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这话可以说是很直接了。
就差没直接说，我怀疑你们导演的实力是不是足够。
站在对面的一个小姑娘脸都涨红了：“我们秦导很有实力的！”
“秦导？”周易皱眉，“不知道是哪位……”
“是我。”坐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导演秦黄弱弱地举手起来，看上去委实没有什么气势，“我是秦黄。”
周易的眉头瞬间皱得更紧了。
他给了姜锦一个担忧的眼神，姜锦却没什么反应，就跟没看到似的。
周易有些焦虑起来，恨不得当着所有人的面儿直接拒绝这次合作！
不是周易以貌取人，而是一个导演的气场实在是太重要了。周易自认为见过名导大导无数，就没一个成功者像这位秦导一样……软！
没错，就是软。
一个导演还没有身边的助理导演有气势，这怎么行呢？要知道多少导演在片场都有暴君之称，不仅是因为导演繁琐的工作会让他们心情烦躁忍不住发火，也是因为偌大剧组几百号人都需要一个人镇住场子，导演不凶只会反被其他小角色骑到头上去。
正如那句千古真理名言：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看到这个秦导没气场没存在感的样子，周易不担心才怪！
“等等，秦黄的话……你是那部电视剧《听风声》的导演？”周易的表情活跟见了鬼似的。
事实上也跟见鬼差不多，周易怎么也想不到，面前这个其貌不扬、软弱可欺的白胖男人，会是《听风声》的导演。
那部谍战片《听风声》，可谓是节奏明快，高潮迭起，风格更是利落暗黑，在如今的国产片电视剧里，这个导演的风格绝对独树一帜。
这样在周易心里被盛赞过的导演，会跟面前这个笑容谄媚、巴结讨好说没错没错的导演，是同一个人吗？
周易有点方，但是对这位秦黄导演多多少少还是刮目相看了一些。
实在是他很喜欢《听风声》，这叫爱屋及乌。
至始至终都显得很镇定的严总，没有身边那群人的受宠若惊，他缓缓道：“如果几位看过《听风声》的话，就会知道我们制作组的实力，新电视剧《了不起的米琪》也都会是《听风声》的原班人马，从实力上来说，绝对不会让几位失望，毕竟这部新电视剧，将会是我们公司倾力打造的年度大戏。”
这位严总的态度，让周易很是欣赏。
比起巴结讨好，他更喜欢这样自信平等的合作者。
他眼珠子一转，坏笑道：“《听风声》跟《了不起的米琪》，这应该是完全不同风格的两部作品吧？我觉得原班人马反而成了问题！”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程晓突然开口：“周先生，你也看过《了不起的米琪》的剧本，对吧？”
“当然。不过你是？”
“我是《了不起的米琪》的编剧。”程晓顿了顿，“同时也是《听风声》的编剧。”
在周易震惊的目光中，她推了推眼睛：“想来，我应该是最有资格来回答你这个问题的人。”
别说周易震惊，就连姜锦不由得为之侧目，认真地看着这位女士。
“请说。”她开口道。
程晓娓娓道来：“这两部剧，一部背处民国时期，一部背处八九十年代的华国发展黄金时期，看似毫无关联，事实上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主题——大时代浪潮下人物的命运，或者说，是女性的命运。”
“就像是《听风声》中我以女性谍报工作者为视角，这部《了不起的米琪》我则想要完全讲述一个女性独立以及觉醒的故事，它们都是在时代浪潮的压迫下，发现自我，找到出路。要说它们共同的核心，我想只有两个字，成长。”
程晓还说了很多，比如一些看似无关，实则关联紧密的相似点，以及同样的精神内核，都让姜锦跟周易豁然开朗。
姜锦在来之前，临时看了几集《听风声》，就已经很有感触。现在听程晓这个剧本创作者亲口道明，他们又有了截然不同的感觉。
“不用说了。”姜锦微笑着，“我们签合约吧。”
周易猛烈咳嗽起来，一边压低声音跟姜锦道：“锦锦，你知不知道谈论的准则啊！”
姜锦无辜地耸耸肩，实则笑盈盈地看着月满公司的所有人。
严总脸色大喜：“太好了！很感谢姜锦小姐你能加入我们剧组！在签合约之前，我想要跟姜锦小姐谈谈我们电视剧的模式。”
“模式？”
“没错，这次我们打算改变以往的套路，不拍以前国产电视剧那样冗长的动不动七八十集，我们这部《了不起的米琪》，计划集数是二十集！”
“等等！严总，如果二十集的话，放在电视台播出，一天两集，那不是十天就播完了？这样的电视剧会有收益？”
电视剧的收益，除了来自电视台的买断播放权费用，还有就是广告费，后者是绝对的大头。这样周期短，一眨眼就播完的电视剧，会有广告商愿意砸钱吗？
周易还以为他听到了什么笑话。
