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充当侍卫之人,皆是心眼活泛之辈,驶来之轩车,乃司马大人景平之座驾,大人此刻尚在府内,来人能得大人如此看重,身份地位,自是非同小可。
正扶轼下车的嬴荡,看到侍卫前伸的扶臂,愣了愣后,拱手行礼,扶臂而下。
领路士卒见嬴荡下车之后,赶忙上前,拱手拜道:“莫傲大人请,我家大人已在府衙之内,久候多时。”
嬴荡还礼入内,心中暗自感慨,从小窥大,司马景平在楚国,早已大权在握,可观其手下,却依旧傲气不显,待人接物,皆有其度,端是不凡。
制军之法,可窥其心,景平之人,虽久立军伍之中,看似鲁莽方正,可观下知上后,嬴荡却敢肯定,景平之人,必定亦是内有方圆之人,不然,调教不出如此士卒。
笃……笃……笃
府室之外,竟无侍卫把守,嬴荡心道果然,当即挥手示意,让玛哈与玛烦回府门之处等候,自己上前轻生叩门。
“进!”
得言准进,嬴荡微一用力,推门而入,室内昏暗,只有下方左右席间之后,置有火烛,忽明忽暗的上首处,景平安坐于席。
嬴荡上前几步,拱手行礼,禀告道:“启禀上将军,末将奉命,统帅麾下五千兵马,于长社之处,劫掠肆扰郑军粮道,此刻,前来复命!”
之前景平如此礼遇,此刻的嬴荡亦是不好太过,当即叫起了景平之尊称,上将军者,乃尊称,意为一军之主将,武官之首,将军之先。
此刻伐郑之役,嬴荡亦是统领一军,虽说兵马甚寡,可亦能算名将军了,谓景平为上将军,表示了嬴荡能摆清楚自己的位置,并且愿意为景平麾下,服从其统帅之意。
这也就是之前,嬴荡通过自身的观察,推断出了景平之为人罢了,不然,贸然如此,只会让自身弱了气势,让自己更加受到对方的轻视,遭来对方的加倍针对。
嬴荡的态度,景平还算满意,虽说之前郑军之事,嬴荡或许有所察觉,可如今,自己身为上官,身为嬴荡的直接领官,两人当面相见,嬴荡若是无法控制自身喜恶,景平觉得,自己也不用再与之多言其他了。
景平拱手还礼,指向侧边席位,说道:“莫傲辛苦,还请入席,如今,郑军兵将,皆已降楚,本司马心有疑惑,不知该如何处置这叛楚附庸,不知莫傲,可有见教?”
拱手礼谢,入席之后的嬴荡,静静听着景平之语,心中思绪快速转动,分析着景平今日之意,言此之图。
之前城门之处,先以尊态宽己心,后于府门之处,以士卒之举让自己明其意,如今,又折节相旬,这一庄庄,一件件,不得不让嬴荡静心思忖,思索景平之深意到底为何。
不管怎样,先顺其言,说之于他,再观其到底何意吧……
打定注意后,嬴荡挺身拱手,说道:“不敢言教,小子窃为一军之将,心有浅思,说于君侯,不当之处,还望君侯海涵。”
“莫傲何其谦也,楚国卿贵皆知,公孙乃内有丘壑之人,心有甲兵,无中生有,昔日桂陵一战,两千骑军,呼啸大河,火烧朝歌,桂陵山谷,追杀魏卒,两千兵马,竟杀虐魏国精锐武卒近万余,如今,更是五千敌郑千乘雄军,如此才具,便是那孙武复起于地下,亦是不如,但有所思,皆可言之,我景平岂是那等无容人之量的庸碌昏聩之辈!”
景平之言,大气磅礴,历数嬴荡过往,虽是吹嘘浮夸之语,却并无虚言,亦不使人烦扰,不愧乃一族之长,长期掌权之辈。
见景平如此抬举自己,嬴荡自然知晓,自己绝然推拖不得,只好继续说道:“荡来前,闻君侯麾下士卒言说,此刻郑相国公子阳,已被郑伯骀指使太宰欣亦屠杀满门,此事不知可真?”
“确是如此,此事,本将亦是感到难以接受,毕竟,祸不及家人,那郑相国公子阳,虽听人传闻,长期把持郑国之权,可那郑伯骀杀其一人便可,怎能做出如此绝人子嗣,断人祭祀之举,郑伯骀还是出自周国王族贵胄之后,竟做出如此虎狼之事,诚让人悲哉叹周乎!”
对于郑相国公子阳的遭遇,景平自然感到极其愤慨,毕竟,兔死狐悲,景平与那公子阳,皆乃所在之国的权臣,如今,公子阳遭到如此下场,景平不可避免的,亦会联想到,将来景氏一族的下场。
自古权臣无好下场,遥想当年,商朝权相伊尹,辅佐成汤建立商朝,理政安民五十余载,在文化、厨艺、医学等方面贡献卓著,可那又如何!
伊尹之时,家天下之念,早已传续已久,就算太甲再如何昏聩,伊尹再如何贤能,又如何?
当初,伊尹放逐太甲,取而代之,可结果如何?
太甲长成之后,商之旧臣助其潜回,将伊尹杀之!
大臣欺幼主之事,要么做绝,要么就有极大之祸患,如那魏侯斯为何要在重病卧床之时,紧急召唤统军尚在桂陵附近,与嬴荡交战的现今魏国太子魏击?
还不是担忧一旦自己崩世,魏国会发生错乱!不说三晋之中的韩、赵两国,伺机在侧,那被其瓜分夺国的晋之国君,可一直都在旁边虎视眈眈啊!
更何况魏侯斯乃篡夺君上之权,得以位列诸侯,如今,魏相国李悝权倾朝野,西河守吴起能征善战,自己健在之时,或许他们依旧会忠心耿耿,可一旦自己崩世而去,谁能保证两人会如何!
伊尹、周公何等贤德!皆是辅佐国君成就一番伟业,可国君崩世之后呢?
伊尹流放太甲取而代之!
周公不迎立被国人赶走的周厉王,反而推举共伯行天子之政!
伊尹、周公尚且如此,谁能担保李俚与吴起,新君继位之后,会做何事!
韩侯虔放着虎视眈眈的楚国六十万大军不顾,却回转旧都宜阳,为的是何?亦是希望宗族之人护持幼子,平稳继位罢了。
列侯皆如此恶意思忖大臣,自己等三珪如今,看似权倾,风光正盛,可三珪之间,间隙已生,大梁城内,幼主楚王,亦是渐渐长成。
值此之时,身为景氏一族之长,见到郑国权相公子阳,如此凄惨下场,景平为其遭遇不平之时,心中亦是平添些许凄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