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候贷的所作所为,跟嬴荡他娘,公主芈月曾对他讲的那个,对国中臣民说,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公,何其相似,齐候贷如今落到如此下场,又有何辜?
不过,魏击想到齐候贷出身的吕氏一族,还是有些悲悯起来,这犬彘不如的齐候吕贷,真是辜负了太公望的在天之灵啊……
身为魏君,魏击所行所言,皆有其深意,之前,那个齐国逆贼齐相田和,尚未完全稳定住局面,所以齐国还可无忧,不过,正如从韩使那里得到确认的情报一样,如今的齐国,已然是逆贼田和的天下了,这样一来,有些事,就需要另做谋划了。
魏击单手举爵,遥遥以敬,韩使见状,赶忙双手举爵,回敬魏击,魏击见韩使如此拘谨,也不好再做戏弄,况且此刻,魏击心中已经有所决断,所以与韩使对饮之后,魏击终于开始问询起了此次韩欲联军,再伐蛮楚之事。
“韩使之前言说,韩候有意再伐蛮楚,不知欲要何时起兵?又欲兴兵几何?又以什么名号呢?”
魏击之言,透着一股子简练,可言语虽说不多,但是内中深意,却藏数道,如此奏对之下,留给韩使得时间,可是不多,韩使要没点子急智的话,真有可能会被魏击难住,从而让联军之事,陷入被动之局面。
如今之局面,很是明朗,无非就是魏强韩弱罢了。
真要落入到被动局面之下,再想讨要多些利益,韩国身为弱势的一方,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正因如此,韩使的心神,在魏候击言说之时,不敢有片刻分神,如今,魏候击刚刚言罢,韩使片刻之间,就将其中之隐言暗意,给揣摩的一清二楚了。
魏候击先问起兵之时间,以及兴兵之数,很明显的表示了,魏候击是有赞同再伐蛮楚之议的,而其后所问的名号,也不是果真问此次要以什么名号行事。
要知道,那可是南方的蛮楚,是那个已经造反了数百年,在南方早已称孤道寡,南面为尊的蛮楚!
征伐蛮楚还用名号?昔日曾教训过蛮楚的齐桓公所打的名号,不是现成的么,尊王攘夷,身为周天子之臣下,讨伐南方蛮荒的蛮楚,本就乃应有之理也。
魏候击所想问的,不过是韩国的真实意图罢了……
没让魏击等候许久,只是片刻之间,韩使就从席间站了起来,朝着大殿中间走了过去,之前尚在表演万舞的舞师们,早已在方才魏国君臣大笑之时,表演完毕,告退多时了,韩使走到大殿中间,直接就朝着上首的魏候击,顿首而拜。
“君候容外臣禀告,近月以来,我国通卒频报,蛮楚有再度北伐之意,如今,韩之负黎已丢,旧都阳翟,亦是岌岌可危,眼看不保,而郑国如今,已沦落为蛮楚走狗。”
说道这里,或许是到了动情之处,韩使嘭的一声,以头撞地,随后顿首再拜道:“自春秋到如今,世风日下,人道不古,权术被奉为圭臬,谋人被奉为才具,阴谋被奉为智慧,自保被奉为明智,列国征伐,万民涂炭!”
再次抬起头来,韩使额头之上,已是一片血污,可其却丝毫不顾,继续拱手下拜道:“昔年,君候与君上同时新君继位,蛮楚夺我国都阳翟,君候立刻就重申三晋盟约,与君上一同,兴兵伐楚。”
“一战之下,蛮楚数十万大军,灰飞烟灭,当时何等意气风发,外臣也在那时,知晓了世间除了君上之外,还有君候这等少年雄主!”
田无择微摇手中已空的酒爵,朝着对面的吴起望了望,赶巧,此刻的吴起,亦是同望而来,两人皆是嘴角微微一扬,复又再度观看眼前之趣来。
之前还有耐心陪着韩使再磨蹭片刻的魏击,此时却有些不耐烦了起来,将手朝前一伸,打断韩使的复言,说道:“韩使谬赞了,还是赶紧说正事要紧,本候之后,与西河郡守,还有要事相商。”
魏击之话,虽有些狂妄不屑,可人处于什么态势,就要有什么举动,不然正如其师田无择所言,只会被人讥笑蔑视尔。
魏国如今,乃是三晋盟约之中的盟主,言行举止,自然要有盟主之姿,不然,何以壮威。
韩使或许也明白此中道理,见魏候击有不耐之感,连忙打住之前的吹捧之语,转而说起实利来:“启禀君候,楚国昔日之旧都大梁,以及大梁西部的榆关,乃出入中原之重要门户,君上意欲助君候,此役之中,夺取此间之地!”
听罢到韩使这番话,魏击方才终于再次来了兴趣,总算是说到实打实的东西了,之前那番虚言,偶尔听听还行,可总是听,就有些乏味了。
况且,就算他魏击要听,也要看看是谁说的才行,如韩使这般历来以辩言之术,游走列国之辈,魏击可没兴趣听其说那些吹捧之言。
韩使此刻有求于自己,所以方才会如此谬赞,假如一旦对自己再无所求,那些谬赞,自然也不会再得,这一点,魏击看的很清楚。
可老师田无择之夸赞,却不同了,老师田无择,乃忠厚君子,有道贤人,哪怕自己如今已是一国之主,老师之君上,可老师对待自己的态度,与昔日自己尚还只是区区公子击时,一般无二。
自然,从老师田无择口中得到的赞美,魏击自然会更加看重了,而韩使方才之言,却恰恰是上次,魏相田无择夸赞魏击之语,言虽不同,可大概意思,却无有差别,魏击自然不愿多听。
“我韩国有意吞灭郑国之土,可又恐与君候之魏国,产生间隙,是故,君上命外臣此次前来,说出方才之承诺,榆关之西,正乃郑都新郑,如此一来,魏、韩两国,就可长久互盟,彼此相携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