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才加谈判的还是上次那些人,同样的座次。不过最开始的时候是日方的渡边首先在发言。他说道:“尊敬的黄市长,我们考虑到时间对我们双方的紧迫性,所以最近我们请示了总部,总部同意贵方提出的核心技术共享并且成立汽车研究所的请求,同时也非常明确地告诉我们,我们未来的公司必须由我方控股。所以,我认为我方在与贵方合作的问题上是非常的有诚意的。我们也希望贵方能够看在我方这样有诚意的情况下尽快做出选择。毕竟未来的公司是我们双方的,而且上江市也正面临国企改革的关键时期,我方愿意与贵方一道对你们的企业改革做出贡献。”
虽然他的话说得很好听,但这明显是由他们划定了谈判的范围。如果从实质上讲这就是一种不公平的谈判。而且所谓的关于汽车的核心技术问题根本就不重要。汽车的核心技术说到底就是发动机及某些关键部件的技术问题。发动机却是从日本进口,某些关键部件也是如此。而对于汽车的发动机来讲,这就如同彩电的集成电路一样,我们早就掌握了那样的技术,只不过我们的精度不够罢了。多年前我们与外企合资生产彩电的企业现在怎么样了?这里面的问题太多、太复杂,可不是一个汽车研究所就可以解决问题的。
此时,我的心情很复杂,我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一百多年前,仿佛正在经历一百多年前的一场毫无公平所言的谈判。
难道历史又在重演?我的心里顿时充满着一种辈分,但是却又无可奈何。不过我随即就发现自己刚才的思维有些极端了:如今的我们国家,此时的这个项目怎么能够和一百多年前时代相比呢?今天我们谈的仅仅是一个局部问题,一个仅仅关乎于汽车工业的项目。
随即黄省长说道:“这件事情我们也反复研究过了,并且也请示了省里面的主要领导,我方基本上答应由贵方控股的请求。不过,我们考虑到我们企业目前有那么多产业工人的问题,更是考虑到今后社会的稳定,所以我们与贵方合作的企业将自己独立进行一部分其它种类的汽车生产。比如面包车、小重型货车等等,这些产品将使用我们自己的品牌。由我们与贵方合作的企业独资生产。渡边董事长,我们这样的考虑你们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渡边笑眯眯地道:“当然不会。我们合作生产的是家用轿车。我们公司的核心技术仅仅是家用汽车范畴。至于贵方要另行生产其它种类的汽车,而且是独资生产,这应该与我方无关。贵我双方合作的是用我公司品牌注册的轿车系列,这一点我们会在合同上明确标注。”
接下来的谈判就非常顺利和简单了。我不得不怀疑今天我方提出的条件其实对方早已经知晓。
最后大家商讨了签约的事情:今天双方签署意向性协议。在下个月初的时候双方将正式在江南省的上江市签署正式协议并举行新公司的奠基典礼。
双方签署了意向性协议后由日方邀请我们全体谈判代表团成员参加他们举办的午宴。午宴的地点就在这家酒店。
这次我们没有主动提出来举办午宴的事情,我估计要吗是因为黄省长心里不爽,要吗是日方早就对此做了安排并提前通知了我方。
现在,我成了真正的配角,因为我对这样的事情在此之前毫无所知。
在前面谈判的过程中我很少去看田中一雄,但是我能够感觉得到他的目光不止一次地扫过我的脸。我觉得人的目光里面带着一种能量,所以我才能够接收到他传来的那种信息。
午宴的时候双方主要的成员坐在一桌。开始的时候是由渡边致辞,他的话极尽客气,甚至可以说是谦逊之极。这就算标准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不住在心里腹诽。
后来黄省长也说了一些客气的话,无外乎什么今后大家好好合作,相互学习之类的话。而这时候我也不得不去面对田中一雄的眼神,而我只能是报之以微微的一笑。
午宴上准备的是红酒,大家很少吃东西,虽然表面上看上去似乎场面热烈,双方相互间也都彬彬有礼,但是我却分明地感受到了在这样气氛下涌动着一种叫做沉闷的东西。
午宴终于结束了,然后黄省长带着大家送日方代表离开了酒店。在日方离开酒店的时候,田中一雄忽然走到我面前朝我深深地鞠了一躬,“冯市长,那天晚上我酒后失言,请您多谅解!”
我朝他微微地笑道:“那天我也喝多了。也请田中先生谅解。”
其实我知道,我对这个人从此不会再有什么好感。而就在这一刻,我忽然想起他曾经对我说过的他每年要代他爷爷去南京谢罪的事情来。
这个人的谢罪其实就是为了利益,他本性里面对中国人的蔑视却并不曾有任何的改变。
但是我却不能表现出太多的愤怒,因为今天我们双方已经签署了意向性协议,而且在这样的场合下我必须得注意外事纪律,更不能让别人觉得我的心胸狭小。而我也完全可以相信一点:这个田中一雄正是估计到了我只能是这样的反应所以才在这时候来向我“道歉”。
他这是什么狗屁的道歉啊?酒后失言?那天晚上我们还没有怎么喝酒呢!
如今,我终于看清了日本人的德性,可是我们却不得不去和对方合作,而且在今后我还必须要经常去和他打交道。因为是我在分管这个项目。
此时我的心里禁不住就想:难道经济发展真的就那么重要吗?以至于在这样的前提下我们可以放弃其它的一切?包括我们的尊严?