“其实，是我们公司跟京城电视台的一个新合作项目，就是京城电视台会在每周末晚上时间八点，开辟一个周播剧场。”
姜锦明白了：“严总是说，像国外一样的一周播放一集或是两集？”
“没错，我们是决定周六一集，周日一集，每周两集播放。同时，我们的拍摄方式也会采取边拍边播，后期剧本也许会根据观众的呼声而调整，也算是一个全新的尝试。”
周易脸色难看：“但是这部剧，不就是试水之作吗？说白了就是试验品！”
周易的话太直接了，让月满公司除了严总以外的其他人，都觉得很尴尬。
严总却笑道：“可以说得好听一些，叫开山之作。”
“但也还是要拿我们姜锦当试验品，严总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个模式不成功，所有的黑锅都该我们姜锦背了！”周易沉着脸。
姜锦虽然想法与周易有所不同，但现在她才是跟周易一条战线的，当然不会当着外人的面儿，说话打周易的脸。
于是，姜锦的不说话，被对方解读成了认同。
他们纷纷惴惴不安，生怕姜锦一怒之下，就中止了这次合作。
这可是他们最接近姜锦的时候啊！
严总依旧显得冷静而自信：“但是，经纪人先生，我对这个模式还有我们的作品很有信心，好作品是不会受到播出方式桎梏的，国外既然能成功会为什么我们不行？难道观众习惯真的不可改变？当然不是！只是没有合适的作品，来开拓这样一个领域罢了，我希望我们《了不起的米琪》会成为华国周播剧鼻祖！”
周易才不管，任凭严总说得天花乱最，他也要考虑眼前实际。
“光灌鸡汤没用，电视剧能不能成功不是喊几句口号就行的。”
“光喊口号当然不信，我还有实力，就是我身边的这群人。现在我们有这个野心，为什么周先生跟姜锦小姐不能多一点信心呢？”
严总说完，他身边的秦黄、程晓等人都很感动。
在严总来月满之前，他们都怀才不遇，在这个圈子浑噩度日，直到严总把他们拉出来，还给了他们十足的信心跟支持！
说实话，这个场面看着很动人。
但姜却锦突然道：“这只是原因之一吧。”
“嗯？”严总不解。
“我是说，周播剧，二十集，边拍边播……等等一切，固然有严总你想要尝试新鲜模式的原因，却也不是唯一原因。毕竟月满的举动，太过孤注一掷了。”
好一个孤注一掷。
从始至终都笑吟吟，看上去掌握着一切的严总，终于微微变了脸色。
周易满头雾水：“什么孤注一掷？”‘
秦黄等人的表情也跟周易差不多。
姜锦微笑地点出事实：“月满公司的经济状况应该很不好吧，你们要拍二十集，不仅仅是为了追求短小精悍，而是因为制作费用不够。集数越多，势必制作成本就会增加，包括演员片酬也是如此。但是集数太短，电视台是不会同意这么播出，的，于是，严总你就提出了国外的周播剧方式，并且得到了京城电视台的同意，这样，就两全其美了。”
周易听得瞪大了眼睛：“我靠，一箭双雕啊！”
“不对，不是一箭双雕，而是一箭三雕才是。”姜锦在严总沉下去的目光中，缓缓而道，“你邀请我的初衷，也不仅是因为电视剧女主角这么简单吧？”
严总默不作声。
姜锦继续道：“事实上，你们月满制作公司陷入了巨大的财务危机，所以我才说《了不起的米琪》是你们孤注一掷，因为这是你们唯一翻身的机会。听说是严总提议找我的？恐怕你还是为了，能让我看到月满公司的现状。如果我拒绝剧本，你们可以找其他演员；如果我接受剧本，也许会对剧组注资；如果我还有更进一步的野心，说不定……就会买下整个月满！”
姜锦的步步推测，听得其他人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连环计吗？
唯有严总没有笑。
姜锦突然轻笑出声，摆手道：“当然当然，这都是个人的猜测，也许是我想多了呢？”
“不，姜小姐，你说对了。”
严总话音一落，他身边的公司职员们，脸色皆变。
“严总，难道是因为之前的！”
“我就知道那群人渣没有这么轻易离开！”
一群人义愤填膺，想来这背后又应该是另外一个故事。
后来，姜锦让周易调查一番才得知，月满制作公司在《听风声》后大赚一笔，眼看着刚要走上坡路，就有人想跳出来摘桃子。月满制作公司的背后股东共有两人，其中一人就是聘请严总的那位董事长，另一位大股东在月满所拥有的股份仅次于董事长，但权势更大，月满制作公司只是那大股东的众多投资其中之一，毫不起眼。
大股东的儿子想要进月满，就任CEO一职，这二世祖并不是想要干点正事这么简单，而是觉得这种制作公司是他玩女明星的最佳场所，又能快乐又能赚钱，何乐而不为？
但严总不会轻易让位，更不会让这样的二世祖来打乱整个月满的氛围，他严词拒绝后，惹来大股东的怒火，大股东一怒而撤资，又遇上董事长病重在床，无暇管理月满，整个公司陷入资金链困难，最后是严总卖掉了房车，填补了这其中巨大的窟窿。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那个大股东在离开时，就像是故意要跟月满杠上似的，给自家儿子新开了家制作公司不说，还从月满用高薪挖走了大批演员。
