息一声,吴起想起了他那少年之时,就已过世的娘亲,或许,嬴荡那个孩子,更多的是替他母亲不值吧……
自己的娘亲,为了自己的志向,哪怕已经病入膏肓,却为了不打扰自己进学,到死都未曾告知自己,而嬴荡的娘亲,为了能够让儿子随心所欲的生活,自己数十年如一日的甘愿被囚禁在楚王宫内,上古造字,女良为娘,世间最难报娘恩啊……
原本的凯旋之途,因为两名主将的缘故,一路之上,竟就这样沉寂着回到了郢都之内,吴起自然是前去向王上楚王类禀告此役战果,而嬴荡被吴起劝说,独自回到了宅院之内。
心事重重的嬴荡,回到宅院之内后,就独坐在后院之中,只是,任凭其再如何静心凝思,依旧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心里面依旧怨念横生,极度烦躁。
“臣一猜,主上就定然在这里!”在嬴荡枯坐数个时辰之后,许久不见的景监,忽然来到了嬴荡的面前,打量了一番主上嬴荡的神情之后,景监心头一震,立刻满脸堆笑的打趣道。
“监,你说公父如此做,我还该图谋归秦么……”
每个人对于父亲,都是视作勇士的,这一点,贫富贵贱,皆是如此,嬴荡自记事以来,就被娘亲安排跟随在秦伯的身边,学习技战之道,可以说,嬴荡自幼是活在父亲的故事之中的。
身为公子连的忠心家老,秦伯对自家公孙谈起自己的主上,自然多是褒奖之言,可当时嬴荡过的是什么日子?每日都活在楚国卿贵的讥笑声中,那侍候,他多么希望父亲这名勇士,能够来拯救走他们娘俩,让他不再如此难受!
正是因为如此,嬴荡心中,对于父亲的期盼,日积月累之下,如今,已经成为了他的支柱,可如今,嬴荡心中的支柱崩裂了,父亲竟然在娘亲之前,就与魏人成婚,并且还在自己之前,就已经育有一子!
主上嬴荡茫然的神情,让景监暗自焦急,可以说,嬴荡数载的努力与成长,都是在景监的注视下,景监对于自己的主上,早已誓死追随,此刻,见到主上嬴荡如此之态,景监的心中,亦是悲痛万分。
景监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后,方才说道:“主上之言,何其可笑,秦公虽说言明公子虔乃长公子,可亦是明言主上才是秦公嫡子,主上不喜周礼,所以才无视了嫡庶之别,可这个事情,却是其中关键啊!”
“何况,眼下齐国已经开始西进攻魏,即将兵临禀丘,而秦公亦是废除了秦国之内,传承数百年的人殉之规,魏国如此,东西南北,齐、秦、赵、魏四邻之国,皆已发力,魏国眼看霸权不保,此等情形之下,主上身为秦国宗室子孙,就不想为了祖宗与国人,从魏国手中,夺回那西河之地吗!”
清华简公元前384年,齐侵魏禀丘。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