接下来代表团就开始准备归程。不过这样的事情不需要我去管,是驻京办和李秘书长一起在准备。我们回江南的时间初步定在第二天下午。
我联系了庄晴,可是她却告诉我说她又去了片场。我心里顿时郁闷之极。
她笑着对我说:“你还没有够啊?我都差点被你弄死了。”
我顿时也笑,而且禁不住下面就开始有了反应。
在和日方一起午宴后的整个下午,代表团的成员们仿佛都消失了一样,我所在的楼层里面静悄悄的毫无声息。这让我更加的感到无聊。
而且,对于我们马上要进行的项目来讲,我发现自己再也没有了以前的那种激情。
李秘书长来到了我的房间,他笑着对我说道:“冯市长
长,我怎么觉得你情绪不高?”
我淡淡地道:“我为什么要情绪高呢?”
他尴尬了一下后说道:“毕竟我们已经谈成了这么大的项目了啊?而且还是您分管的项目。”
我微微地摇头道:“日方控股,我这样的分管领导在今后只能是去面对更多的麻烦。不过李秘,我倒是要祝贺你,今后你的事情可就多了。”
上次陈书记已经和我谈了关于他的事情,我相信他现在也应该是知道了自己下一步的安排了,不然的话他今天跑到我这里来干嘛?
他急忙地道:“陈书记对我讲了,我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压力好大。冯市长,您能不能多教我一些如何搞好这样一家企业的经验性的东西?我现在真的是感觉很惶恐。”
我顿时就笑了起来,“我哪里来的什么经验?我和你一样,从来没有过企业管理方面的经历,所以就根本谈不上有什么经验了。不过李秘,我倒是有几句话要提醒你:第一,今后你和日方在合作的过程中一定随时要保持头脑的清醒。日本人做事情很认真,也很执着,但是他们却往往不择手段。我希望你在今后千万不要被对方套住了,否则的话你的下半辈子在什么地方就难说了。第二,一定要坚守自己的底线。你今后将是我方的法人代表,你代表的不仅仅是国家的利益,更是工人们的主心骨。今后在有些问题上希望你必须坚守住自己的原则和立场。第三,尽量和日方搞好关系。这几个问题其实是非常矛盾的,需要你多动脑筋,假如你今后的工作做不好的话,你想再往上走就难了。所以,这次对你来讲既是一次绝好的机会,同时又是一种极大的考验。李秘,我这些话绝不是官话和套话,而是发自自己的内心。说实话,有些话我是不愿意像这样直接地对你讲出来的,但是我却又不得不告诉你。毕竟我是这个项目的分管领导,毕竟这个项目关乎于我们的利益,更何况我们还是同志。李秘,我把一位领导曾经送给我的话转送给你吧——在你今后的工作中,希望你时时刻刻保持这样的心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其实,经验性的东西对你并不是最重要的,保持这样的心态才是真正重要的。我们共勉吧。”
他即刻敛容道:“冯市长,我万分感谢您的提醒。”
我随即问他道:“其他的人呢?怎么这层楼静悄悄的?”
他笑着说道:“都去采购去了,回家后准备向老婆讨好呢冯市长,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当然知道他的话是开玩笑的,只不过他刚才忘记了我是没有老婆的人罢了。我笑着说道:“没什么。其实对于男人来讲,有老婆固然温馨,但是也很累。李秘,你也去采购吧,免得回家后背老婆揪耳朵。”
他大笑,“我不用。以前我是旅游局长,常年出差,从来没有给老婆买过东西。开始的时候也买,结果每次都会被她责怪。不是说我给她买的衣服老气了就是贵了,后来我干脆就什么都不买了。对了冯市长,我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可以吗?很优秀的一个女人,是我老婆的表妹,而且您也认识。”
我本能地就想拒绝,不过听他这样一讲我倒是有些好奇了,“我认识?谁啊?”
他说道:“市公安局的苏雯。”
我诧异地看着他,“市公安局的那位办公室主任?苏警官?她是你老婆的表妹?这也太巧了吧?”
他笑道:“我们这地方很小,这没有什么奇怪的。”
我想也是,随即就摇头道:“我不会再考虑婚姻的问题了,我觉得自己一个人过挺好的。”
他却依然在对我说道:“或者,您先接触、接触?”
我不住摆手,“你饶了我吧。你老婆那表妹很不错的,她应该去找一个更优秀的人才是。”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喂!你不会已经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她吧?千万别这样啊,很容易得罪人的。”
他摇头笑道:“怎么会呢?我这不是在征求您的意见吗?不过苏雯到我家里来的时候说起您,她可是很崇拜您的。”
我不禁苦笑,“她好像已经过了崇拜别人的岁数了吧?不过我倒是有些奇怪,她应该有三十岁了吧?怎么现在还一直单身呢?要求太高了吧?”
他摇头叹息道:“还不是因为以前失恋后心灰意冷了。哎!我都替她着急。”
我急忙转移了话题,因为我不想再和他谈论这件事情,“李秘,饭点到了。我们去吃涮羊肉怎么样?”
他顿时就笑,“好啊。”
而就在这时候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我一看竟然是家里的座机号码,急忙就接听。
电话里面传来的是母亲惊惶的声音,“笑,你儿子不见了!”
我顿时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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