月满崛起本来就是一部《听风声》之内的事情，措不及防的，被狠狠伤了根基，这次《了不起的米琪》就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严总会选中姜锦，也是因为听说了姜锦背后的那些传闻。
手眼通天、背景惊人。
这才是严总会力排众议，坚持邀请姜锦的原因。
此刻。
严总却对姜锦摇头：“你说错了，姜锦小姐。”
“是吗？”
严总淡淡笑着：“我邀请你来，或许有私心，正如你说的那样。但是更重要的是，你很适合米琪这个角色，正如你欣赏这个剧本一样。”
姜锦忽然笑了起来。
“你说的没错！我很喜欢这个剧本，所以，我决定买下这家公司！”
严总在怔愣之后，倏地轻松笑开。
其他人则都是懵的，不是要合作女主角吗，怎么摇身一变成了新老板？
周易更懵：“锦锦，这件事情是不是太突然了？等等，让我想一想……”
姜锦摊手道：“我早就计划要收购一家制作公司的，难道你忘了吗？”
“可是我们跟星煌的合约……”周易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怎么忘了，面前这位可是星煌背后大老板，顾女士的弟媳妇！
合约？那是问题吗？
何况姜锦跟星煌本来就只签了三年合约，算算时间，也没差多久了。
“我知道了。”等周易冷静下来，才发现姜锦的这个决定其实很对。
姜锦想要入局当分蛋糕的人，收购一家公司是必须的，而月满则是其中的佼佼者，它不仅拥有完善的公司体系，而且内部的氛围更是棒极了，有严总这么一个精明能干的领导者，手下还有一群人才，只要资金到位了，扬名成功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周易把姜锦暂时拉到一边，凑近低声道：“你还有钱吗？”
“钱？”姜锦傻眼了。
她怎么忘了，她手上的存款不过还有几百万，这点钱怎么够买下这么大家公司？就算她借钱买下了，之后的资金呢？总不可能不给职员们发工资吧！
别看姜锦这么风光，实际上她赚的钱并不多，主要是因为她接戏太少，明星主要收入来源的代言也是精挑细选，而且姜锦每年都要做慈善。
之前是为了给死去的“女儿”祈福，后来知道了阿元的身世，她也没有中断做慈善的行为，只是把给女儿祈福，改成了帮家人朋友祈祷身体安康。
做慈善的开销太大，姜锦赚的钱有一半都砸在了那上面，她自己用的钱倒是不多。
姜锦笑得很尴尬，都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才好。
周易唉声叹气：“难道要放弃吗？”
这么想来，反而有些太可惜了。
“别急，我去打个电话。”姜锦想起了什么，暂时走出会议室打了一个电话。
几分钟之后，她回来了，笑容从尴尬变成自信。
“怎么了？你找顾先生借钱了？”周易急急忙忙问她。
姜锦差点儿就翻白眼了：“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等着！”
面对疑惑的月满公司职员，姜锦也是笑着说让他们等一下。
“对了，严总，那位董事长是有意愿出售公司的对吧？”为了谨慎起见，姜锦不得不问道。
严总道：“是的，董事长这次病了后，打算把公司买了到国外去跟儿子住，他的儿子在十年前就已经移民到加拿大。”
“我懂了，所以现在月满公司的股份除了在这位董事长先生手里，就是在严总你的手里对吧？”
“是的，外面还有一些散股，不过不多。”
“那就好。”
不到二十分钟，有人礼貌地敲响了会议室的门，一群西装革履的精英鱼贯而入。
“各位好，我们是姜锦小姐的私人律师团，此次将会全权负责姜锦小姐收购月满制作公司一事。敝姓顾，这是我的名片。”说完，这位顾律师就给严总等人一一递上名片。
然后，这位顾律师才对姜锦颔首道：“三夫人。”
姜锦摸着鼻子，神情多了几分羞恼：“我还没结婚呢。”
顾律师笑而不语。
那边的严总已经震惊出声：“你，你是顾大律师？”
不怪严总失态，实在是这位顾大律师太有名，律师圈子里只要一提及“顾大律师”，所有人本能地只会想起同一位，可想而知，这位顾大律师该是何等的盛名赫赫！就连严总这个非法律界的人也有所耳闻！
顾大律师的威名暂且不提，这位顾律师又是怎么跟姜锦扯上关系的？一个明星，再有名也没有资格让堂堂顾律师当私人律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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